程氏看著對面馬車上幾個小子目光直勾勾地往外掃,一時哭笑不得。
她故意板起臉來訓云墨奇偷溜出去亂吃東西。云墨奇自知有錯,他的目光在街上與母親之間流連片刻最終蔫蔫地垂下腦袋認錯。
程氏見他態度挺誠懇也點到為止說了他幾句,她讓車夫把車子靠邊停,吩咐身邊的大丫鬟去買些小吃食回來。
程氏笑著對曾念蘭、曾念薇道:“還別說,這街上還真有些頗具特色的小吃食,味道還挺不錯,你們倆嘗嘗看看喜不喜歡。”
曾念薇聞琴知雅意,笑道:“那勞煩舅母了。早就聽說陽城里有好些出了名的小吃事。”
她望向曾念蘭:“姐姐,這次我們可有口福了。”
程氏頓時露出適心的笑容。
對面的云墨奇一聽腦袋倏地抬了起來,他張手撩起車簾往外一蹦追上程氏身邊的大丫鬟。
“等等我,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我帶你去。”
他大聲地補充道:“沒有我,你不懂在哪里的!”
這小吃貨!
眾人聞言皆笑。
陽城民風淳樸,也開放不少。平日里各家的公子小姐們得了閑常常會出來走走逛逛,云墨奇自小在陽城長大,對陽城熟得很。
丫鬟見自家小少爺跟著跑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望向身后的程氏。程氏瞪了云墨奇一眼,不過卻沒有阻止他。
云墨奇回頭沖探出頭來觀望的云墨之與曾博遠擠眉弄眼,然后得意洋洋地指揮著丫鬟買這買那。
程氏雖然嘴上埋怨云墨奇頑劣,可眼底的寵溺卻怎么也掩不住。她挑了些云墨奇小時候的趣事說與姐妹倆聽,目光半刻不離不遠處在各個小攤之間竄著的云墨奇。
程氏很疼愛孩子。
曾念薇微笑地聽著程氏說話,她的視線落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帶著分好奇地望著這與京城截然不同的人文風貌,卻如出一轍地繁榮。
她的目光落在好幾撥拖家帶口、神色疲憊的行人上。
“這些人是從外地搬來的吧?”她開口問道。
他們的服侍與常人稍有不同,多是行囊在側,又捎家帶口。
程氏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果然看到有好幾撥異鄉人陸續而過。程氏一瞧便有了數。
“梅姑真是個心思玲瓏的!”她笑著贊道。
“瞧他們走的方向,應該是從西城門那邊來。他們一路往東,想必是要到東城那邊落腳。東城那邊啊,住的多是些做小生意的,又或是外鄉來尋活兒的。那邊房賃租金低,便宜。”程氏解釋道。
曾念薇頷首。
“陽城里經常會有人遷徙過來?”她想了想又問道。
程氏聞言掩嘴一笑。
“你啊,可不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且不說一般人多少有祖產要守著不愿離鄉,并且搬家哪是那么簡單的一件事?若不是萬不得已誰會愿意背井離鄉?這到了外鄉啊,所有的一切都得從頭來過,這其中的艱辛不足以外人道。陽城是繁榮。雖然也會有人想遷徙過來。可卻不多。”
是啊。不多。
一個月能遷來十幾戶就算是多的了。
可眼前陸陸續續地從她們眼前走過的就有五六撥人家!這些人拖家帶口,不惜背井離鄉。
再仔細一想。
這些人,都是從西而來!
程氏心里一跳,她的目光倏然落在曾念薇身上。
曾念薇與曾念蘭無異。視線落在那些走過的外鄉人身上,目露同情。
沒有任何異樣,她剛剛的問話仿佛真的是隨意問起。
程氏心里忍不住笑自己,自己這個外甥女雖然聰慧,可到底是個九歲的小姑娘罷了,如何能懂這些戰事局勢紛爭?
不過下一瞬她的面色便沉重了下來。
瞧這些人的服侍,應該是齊州的人。這些人從齊州來,走過了秦州、柳州和寧州,舍近求遠。千里迢迢到陽城定居。
而且人數還不少。
齊州是他們燕國與出國的邊境。
莫不是齊州那邊,又要亂了
程氏這些日子一直跟著云武留在京城,一時之間倒是沒有留意到這些事情。被曾念薇這么一提,她心馳轉念間便出了一身汗。
她的心砰砰地跳。
直到云墨奇興高采烈而歸,程氏才回過神來。她吩咐丫鬟們留下了兩個包裹。將其余的東西都分到了幾個少爺姑娘手上。
云墨奇一手抓著糖葫蘆一手抓著雪梨糖酥餅,他把東西往曾博遠跟前一推:“快嘗嘗,好吃吧?我沒有騙你吧?”
他眼睛瞇成了一條線,說完嗷嗚一聲啃掉了半塊雪梨糖酥餅。
曾念薇輕咬了一塊雪梨糖酥餅細細地咀嚼,腦海里也在思量著齊州的事。
她記得很清楚,當年楚國入侵齊州大亂是天成二十四年的事。而當初云老太爺早已逝世。朝堂上大皇子與五皇子兩派爭吵了半個月最終由大皇子一派勝出,定了余家明為征西大將軍前往齊州平復戰亂。大軍勢如破竹,連連碾壓楚軍,重創楚國,兩月便結束了戰事。這場戰事在當時是人人稱贊,大皇子因此贏得百姓的愛戴,更是因此得了圣心,后來更是乘風而上,一舉奪得了大位。
這是一場完勝的戰事。
當年余家更是因為此戰而得了圣眷,炙手可熱。
如今這場戰事卻足足提前了十三年,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極大的變數。
可無論如何,這都是云家真正起復的一個最好的時機。
程氏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這一路上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劉家的時候,程氏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涌動壓了下去,她帶著曾念蘭、曾念薇姐妹下了馬車,而幾個哥兒那邊也不用扶,掀了簾子往下跳一個是一個。
云嬌知道他們要來,早就派了婆子侯在了大門前,幾人一下車就直接被領了進來。
云嬌則是帶著一雙子女侯在了垂花門前。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程氏走在前頭,身后跟著一票兒哥兒姐兒們。
“嫂嫂可算是到了!這再不到啊,我們娘兒幾個可都要望穿秋水了。成了石頭了!”云嬌打趣道。
程氏聽了這話遠遠地就笑了起來。
“這都是當娘的人了,小姑子還是這么愛說笑。”她道。
云嬌也笑。
她低頭對一雙兒女道:“還不叫人?方才可一直嚷嚷著說幾個表哥怎么還沒到,現在見到人了怎么又不出聲?”
云嬌有一兒一女。大兒子劉帆如今七歲,小女兒劉珊六歲,此時兩人睜著烏溜溜的眼眸盯著呼啦啦的一幫表哥表姐。
兩個小家伙有些日子不見云家兩個表哥了,顯得有些生分。而對于曾念薇姐弟三,他們只見過一兩次,更加沒有印象。
劉帆劉珊在云嬌的督促下給眾人行了禮,而后又縮回云嬌身后了。
云嬌帶著程氏一行人去了正院的花廳里說話。
她拉著曾念蘭、曾念薇的手說了許久的話,又賞了姐妹倆一大堆布料首飾之類之類的東西。
之后云嬌便讓人帶了曾念蘭、曾念薇去游園子。她則留在花廳里程氏說話。
云墨奇幾個哥兒們完全沒了影兒。早就跟著很快熟悉起來的劉帆不知道跑哪去了。而劉珊黏哥哥。也跟著跑掉了。
天色將昏的時候,程氏一行人從劉家出來回了云家。
回來的路上程氏特意觀察了路上的行人,果然,街上來來往往的外鄉人的確是多了起來。
曾念薇留意到。這些日子,往云家遞過帖子到訪的人家明顯地就多了起來。
云老太爺甚是從容,無論來人說什么他的哈哈帶過了。
這些日子曾念薇往外跑的次數不少。
分到她名下的嫁妝鋪子其中有好幾個是在陽城。就近處事,曾念薇央得了云老太太同意,開始試水管理這些鋪子。
雖然前一世她也打理過不少的鋪子,不乏這一方面的經驗。可如今不同,她初接手,這些地方都尚未有她自己的人脈。尤其是鋪子的掌柜們看她年齡小,又是個姑娘家。明里暗里都有些抵觸。
二月初的時候,泉子便托了傳了曾家那邊的消息過來。
曾家里還是那些事。
曾博宇如今由曾啟賢親自撫養,曾念芳則養在了曾老太太跟前。王雪娥一直呆在榮青堂里不見什么動靜。
最值得歡喜的一件事莫過于二老爺曾啟言的晉升。曾啟言在林城通判的位置將近七年都沒有動了,曾家上下為此投下錢財無數也沒能使得他往上挪挪。這次沒有征兆地就晉升了,曾家人上下可謂是一片歡欣。
沒有征兆?
曾念薇心里冷笑了一聲。
怎么會沒有征兆。
這世間。任何事都有跡可循。
曾家不管不顧地將王雪娥留了下來,相對的,王家也總得付出點什么。
曾啟賢付出了莫大的代價,換來的卻是曾啟言的平步青云。這個消息不知道她的父親曾啟賢聽到時是何感受。
經過了這一次,父親也該徹底地清醒了。他也應該知道,他不惜讓兒女受苦一心要護全的曾家到底是如何對待他的。
二月初五的時候,曾念薇提議讓曾博遠提前上路赴嶺南。
嶺南書院三月初迎新生,可從陽城到嶺南要將近半個月的路程。曾博遠向來生活在北方,這一次遠赴嶺南不知道對那里的適應怎么樣,會不會水土不服。所以提前去,先行適應,最好不過。
眾人皆同意。
云老太太笑得欣慰。
“梅姑心細,又懂得體貼弟弟,真真是個好孩子。”云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
“該賞!”一旁面容肅穆的云老太爺突然來了一句。
云老太太笑,讓人賞了曾念薇一雙翡翠玉鐲。
曾念薇收禮謝過。
二月中旬的時候,云家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杜氏帶著兩個兒子,以及三房的曾博然風塵仆仆地趕到了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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