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孟儀珠的半邊臉本來就又紅又腫,此時更因異常憤怒而扭曲變形,顯得格外猙獰瘆人。她的一字一句,都是對這個無能又無用的父親的血淚控訴,每字每句,聽在孟成耳里,都錐心刺血,令人如附蛆蟻。
他對三妹心懷愧疚,同時也對家人心懷愧疚,在面對三妹時,覺得對不起三妹,想要為她做點事情,現在面對怨言深重的大女兒時,他又覺得對不起大女兒,真正是兩面不是人!
怎么做都是錯!向著誰都不對!他真是無能無用到極點了!
孟成因受了這番言語刺激,已經顫顫巍巍渾身哆嗦著,渾濁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不住抖動的雙唇無法說出一個字來。
他活著何益?不如死去!他死了,就不會成為家人的包袱了,他欠家人的債,就來世再還吧!
“儀珠,你別對你爸大吼大叫啊!”看著孟成的樣子,盧容極是不忍,走到她身邊,將她拉到一邊,低聲詢問道:“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海少真的把房子收回去了?你沒跟他好好說嗎?”
“我跟他好好說?我有什么資格跟人家好好說!”孟儀珠氣極敗壞,轉瞬間又遷怒到了盧容身上,“我就是求人家,人家連看也不會看一眼的!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一想到這個,盧容又恨得牙癢癢的:“都怪張未來那個女人,本來海少對你好好的,她一出現,就把海少的魂都給勾走了!竟然現在還把我們趕出來,這說不定也是張未來的主意!這個狐貍精,有娘生沒娘教的東西!”
孟儀珠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想笑又沒理由笑。她要是知道這句話罵的是自己,不知道心里做何感想!
“媽,這個世界上,還是只有你對我最好!”孟儀珠伸手將盧容摟抱在懷中。在受了委屈和欺負的時候,有一個堅定溫暖的懷抱倚靠,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你這傻孩子,我是你媽啊。我不對你好,誰對你好啊!”盧容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眼睛瞬間也濕了。不怨她最疼大女兒,因為只有這個女兒最貼心懂事,又聰明漂亮。
第二天星期天,未來本來打算加班,卻被海云琛強行戴到他公寓去,理由是履行她未完成的承諾。
兩人正在菜場買菜,未來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看屏幕上,來電顯示是“秦女士”。
未來朝海云琛示意了一下。便走到菜場外面接聽電話了。
秦女士不是別人,正是元帥的母親秦燕。
用腳指頭也能想到,她打電話來有何用意。
“你好,我是張未來!”對于重視的人,未來禮數還是非常周到的。
“未來呀。你們這是在做什么呀?你們是故意想要看我不好過是不?聽說你跟小帥分手了是真的嗎?到底為什么呀?”
剛一接通電話,秦燕便巴拉巴拉一連串問題轟了過來,直轟得未來頭皮發麻。
“阿姨,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期望。”未來對元家人印象還是不錯的,當然了婆家不好相處她也不會同意跟那個人結婚的。秦燕對她很好,在這件事上。她最抱歉的,最怕來找她的人,就是秦燕了。
“未來,你是好孩子,我相信你,你告訴阿姨。是不是元帥在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所以你才要跟他分手的?我馬上押他過來向你負荊請罪好不好?你看看,你們都這么多年了,多不容易是不是?彼此是什么性格,又有什么喜惡。方方面面都最是了解不過,年輕人吵嘴拌架也是正常的,世上哪有不吵架的夫妻呢?他小子哪里做得不對,你盡管罵他打他,打得我都認不出來都沒關系,但你不要給他宣判死刑啊!他是我生的我最了解他了,他是認準一件事就一條道走到黑的孩子,他對你絕對是一心一意的,不知道你是不是對他有什么誤會啊?未來,你看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跟你見個面?我已經在s市了。”
“啊?”未來大吃一驚,這效率,這速度,完全不容她拒絕啊!“阿姨,我今天在外面有點事情,真沒想到還讓你親自來一趟,但是我覺得也沒什么必要見面了。真的很抱歉,對不起!”
“未來呀,你不要說對不起啊,我聽著這個害怕啊!”秦燕的語氣焦急得不得了,“問那臭小子他什么也不說,我說他怎么突然轉性了,想起來回來幫他老爸做事了,以前拗著個勁,非要往外面跑。當初我們由著他到外面去闖,其實也是知道他是在追隨你的方向啊!未來,不是我自夸,真的,你到哪里都找不到像我兒子這么癡情的男人了,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是不是?你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改過自新嗎?”
未來正覺為難間,海云琛已經笑嘻嘻跑了過來,大嗓門嚷道:“未來,跟誰打電話啊這么久?再不買菜時間來不及了啊!”
“哦!”未來下意識回應了聲,接著急急忙忙對秦燕說道:“秦阿姨,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忙,那我掛了!”
電話那頭的秦燕也蒙了,那個男人的聲音她聽得清清楚楚,男人的語氣里有嗔怪有寵溺,一聽便不難猜到兩人關系親密。
怎么會這樣啊?未來把她兒子甩了?難怪這次元帥回來好像死了一半的樣子。
是哪個王八蛋啊,竟然第三者插足!
唉喲,她可憐的兒子,真的是要傷心死了!
未來你也太讓人失望了啊,怎么這么快就變心了呢?秦燕收起手機,神情黯然。
突然接到秦燕的電話,讓未來的情緒變得有點低落。沒想到元帥這么快就離開本市了。
不過管他呢,他離不離開,關她什么事?!說不定他早就想好了要離開,只等著找機會和她攤牌而已。
“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見她發愣,海云琛笑著低下頭來,伸手將她頭上的兔毛帽子往下拉了一拉,她剛剛聽電話時無意間將帽子往上頂了頂,將耳朵露了出來。“誰來的電話?”
未來別開頭去,擺明了不肯接受他如此親昵的舉動。同時又對他的八卦之心感到厭煩。她跟誰通電話,用得著向他報告么?
“沒誰。”她敷衍了句,“趕緊去買菜吧,今天真是好冷!”
海云琛臉上的笑瞬間被冷空氣凝固。不悅地皺了皺眉。雖然知道未來剛剛經歷失戀,心情會很糟,不可能待見他,但是他都這樣低聲下氣地對她了,她還一副他欠她錢的樣子,未免還是讓他覺得有點不舒服。
剛走了沒兩步,未來的手機又響了。
還以為是秦燕又打電話來了,當看到顯示屏上的“盧某某”字樣時,未來又暗暗松了口氣。如果是秦燕的話,她實在不知道應該要怎么去面對。也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
“喂!”未來接了電話,態度可不像對秦燕那么禮貌溫和了。
“是三妹嗎?”出人意料的,電話那頭并不是盧容的聲音,卻是孟成顫顫巍巍的聲音。小心、膽怯而討好。
“你好,我是張未來!”她沒有正面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清楚地自報家門。三妹的歲月早已一去不復返了。
“三妹啊,我是……”孟成聽到她的聲音先是歡喜,接著卻又沮喪起來,那省略掉的后半句是一個稱謂“爸爸”,但孟成卻羞于出口。“三妹啊,今天不是星期天嗎?你不用上班吧?我去看看你好不好?你住在什么地方啊?”
“孟先生,你在開什么玩笑?你現在傷勢都還沒有復原。你能往外面到處亂跑嗎?”未來沉下臉來,毫不客氣地指責說道,“你不是想因為這樣故意讓傷勢恢復不了,借機多住一段醫院,讓我多花點錢吧?”
“沒有!絕對沒有!不是這樣的!”孟成忙不迭地解釋著,嘆了口氣說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我想再見你一面。”
最后一面!
這“最后一面”幾個字只在他心里默默地打著腹稿。
反正已經懦弱無能如同廢物,現在也看到三妹了,知道三妹過得很好,他再茍延殘喘地活著。也沒有太大的意義了。本來上次就應該撞死在三妹的車子前面的,如果是這樣,他倒死得其所了。他造的孽,就讓她來終結!正好一報還一報!
“我會找時間去看你的!”未來冷冷地回答道。
電話已經被未來掛斷,孟成卻仍然手執手機,對著話筒說道:“三妹,你冷不冷?衣服多穿點,別感冒了;三餐要按時吃飯,別餓著,看你瘦的!還有啊,你早點過來,今天早上我特地讓你媽媽去買的南瓜餅,你以前不是特別喜歡吃南瓜餅嗎?我都給你留著。南瓜餅要趁熱吃,冷了不好吃了,我就把它焐著被窩里,等著你來啊……”
孟成自說自話了半天,那邊早已沒了反應,他眼中又滴落幾滴淚水,小心地將手機放回原處,另一只手則捂著胸前的南瓜餅包裝袋。
電話是他趁盧容去打開水時拿過來翻電話本打的,他想再見一見未來,借口自己想吃南瓜餅,讓盧容去買了半斤,卻將盧容支開,自己藏了起來。
平常他只管去工地上工賺錢,拿回來的錢一分不落地交給盧容,身上從來不存一分私房錢,現在見到三妹,真恨不得將所有的積蓄全部給了她,可惜卻又身無分文,連想要表達一點自己的歉意都無法表達,不由讓他既是痛惜又傷感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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