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未必。”
這聲音出自于天上。
能夠將三十六觀龍島上的陣法道術視而不見,并且無聲無息,出現在幾位顯玄仙君頭頂的,唯有仙人而已。
“恭迎太上長老。”
秦先河,周長老,文城長老,以及眾蓬萊仙島弟子,一并跪伏。
那地仙老祖發須皆白,手執一柄銀絲拂塵,白色道袍前后有陰陽太極之圖,身繞白云,胸生五氣,真乃道骨仙風。
文城長老望著手上仍然燙手的符紙灰燼,心中震驚委實難以言喻。適才跟秦先河說話時,手上符紙還未變化,想來未曾落入地仙老祖手里,但是幾句話的功夫,這符紙便化成了灰燼,顯然是地仙老祖得了訊息。
在符紙化作灰燼的瞬間,太上長老聲音便已響起。
莫非,從蓬萊仙島臨至此地,萬里之遙,居然只在一念之間?
那么,白浪妖龍王趕來月仙島,怎么花費了不少時候?
文城長老心下震驚得無以復加。
只見地仙老祖掃過一眼,說道:“我接到消息便即趕來,雖未見到斗法,但是也感應到了殘留氣息,并聽得眾人評議,可見此子厲害,想來日后此子成仙有望。縱然仙道不成,以他本領,也足可抵得一位仙家。這等人物,正該招攬。”
秦先河欲言又止。
“不必多說,有些事情,我已知曉。”地仙說道:“待我親自去見他。”
周長老嘿然道:“我還想著這小子如此厲害,會不會記仇找我麻煩,有了太上長老在此,我也就放心了。話說,這小子萬一不受招攬,咱們要不要順手殺了?這樣一來我心里也能放下,免得整日提心吊膽,害怕他來殺我。”
秦先河與文城長老對視一眼,搖了搖頭,甚感頭疼。
地仙老祖手上一揮,便要把眾人帶往月仙島那片海域。
眾人只覺地方變換,眼前一變,身邊景色頓時不同,已是立身于另一座島嶼之上。
“月仙島不是被凌勝與白浪妖龍王打得崩毀沉沒了嗎?”
眾人心中升起這般想法,隨后就聽一道聲音淡然說道:“李明河,你如此奪我空明仙山弟子,未免不好吧?”
眾人忙轉頭看去。
只見島上有一道人,神色平淡。
蓬萊仙島弟子大多不識此人是誰,但是有些見識不凡的,還是能夠揣測出此人身份。
李明河乃是太上長老的名號,更是地仙老祖,眼前這道人既然敢直呼姓名,只怕也是仙家人物。蓬萊仙島弟子都不是盲目糊涂之人,因此倒也無人傻乎乎上前喝斥道人。
秦先河想得更是深遠一些,暗道:“太上長老正要帶我等去往月仙島所在,反而轉來了這里,莫非這位道人的本領,還要比太上長老更是高深莫測?”
這般想罷,秦先河轉頭看去,只見文城長老與周長老目瞪口呆,隱約之間,似乎有些敬畏。
這兩位長老,都是年歲較長的老輩人物,約莫是見過這道人罷?
這時,一副道骨仙風,高深莫測模樣的太上長老竟然露出少見神色,眉宇間頗有失落,搖頭道:“原來是你,難怪能夠在瞬息之間施展移星換斗的神通,把我轉來這里。”
那道人平淡至極,可卻有一股凜然而不可侵犯的威勢,他負手而立。
立在山上。
就仿佛把整座山河大勢,踏在了腳下。
足踏錦繡山河,身在三界五行之外。
天地玄黃外,吾當掌教尊。
李明河微微施禮,道:“蓬萊仙島太上長老李明河,見過空明掌教。”
空明掌教?
蓬萊仙島眾弟子寂然無聲。
饒是秦先河,也不禁屏息。
直到這時,秦先河才發現在這道人身后,還站有一人。這人甚是熟悉,正是險些被凌勝斬殺,后被人救走的空明仙山首徒,李浩。
適才眾人的視線,盡數聚于空明掌教身上,居然沒有人見到身后這個空明仙山首徒。
李浩立身在這道人身后,眉目低垂,一言不發。
“救走李浩的,乃是空明掌教?”秦先河倒吸口氣,暗驚道:“救下李浩時,他何不順手把凌勝這叛宗之徒除去?若是惜才,有何不救下凌勝,而任白浪動手?”
空明掌教淡淡看他一眼,說道:“凌勝乃是我空明仙山弟子,我殺他作甚?李浩與蘇白同樣不和,難道我還要殺了李浩,還是斬了蘇白?”
秦先河立時屏息,忙低下頭去。
空明掌教轉過視線,放在李明河身上,說道:“李明河,你倒還知道行禮,我還當你早不把我空明仙山放在眼內,居然要來奪我空明弟子,你好大的膽子。”
李明河深吸口氣,道:“據我所知,凌勝已被空明仙山逐出宗門,只是棄徒而已。”
“錯了,不是棄徒,而是叛徒。”空明掌教寒聲說道:“你敢收容空明仙山的叛徒,膽子同樣不小。”
李明河微微低頭,說道:“此人并無大惡,反有幾分情義,既然空明仙山棄了,何不給我蓬萊一場造化?”
“一場堪比地仙人物的造化?”空明掌教冷聲道:“要不我向蓬萊掌教手書一封,把你李明河劃入空明仙山門內?”
李明河頓時無言。
“第一,凌勝的名字還在空明仙山名簿之上,其次,那道空明仙山詔令,本座從未經手,隨時便可使它作廢。”
空明掌教道:“第三,你認為太白劍宗會放走古庭秋這等人物么?”
李明河心下無言以對,但卻不能不答空明仙山掌教的問話,只得說道:“不會,只是……”
“沒有只是。”空明掌教說道:“凌勝以顯玄殺地仙,斷然不比古庭秋遜色分毫。至于什么叛宗一事,李明河,枉你修行多年,證得大道而成地仙,還看不出來嗎?”
“你……”
李明河深吸口氣,略有驚駭。
空明掌教,近些年來不理仙宗事務,門下甚是紊亂,世人頗有議論。但此時看來,莫非……他另有想法?
秦先河見空明掌教言語銳利,使得太上長老竟說不出話來,上前一步,低聲道:“弟子蓬萊首徒秦先河,拜見空明掌教,關于招攬凌勝一事……”
“不必多說。”空明掌教轉頭看向秦先河,說道:“我在月仙島上已有二十余日,適才那場斗法,盡數入了眼內。至于你秦先河在三十六觀龍島上所說的話,難道還以為無人知曉?”
秦先河心中暗自驚駭,三十六觀龍島上,分明布有陣法,隔絕感知,他與文城長老商議此事時,暗地里也布下了法術,但是空明掌教仍然在這里,聽見他們談話聲音,仙家人物當真厲害。
再想那白浪妖龍王,在登天臺上遭受重創,仍然在月仙島上施威無窮,雖然被凌勝斬殺,但是那妖仙風范委實教人嘆服。
白浪妖龍王一位身受重創的妖仙尚且如此,眼前這位乃是并未受傷,且要比尋常地仙勝過許多的空明掌教,有這般本領,反而不甚驚奇了。
空明掌教看著秦先河,似笑非笑,說道:“雖然你小子要挖我空明仙山的墻角,但是本座倒是覺得你這小輩不錯。蓬萊仙島有你這小輩,日后必是仍然興盛。”
“掌教真人過獎。”
秦先河忙低下頭,面露惶恐之色。
“行了,凌勝那邊,你們便息了心思罷。”空明掌教揮了揮手,說道:“都回你們蓬萊仙島去。”
李明河欲言又止,終是一個揮手,卷起眾人,離開第一觀龍島。
自月仙島波及而至的海浪,仍然洶涌,尚未沉寂。
原本這第一觀龍島離月仙島最近,正好在月仙島外八百里的界限。
那些八百多里,乃至于九百多里外的觀龍島,都被凌勝與白浪妖龍王爭斗的余波毀去,八百里內自不必說,基本上已是空空蕩蕩,海域無盡。
然而這座距離月仙島剛好八百里的第一觀龍島,反而安然無恙。
只因空明掌教就立身在第一觀龍島上。
“其實……我覺得他既然修行的是我太白劍宗先輩的功法,又是純粹劍修,其實入我太白劍宗最好。雖然他拜入空明仙山,但卻已經被驅除出來,于情于理,他都該是我太白劍宗的劍仙人物。”
虛空中傳來一個溫和聲音,笑道:“掌教真人覺得可是?”
聽這聲音,李浩面色微變。
“古庭秋,你這小輩以顯玄殺地仙,莫非以為自己證就仙道之后,便能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內?”空明仙山掌教手上一揮,袖袍微動,喝道:“滾蛋!”
“哈哈哈。”
那溫和聲音忽然放聲大笑,隨后漸低,直至消失不見。
“古庭秋,真把風鈴閣總閣主斬殺了?”
空明掌教自語道:“真是頭疼。”
李浩不明所以,低頭不敢說話。
“蓬萊仙山還不是唯一一個啊,看來都覺得凌勝被空明仙山逐出,就是無家可歸之人,都認為以仙宗仙島的身份把他收入門中,就能使他感激涕零,實乃可笑至極!”
“先是劍神,又是劍魔。”空明掌教遙望海外,低語道:“到頭來,也總該是我空明仙山的劍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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