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晏暗暗的在心里好生的檢討了會,突的對莫蓮萱說道:“以后每日練字的時間多加一刻鐘,我這是高興的狠了,心靜不下來啊,這可不好,多寫寫字,修身養性吧。”
莫蓮萱吭哧吭哧笑著點頭,殷子晏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這便往二樓去了,擺出了一副要從此刻做起的架勢!
看著殷子晏勁頭十足,信心慢慢的離開,莫蓮萱給丫鬟們讓地方,好讓她們能自在的用飯。
自己個回了內室,晚上不能看書,更不能刺繡,可真是夠無聊的,莫蓮萱干脆靠在美人榻上,身上搭著薄被,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聽著腳步響起,簾子被掀開,紫珍第一個過來這邊,估計是不放心她單獨呆著,她進屋看見主子正閉目小憩,呡著嘴笑了笑。
悄么聲息的踮著腳尖,走到長條案旁邊,拿了自己白日擱在上面的陣線籮筐,就著燭光,做起了針線,時不時的,還瞄一眼莫蓮萱。
過了好一會,莫蓮萱突的睜開雙眼,很是納悶的問,正在燭光下做活計的紫珍:“怎么今兒不見你嫂子,往常她可是每日晚飯過后都要回來,跟我說會五夫人當天的情形,今個我可沒見她。”
紫珍一邊順勢將繡花針在鬢邊劃拉了幾下,一邊笑著回話道:“嫂子下午那會過來了,她今日不在府里用飯,家去的早些,因此便早早過來了,只是您不在,所以她跟婢子留了話的。”
“說是晨輝院一切安好,五夫人吃的,用的都是按著咱家三公子的規定來的,并無偏差,今兒照常在后花園走了好一陣子,精神頭很是不錯,讓您別操心。”
莫蓮萱笑著點頭說道:“精神頭足就好,她這可就是這十來二十天的事情了,咱們不操心,又怎么可能?明兒個在家歇一天,后天咱們一起去看看她,也不乘轎,慢慢溜達著過去,讓茹雪她們搬個小錦墩,我要是累了,就坐著歇一會,歇過勁了咱們再接著走。”
紫珍抬頭瞧著莫蓮萱勸道:“夫人現在急的什么?您都還沒滿五個月,三公子可是說了的,要等五個月后,再開始慢慢的多活動,而且這活動量,也是慢慢加上去的,您這一下子就要走那么遠,這可不行,要不咱們明兒個一半坐轎,一半走路吧?”
莫蓮萱噗哧一聲笑了:“哎呦喂,瞧瞧你這謹慎勁,簡直就是第二個紫鳶!怪道她最后成了你嫂子呢,卻是這般的有緣法。”
紫珍本來就很敬愛這位嫂子,聽莫蓮萱說自己跟嫂子像,她倒不覺得不好意思,反倒是開心的很,隨手將繡活放進針線框里,給莫蓮萱換了一杯紅棗茶。
又趁機摸了摸莫蓮萱身上,轉身去后面拿了一件荔枝紅纏枝葡萄錦緞披風,給主子披上,這才又坐回原地,開始做自己的活計。
其實屋里不冷,整個廉王府,也就三處有地熱的院子,一是老王妃那里,而是廉王妃那里,第三就是舒怡院了。
因著殷子晏的身子早些年很不好,特別是經不得冷,這邊的地熱每年都是最早開始燒的,今年莫蓮萱有了身孕,廉王妃提前便吩咐下來,舒怡院今年按著老時間開始升火。
就是怕冷著了兒媳婦,這孕婦生病,可不單單是自己難受的事情,肚子里的孩子,搞不好也是要受連累的。
因此,這上下行下下的人,對莫蓮萱的保暖問題,都是份外的注意些。
莫蓮萱笑著看了眼,如此認真的紫珍,不由嘆道,“這位和趙能那死孩子,怎么看,她也不像是親兄妹啊!怎么就是一個媽生的呢?”
她可真有點想不通,只不過,她這卻是白嘆了,人家還真就是親兄妹,這龍生九子,還各不相同呢,一母同袍性子偏差大點,倒也真沒什么好奇怪的。
用莫蓮萱的話來說,這懷孕的生活,就是世間最安逸,最享受的生活,那可真是要啥有啥,想啥來啥,誰都將你捧在手心里,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不過,這樣的好日子,可不是沒有個頭的。
這一日,莫蓮萱正扶著紫菱的手,在自家院子的滄海遺珠旁轉圈子呢。
就見沈若琳那邊的一個三等小丫鬟,跑的氣喘噓噓的過來稟告:“世子夫人,我們家五夫人發動了,這會都已經是進了待產的廂房,臨進去的時候,還拉著楊媽媽的手喊您來著。”
莫蓮萱聽完,就趕緊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這離著莫啟超出來的十二月十六,可還差著七天呢!這可算是早產!
莫蓮萱趕緊就問:“可是誰碰著你家五夫人了?還是氣著了?這日子可提前了太多了啊。”
小丫頭趕緊笑著搖頭,說道:“不是的,我家五夫人,既沒碰著,也沒氣著,產婆子說了,這屬于正常的,別說是七天了,有的人家還提前半個月呢!”
“剛才我們家少爺也被唬得不輕,拉住產婆子問的時候可厲害了,嚇得人家腿都軟了呢。”
莫蓮萱想到殷子瑾那急的要死的慘樣,不由得搖頭失笑,提的老高的心,這才算是落下了點。
主仆說話的這么會功夫,舒怡院門口的轎子也備好了,好在莫蓮萱本就在外間散步,穿得厚實,大氅風帽一樣不少,懷里的暖手爐也熱乎著呢。
也就不用再折騰,主仆一行七八人,這就趕緊朝晨輝院趕去。
等莫蓮萱到了,進屋一看,老王妃和廉王妃也都到了,就連殷三夫人都到了,外院的殷子晏也回來了,正在拉著殷子瑾,站在一旁輕聲安撫弟弟焦躁的心情。
老王妃一看莫蓮萱來了,卻是皺著眉頭嗔道:“你跑來做什么,又幫不上什么忙,趕緊回自己院里去,這里有我和你阿姑,嬸子在,用不著你!”
廉王妃和殷三夫人妯娌倆,也都是勸莫蓮萱趕緊回去,正說話間,許側妃和殷二夫人也一前一后的進了門。
莫蓮萱打眼一看,幾個月不見,許側妃老了,卻不是容貌老了,而是心老了,她的眼神里透著一股子灰敗,以前的伶牙俐齒,巧笑嫣然仿佛只是個美麗的幻夢。
現在穿著上也簡約了好些,這聽見殷三夫人讓莫蓮萱回自己院子,也跟著勸了一句:“世子夫人還是回去吧,這生孩子是個磨人的事情,最是耗時不過,您這雙身子的人,最好還是回避了吧。”
她說話的口氣異常的平穩,沒有參雜一點感情進去,就是實話實說的口吻,反倒對莫蓮萱的觸動很大。
長輩們都這樣說了,莫蓮萱還真不好再磨磨蹭蹭的了,瞧了一眼殷子晏兄弟倆那邊,便屈膝跟長輩們告辭,卻是把錦兒留下居中傳話,自己和紫菱她們回了舒怡院。
一進文鴻閣的門,便有小丫鬟通稟,說是錦嬤嬤在西暖閣候著。
她們進去一瞧,這位也是拿著繡活,正做的認真,倒是將大家都給逗笑了。
錦嬤嬤這不是給自己繡嫁妝,而是給小主子繡小斗篷的面子,她選得卻是最復雜的百子圖,這可就繡了有快一個月了,因著圖樣太過復雜難修,就連最善此道的紫容,也常常看的張目不已。
她一見莫蓮萱回來了,就好笑的說道:“您跑得這么快做什么?要知道,那產房外面,對您來說可不是個好去處,去轉一圈,盡個心意也就是了。”
莫蓮萱這會也尋思出來一點意思,在丫鬟的伺候下,脫了大氅和風帽,順勢坐在錦嬤嬤的對面,輕聲問道:“嬤嬤,生孩子是不是很痛?你們怕琳妹妹喊得太過凄慘,嚇到我?”
錦嬤嬤馬上給她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卻是讓莫蓮萱由不得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暗嘆這是不是就是現世報啊!
自己前幾日才對著自家弟弟用了這招,今日,錦嬤嬤就這樣對自己了!
可是在錦嬤嬤跟前,她只有靜靜聽教的份。
果然,錦嬤嬤放下手中的繡活,語重心長的說道:“說起來,這生孩子,是女人的本份,可是卻不知道,這生孩子卻是女人拿命在拼?”
“你剛說的也沒錯,疼起來,誰不喊叫?就怕你聽了心里不自在,要是不知不覺的添了心事進去,那可就不好了。”
“再加上生孩子快也得一天一夜,慢起來更是三四天的都有,你是個雙身子的人,那里撐的下來?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自己個的院子里,也省的老王妃和廉王妃操心。”
莫蓮萱默默的點頭,半響,突然抬頭對錦嬤嬤說了句:“嬤嬤,我不怕疼,我覺得再疼都值得!”
錦嬤嬤聽了她這么簡單明了的一句話,不知怎么的就動容了,心里一酸,眼淚就往外沖,忍都忍不住。
她連忙背過身子,用帕子拭了淚,緩了緩神,這才轉過身子。
笑的份外慈祥的對莫蓮萱說道:“好孩子,沒事的,嬤嬤在你身邊呢,到時候寸步都不離你的,絕對不會有人敢出幺蛾子。”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