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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入宮是為了隨時陪伴在南婉容身側,但莫瑾言還是有了一個鳳儀宮里的單獨住處。
這方獨門小院緊鄰后花園,門口也有一株枝繁葉茂的槐樹,一串串潔白的槐花倒掛而下,落了滿地,讓莫瑾言有些不忍心踩在上面,可以繞了一圈小池塘從側面進去。
此處,原本應該是南婉容的書房。
因為屋子里文房四寶書案書架都有,另外還有一張三尺寬的床榻和兩個齊頂的雕花衣櫥,并一組八仙桌帶四個梅花鼓凳。雖然陳設簡單,卻也樣樣俱全,暫住一段時間是沒什么問題的。
而且最重要的,這里和前面寢殿有一條聯通的小徑,兩邊密密的全是綠竹遮蔽,只要南婉容有任何動靜,莫瑾言都能立刻聽到,然后直接由此過去,也方便了對她的照顧。
不過,因為內務府查的嚴,莫瑾言是以皇后娘家親眷的身份住進宮里的,而玉簪,身為景寧侯府的奴婢,根本沒資格在宮中長住。所以這大半年,莫瑾言需要自己照顧自己,大到飲食起居,小到梳妝打扮,想想,倒是個鍛煉自個兒的好機會。
這天上午,為皇后診過脈,南華傾便和沈畫一起告辭了,只留了莫瑾言獨自先收拾了要住的屋子。
不巧,南婉容用午飯的時候又吐了,陳娟先伺候了她更衣,然后便是午睡,瑾言得了空閑,便回到了住處,也能稍事休息。
簡單收拾了一下細軟,瑾言想起之前南華傾離開的時候,雖然沈畫正在和他說著什么,但他卻在離開的最后一刻,回頭看了看自己。
那眼神,瑾言總覺得,南華傾似乎有那么一絲的不舍。
只是這點不舍。卻并未有化為實際的行動,哪怕只言片語,他也不曾留下,瑾言覺得心頭有些發酸,又感到進入七月后天氣愈發悶熱了,直接起身來推開了窗戶,想要透點兒氣,自己也午睡片刻。
誰知頭還沒有碰到枕頭,瑾言就聽得后花園有動靜,很快。守門的小陳子就來了。說是皇上在大殿。正看望皇后,皇后吩咐,也請自己一并過去覲見。
雖然對于東方尋沒什么印象了,但既然是覲見皇帝。自然不能太隨便,瑾言自顧取了一件淡紫的裙衫換上,又別了一對點翠鎏金纏絲蝴蝶簪子在綰起的圓髻上,并用篾子理了理有些微微散亂的兩鬢,看著不算失禮,也并不隆重,這才去往了前殿。
三年多前,莫瑾言曾經遠遠見過一次東方尋,記憶中。作為一國之帝,那種睥睨天下的凌厲氣勢是令自己印象深刻的。
如今再見,瑾言行過禮之后,倒也不敢抬眼仔細打量,是半垂目立在了南婉容的身邊。顯得文靜乖巧。
“有你弟媳婦兒來照顧你,朕也安心了些。”東方尋的聲音不算低沉,卻帶著淡淡的威儀,即便是和南婉容,這位自己的皇后說話,亦不曾顯得輕松。
“瑾言不但伶俐,而且機敏聰慧,有她在身邊,臣妾也能放穩了心來安胎。”南婉容的語氣也帶著些許的謹慎,與東方尋并無夫妻間拉家常的自如。
莫瑾言有些不明白,皇帝和皇后說話,為什么要把自己也叫來。再看兩人“相敬如賓不相睹”的情形,實在有些別扭。
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南華傾之間的相交,倒覺得比起這兩位來似乎要正常的多,至少沒有刻意地去維持著表面的和諧,也沒有假情假意的虛話。
怎么又想起了南華傾!
瑾言埋頭皺了皺眉,收回神思,又仔細聽東方尋和南婉容說話。
“婉容,今日朕過來,除了看望一下你之外,還有另一件事情,要親口告訴你。”
東方尋說話間,似有些愧疚的感覺,但身在高位太久,哪怕有那么一點虧欠,也很快消弭在了接下來的話中:“朕,想冊蘊凌為皇貴妃。”
“皇貴妃”
南婉容的聲音分明含著一絲慍怒,但卻死死壓抑著:“請問皇上,您是如何考量的呢?”
東方尋也解釋了起來:“沈家,這些年愈發有用了,而且蘊凌也為朕誕下了一位公主,雖然不曾為東方家延續香火,但也算有功勞吧。”
“三年前,皇上曾許諾,若沈貴妃誕下皇子,就給她皇貴妃之位,可為什么現在卻要破例冊封呢?”南婉容目光直視著上首端坐的東方尋,竟有了些許質問的意思。
明顯不喜南婉容的語氣,東方尋眉頭一沉:“你也說了那是三年前,這三年,蘊凌一直盡心侍奉朕,而且,她也又有了身孕了!”
“有了身孕?”
南婉容的眼神有些變得,冷冷一笑,覺得心口堵得慌,像是被一對茅坑里掏出來的石頭壓得喘不過氣:“所以,皇上這次連是兒是女都不論,就想要直接賜封她皇貴妃之位么?”
“婉容,不是朕偏愛蘊凌。是,同樣有孕,朕沒能對南家表示什么,但卻是你本來就已經貴為皇后了,而南家也有了滔天的富貴,世襲侯爵而不降等,兩百多年的大邑朝,也就你們南家獨一份兒了。若是朕過分偏愛,更會引起朝野震動和清流不滿,你就理解一下吧!”
難得東方尋竟放下了身段,說話間,語氣竟有些賠小心的感覺。
但這一席話聽在南婉容的耳里,卻尤為刺耳:“南家,不過一個景寧侯,世襲不降爵位又如何?沈家,卻也已經有一個汝陽侯了,而且可以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左右皇帝的朝政,左右這東方家的天下啊。臣妾倒要問問皇上,您這樣抬舉沈家,若是沈貴妃這一胎是男嬰,那到時候需要臣妾直接讓出后位么?”
“你怎么這樣說!”
東方尋一怒,手猛地一拍廣椅扶手,“砰”的一聲響,卻不知是因為南婉容要讓出后位的氣話而怒,還是南婉容點出了沈家“左右”朝政而怒。
“身為皇后,應該寬厚大肚,能容人之所不能容,忍人所不能忍,怎會負氣說出這等話來?”許是覺得自己反應太大了,而南婉容又是有身孕的人,緊接著這句話,東方尋放緩了語氣。
“都被人欺到腳邊來了,難道還讓臣妾賢惠地說聲任憑皇上做主嗎?”說話間,南婉容突然一抿唇,然后一手撫著小腹,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感覺到南婉容這句話的語氣有些沒對,莫瑾言雖然一直埋頭不敢作聲,卻看到了她摸著腹部的動作,趕緊一把跪在了旁邊,然后焦急地問:“娘娘,您可是肚子不舒服?”
額上已經大滴大滴的冷汗冒了出來,南婉容臉色泛青,咬牙道:“好痛,一陣接著一陣,本宮忍不住了”
莫瑾言也嚇到了,扭頭看向上首已經站起來的皇帝,當即便道:“還請皇上先行回避把,民女要立刻扶娘娘回去休息,并通知沈太醫過來為娘娘診脈。”
“朕”
東方尋看著南婉容痛苦的樣子,本想解釋兩句,可莫瑾言一字一句極快地說完,就直接扶了南婉容起身,根本不容自己插嘴。
皺著眉頭,東方尋見莫瑾言已經扶著南婉容繞過了屏風,殿中便空無一人,自己留下來也無用,也只能暫時離開。
反正要知道情況,等會兒直接問沈畫情況就行了,自己再出現,怕又會引得南婉容動氣,就不好!
待扶了南婉容繞過屏風,莫瑾言才神情一松。
先是扶了南婉容自行站穩,然后瑾言小心地湊到屏風的縫隙去看,外面大殿上,已然空無一人,顯然東方尋已經離開,這才轉回到了南婉容的身邊:“娘娘,皇上已經離開了。可是,您真的沒事兒么?”
原來,先前莫瑾言看到南婉容神色痛苦,又以手捂住小腹,嚇得以為她動了胎氣,蹲下來為其查看的時候,卻突然接收到了南婉容對自己不著痕跡地眨眼動作。
雖然這個動作一閃而逝,又極細微,但以瑾言的聰慧和機敏,還是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
再聯想先前東方尋和南婉容交談之中的各種不愉快,瑾言當機立斷,扶著南婉容就起身往后殿而去,同時也抓住時機,有些不太禮貌地“趕”了皇帝離開。
“虧得你機靈,否則,今日皇上肯定會要本宮點頭首肯冊封皇貴妃一事的。”
南婉容也松了口氣,但眉間還是含著一抹郁色:“就算本宮好好的,聽了那樣的消息,也是要被氣出毛病的。當然,還不至于做給皇上看的那樣嚴重就是了。”
“娘娘,只要不是真的肚子疼就好!”
瑾言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不過還是始終不太放心,又道:“娘娘,不如讓陳姑姑去請沈太醫過來再給您瞧瞧吧,以防萬一。畢竟剛才您還是動了怒。怒氣傷肝,您腹中的小皇子孩子也會感覺得到,不能掉以輕心。”
深吸了口氣,覺得小腹有些發緊,南婉容也不敢馬虎大意,點點頭:“你先扶了本宮回寢殿,然后看看陳娟去備茶點回來沒有,讓她走一趟太醫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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