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吹拂,頗為清涼,湖波漣漪擴散。
樹葉簌簌抖動。
白鶴展翅,兔兒跳躍,魚兒游蕩。
林韻輕輕站在湖邊,滿腹愁緒,仍清風吹送,似也無法稍減半分。
凌勝就在不遠處。
他又閉關了三天。
實是一個癡于修行的少年。
自從修行有成,凌勝便一心把修煉,放在心里最為重要的位置。除此之外,便是那位曾讓他飽受屈辱,飽受苦痛,但也讓他因此獲得《篇》的人物。
數年之前,曾在空明仙山惹了事端,并帶回一個世俗女子的靈箓天寶宗弟子,名為陳立。
因為凡俗女子,竟使得空明仙山弟子被打入墜神崖,盡管只是外門弟子,但也讓空明仙山顏面無光。
隨著陳立聲名漸起,此事流傳甚廣,引為笑談,但并未有人識得那位空明仙山的外門弟子,一個掛著外門弟子名號的雜役。
凌勝本不清楚此人姓名,但在林韻那里打聽一番之后,林韻講述此人經歷,讓凌勝心中明白,昔日那人,名為陳立。
許多年過去了,凌勝心中恨意早已消逝。
然而,昔日既有此事,今日豈能無視?
就如黑錫師兄身上那一道傷痕,就如黑錫師兄失去的那顆丹藥,總要在對方身上,百倍討還。
凌勝心中這般想著,真氣激蕩。
數日前,黑猴為他講述了《篇》的初始篇章,極為詳盡,讓凌勝明白自家花費數年時間去解讀的這篇功法,仍有不少地方,尚未融會貫通。
好在凌勝修行的方向,大致無誤,仍可根據黑猴的指點,運轉無暇,改正偏向。
凌勝站起身來,暗嘆一聲。
走出峽谷,遙遙便見那湖泊之旁,微風之中,盈盈而立的倩然身影。柔姿美妙,幽雅脫俗,饒是凌勝心境甚堅,也不由神志恍惚。
凌勝來到她面前,忽然說道:“我有些事情,正要問你。”
這般問話,讓旁邊的黑猴翻了翻白眼,暗罵道:“面對這等絕色佳人,說話如此僵硬,簡直是個木頭。莫非這家伙心里就不懂得何為‘委婉’二字,不懂得什么叫花言巧語?他娘的,就憑這個性子,大爺敢說,活個五千年也沒女孩能看得上他。”
心生愁緒的林韻,聽到凌勝這句話來,不僅沒有生氣,心下反倒稍稍欣喜了些。
黑猴對著凌勝擠眉弄眼一番,頗為識相地鉆進了屋舍之中,心下萬分惡意地猜測了接下來數千種可能。
凌勝面色沉靜,問道:“這個陳立,如今修為如何?”
林韻瞧不出他的臉色,也不知凌勝與陳立之間關系如何,是否好壞,但卻并未隱瞞,如實說道:“在我離山前,正聽聞陳立閉關,試圖晉入云罡之境,成就道家真人。他本為靈箓天寶宗內門弟子,一旦成就云罡,勢必位列核心真傳弟子,地位必然升高百倍,比尋常長老更為尊貴。”
末了,林韻沉吟片刻,說道:“你可以去隱山,那里龍蛇混雜,消息頗多。”
凌勝嗯了一聲。
一時無言。
二人并肩而行,卻漫無目的。
山風吹來,身旁青葉微搖,身上衣炔輕飄。
“我該回去了。”林韻輕聲道。
凌勝嗯了一聲。
又是一陣沉默。
林韻說道:“此次回宗,我將閉關,憑借仙丹藥效,想來有望突破云罡。”
凌勝心下有些激蕩,但卻不善言辭,只能說道:“那我便提前祝賀你了。”
林韻低聲道:“其實,這仙丹無比珍貴,倘若……”
“既然送你,便是你的。”凌勝出聲截斷,說道:“包括那頭白獅子在內。”
林韻臉色微紅,輕輕點了點頭,但欲言又止。
凌勝看出她心下想法,沉吟片刻,道:“既然你只取仙丹,這頭白獅便暫且寄存在我這兒。待到你今后修為有成,足以保住這頭獅子,再交還與你。”
水玉白獅,六十年誕生仙丹,倘若有了靈藥,更能助長,實乃傳世宗門夢寐以求的傳承之物。林韻若是帶回云玄門,必然被迫交上水玉白獅,而云玄門至多也就給予少許補償。
真要保住這頭水玉白獅,少說也須得有顯玄真君的本領。
亦或如蘇白這般前程廣大,難以揣度的驚艷奇才,雖然因為壓制修為的關系,至今僅是凝氣境界,但在空明仙山諸位長輩眼中,卻要比一位顯玄境界的內門長老更為重要。
林韻平靜許久,才輕聲道:“劍修素來孤高冷傲,但戰意極盛。雖說你從不使劍,但畢竟還是劍修,日后遇事,能避則避。”
凌勝淡淡道:“我所修習的功法,正是要勇猛精進,勢如破竹,方能符合功法真意。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凡事若是畏首畏尾,修行也難有所成。”
林韻嘆息道:“那你便要多加注意,凡事莫要逞強。”
凌勝嗯了一聲。
兩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卻未再提起離開一事,似乎二人都忘記了此事。
許久,凌勝道:“云玄門路途遙遠,取自王陽離的這朵烏云,便交與你了。”
林韻正要推辭,卻聽凌勝說道:“那劍匣丟了,你帶這烏云回去倒也不錯。即便你突破云罡,也能送與那位白越師兄。”
白越師兄?林韻偷偷瞧了瞧凌勝,只見他面色平靜,甚至面無表情,林韻心中不禁有些歡喜。
當初還未遭遇王陽離時,趙令意欲強取劍匣,她便與凌勝換取劍匣,那如今已逝的嬌俏姑娘當初曾說,她林韻是要把劍匣贈與白越大師兄。
想來那時,凌勝便放在了心上。
盡管事實并非如此,但林韻卻沒有半點解釋,心下反而甚感欣喜。
林韻眉宇間的陰霾忽然一掃而空,從凌勝手里接過烏云,刺破手心,滴上血液。隨后纖手一揚,便讓烏云漲開,她輕輕上了烏云,轉身望了凌勝一眼,駕云離去。
凌勝仰首望天,靜靜望著那清美女子這般駕云離開,心下不禁惆悵。
林韻回頭一望,眼中不禁泛紅,但卻心想:“這家伙如此木訥,不懂委婉,雖說長得不錯,但這般不討人喜的性子,想來也不會有女子瞧得上他。”
這般想著,林韻心中無形的憂慮便少了一層。只是,這才分開,林韻心中卻又期盼日后與他再見之時的情景,思緒一時紛亂。
望著消失于天際的云層,凌勝默然良久,低聲道:“你我出身不同,命中亦是注定不同,終究還是不能走到同一條道路上么?即便有些交集,到了最終,還是要分道揚鑣?”
黑猴從木舍中跳了出來,望了望天邊,再瞧一瞧面上悵然失落的凌勝,忽然嘆道:“世人愚昧,唯猴爺獨醒,人生何其寂寞也?”
凌勝伸手把它塞回了木舍中,但心情的陰郁,卻稍稍少了一些。
或許日后還能相見,或許此時分開的道路,到了最終還是能夠合并為一。
只要兩者心意相合,便無任何阻礙。
以心作劍,萬法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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