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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英國人“放過”廣州城?朱濟世心說,左宗棠真當自己是什么手眼通天的英吉利大人物了?雖然戴維斯爵士在面子很尊重自己,可涉及到根本利益,自己的話根本不管用。
“廣州開埠是條約上規定的,現在林穆翁攔著不讓洋人進城是不對的。”朱濟世皺著眉頭低聲道。言下之意,這件事情,他也愛莫能助。
左宗棠笑吟吟道:“如果穆翁能夠推翻條約上規定的事情,自然就有士林領袖的人望,不但那些滿臣動不了他,道光皇帝一樣拿他沒辦法。只要穆翁在粵一日,滿清和英吉利之間的關系就不會緩和。”
朱濟世想,左宗棠的話倒是不錯,只是……自己該如何說服戴維斯爵士呢?
“爵士,能不能用九龍替代廣州呢?”一旁的羅德理忽然提出個建議。
“九龍替代廣州?”朱濟世想了想,羅德理的意思應該是以香港代廣州,把中國對外貿易的市場從廣州搬到九龍——香港,這樣香港的市面肯定會很快發展起來。如果能讓林則徐的洋務衙門也搬到九龍,那以后香港的西洋各國使節要見林則徐就方便了,只要過海到九龍一行即可。
“這倒可以一試,只是林穆翁會答應嗎?”朱濟世回頭看著左宗棠。
左宗棠拍了拍手,笑道:“怎么會不答應?用九龍這個不毛之地替換廣州,朝堂之上無論滿漢,都會挑起大拇哥為穆翁叫好,一個頭品頂戴加雙眼花翎是不會少的,多半還會賞個什么爵位。”
“會不會讓他兼攝兩廣總督?”朱濟世擔心道。
“這倒不會,上次中英之戰的教訓,道光皇帝可牢記著呢。”
朱濟世微微點頭,思索了下,又問:“如果英方提出要允許中外商人在九龍開設銀行、碼頭、船塢還有工廠呢?如絲廠、布廠、自來火廠、洋灰廠、鐵廠等西式工廠,并且雇傭華洋職員……這樣可否行得通?”
“明公的意思是欲將九龍劃為租界?”左宗棠皺眉追問。
“當然不是租界,但一應制度應別于內地,九龍一地或可由洋務大臣衙門直轄。”
“只九龍一地,應該是可行的。”左宗棠斟酌片刻,答道,“以九龍易廣州已經是大功一件,許華洋商人在九龍開設工廠、商號不是問題,現在廣州城外也有洋人所設船廠、船塢,廣州各衙門還不是睜一眼閉一眼。”
聽左宗棠這么一說,朱濟世心里頓覺有了把握,吁了口氣,臉上方始露出笑容。
“里卡多,你在香港多待一兩日,等我說服戴維斯爵士再回廣州不遲。”
此時,左宗棠忽然又提醒一句,“此事體頗大,最好能說服白斯文附議,他是洋務幫辦大臣,又是滿員,據說圣眷正隆,有他說話,朝堂上的滿臣當無異議了。”
“漢臣清流呢?”
“穆翁自有辦法讓他們支持的。”
既然如此,事情就此說定。朱濟世讓左宗棠和羅德理在遠東大飯店等候,然后又讓杜蘭夫人去約了威爾.海明,三個人一同前往港督府。之所以帶著威爾.海明一起上門,主要是因為這位老弟最近不但官運亨通,還交了桃花運,泡上了戴維斯爵士的女兒西爾維亞.戴維斯,眼見就是港督大人的乘龍快婿了。
當然,朱濟世對戴維斯爵士的說辭又是另外一套了。不是用九龍換廣州,而是“開發九龍,拉動香港”。這九龍和香港只隔一道海峽,往來極為便利,說是港九一體也不為過。如果十三行、粵海關衙門、洋務大臣衙門,都能從廣州遷往九龍,并且準華洋商人在九龍經營各種工商業,那九龍定然可以在短期內替代廣州,成為中外貿易中心。而香港,也能借助九龍大發展的東風,迅速崛起。
此外,對戴維斯爵士而言,還有一個好處,便是他能繼續兼領香港總督和英國駐華公使兩個職位。否則,一旦中國方面允許西洋使館進駐廣州,他就沒有辦法再當港督了。港督職位的油水,當然遠遠超過一個公使。而滿清的洋務大臣一旦搬到香港島對岸的九龍辦公,那么英國駐華公使館就可以繼續設在香港,戴維斯爵士也就不用辭去港督職位了。
所以戴維斯爵士立即表示支持,反過來卻擔心林則徐不肯從繁華舒適的廣州搬來荒涼偏僻的九龍吃苦。
不過他這個擔心,完全是多余的。
“唔,以九龍易廣州……此計倒是可行!既保全了廣東省城不被西夷所擾,又能解決中外交往之難題。羅德理,這趟差事辦得很好!”
“謝林大人夸獎。”羅德理心里長吁了口氣,隨即又肉痛起來,原來為了促成“九龍易廣州”他還奉命給白斯文塞了三萬塊銀元的支票(當然朱濟世的錢,用匯豐行的名義開具的),說是戴維斯總督的一點意思。早知道這個林則徐會這么痛快,他就該瞇了這筆銀子。
“恩銘,你通曉洋務,覺得此事可行否?”林則徐捋著胡子又向白斯文征求意見。
“可行,當然可行了。”白斯文笑著點頭,“穆翁一到廣州,英吉利人就退往九龍,也不再嚷嚷著進廣州城,這都是攝于您的威名啊!”
“呵呵,他們也不是白白讓步的。”林則徐笑道,“咱們還許他們在九龍開設工廠、銀行、碼頭、船塢了。”
“這些條約上面本來就有的。”白斯文笑著回道。
林則徐卻擺擺手,笑道:“條約上有,不等于他們能辦成,不過九龍那里倒是可以任洋夷去折騰的。另外,咱們的鐵廠、鑄幣廠都放在九龍,就擱在洋務衙門旁邊,也好時刻監管。”
“那是……”
白斯文微帶失望地點了點頭,繼而想起另一個話題,卻又興奮起來。
“穆翁,北京的介翁(指耆英)日前給下官來信,提及皇上有意對鴉片才取以稅代禁之法……如果英夷可以答應逐朱濟世出香港的話。”
“什么!?”林則徐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冷冷地望著白斯文,“這真是皇上的意思?為什么沒有明詔下發?”
發明詔?白斯文心說,您林則徐還不知道鴉片這玩意有多遭人恨?您老名滿天下的清譽還不就從禁煙而來?這朝廷要是公開說要用開禁鴉片換取驅逐英夷驅朱,這天下人會怎么看?會怎么說?為人臣者怎么能讓皇帝背這樣的罵名!
“穆翁,這事兒……皇上不方便下旨,咱們這些當臣子應該主動為君分憂……”
“一派胡言!”林則徐猛地一拍桌子,打斷白斯文道:“莫說天子沒有明詔,即便有旨意下達,老夫也當力諫皇上收回成命!欲平朱逆之亂需靠天下民心向附,絕不可行這種禍國殃民之政!如果開禁鴉片,天下凡是對鴉片深惡痛絕之人都會背清向明!到時候這大清江山還能依靠誰?”
這話說的不是一般重啊!若說這大清天下誰最恨鴉片,大概非林則徐莫屬了!難道朝廷一旦開禁鴉片,林則徐也要去投靠朱濟世嗎?
不過這樣的質問,白斯文也說不出口。不管怎么樣,林則徐都是清流領袖,現在又攤上“以九龍易廣州”的好事兒,還不得被天下士林捧在手心里面?真把他惹毛了,參上白斯文一本,這個洋務幫辦大臣可就說沒有就沒有啦!所以白斯文也只好在心里面對道光皇帝說聲對不起:奴才還得留著這官身替皇上,替大清辦洋務,為皇上對付朱逆反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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