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杰到東海港落實設備運輸的事，緊接著又是勘探設計，組織廠房施工和員工的招募培訓工作，盡管他帶了一個十幾個人的團隊，還是忙的不可開交，直到一個星期以后才有時間跟李睿一起坐下來。
“下個月我要去俄羅斯，我帶來的這些人人生地不熟的，到時還要請你多多關照。”
李睿聽了頓時一愣，“文杰大哥，你不是說以后不去了嘛，而且下個月去那里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干啥去呀？”
馬文杰笑了笑，道：“這個水泥廠項目差不多投入了我全部的資產，現在俄羅斯那邊的生意還是好做的，總不能有錢放著不賺吧。”
“那你準備想去做什么生意？還是國際倒爺？”李睿笑著問道。
馬文杰搖了搖頭，道：“現在去俄羅斯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國際倒爺也不太好做了。”說著他嘆了口氣道：“其實我們不過都是去揀點別人不要吃的剩菜剩飯，真正賺大錢的還是西方國家。早在幾年前他們就在俄羅斯開銀行，這些‘不用排隊’、‘微笑待客’、‘獨立核算的現代私人銀行’如同雨后春筍遍布了俄羅斯每一個城市。他們的免費的咖啡，和藹的微笑，無疑給俄羅斯人民帶來了一種感覺：這些外資銀行比那些國有銀行強多了！在此背景下，這些外資銀行和金融機構通過各種灰色手段以相對高一點的利息和一杯免費的咖啡就吸收了大量俄羅斯民間和企業的盧布儲蓄。人民的存款大搬家，從國有銀行搬到了外資銀行。另外外資銀行還通過各種灰色手段向俄羅斯中央銀行、國有銀行和國有金融機構大肆套取盧布款項。”
“蘇聯剛解體那會，俄羅斯首先進行的就是國有企業私有化改革。通過有價證券瓜分國有資產。那時每個人差不多能分到一萬到一萬五千盧布，如果按照當時的匯價就是三四萬美金。這可是不小的一個數字，可以說全俄羅斯的人民都在狂歡。”
聽到這里。李睿已經明白了，馬文杰說的就是前兩年剛剛爆發的，一直要持續到下一個世紀的盧布大貶值。只見他又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在那些西方國家的外資引資靠完全是借貸來的蘇聯儲戶和蘇聯國有銀行的盧布彈藥的數量充足后的，一場在市場開始唱衰有價證券的行動展開。什么那‘些債券都是沒有什么分紅能力的國有企業的債券，與其留著無用不如拋出換到現錢！’俄羅斯人民開始紛紛賣出債券，債券暴跌。同時市場上這些外資銀行開始悄悄的私有化債券收買行動同時展開……”
對于這段歷史李睿是清楚的，不過聽到馬文杰這個親身經歷者再次說起，他的心里卻另有一番滋味，順著他的話接下去道：“這么說來。前蘇聯留下的這些國有企業都被他們的人民賣掉了。”
馬文杰點點頭，苦笑道：“可憐我們這些剛剛過去的人還都看不懂，那些外資銀行再收購債券的過程中欠下了天文數字的盧布債務，即便是利息也都是一個極為龐大的數字，足以能夠拖垮這些外資銀行，讓他們破產。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這時美國的友好金融專家小組提出了來出自有‘友好目的’的建議——進一步放寬對盧布和美元自由匯兌的監管來對抗黑市交易。”
“俄羅斯人肯定上當了。”李睿插話道。
“當時俄羅斯正在民主化，美國以及那些前蘇聯的金融專家和獨立的媒體反復對‘行政金融監管手段’肆意嘲弄，把正常的央行對金融監管權力和做法都說成是‘集權式的行為’。而人們對于新得到的政治民主非常興奮，在這種友好的建議下，于是金融管制放開了，而根本沒有看到后面的危機。”馬文杰點頭道。
李睿想到這一幕跟上輩子自己在網上看到的那些所謂磚家和叫獸的言論是何其的相似。看來這一幕又在自己的國家上演了，將來會發展成什么樣子？會不會跟前蘇聯一樣？他可能要到幾十年才能看到了。不過他的心里還是在祈禱：但愿這種悲劇不要在自己的國家發生，盡管自己的國家依舊那么神奇。
馬文杰繼續道：“金融開放以后。私人銀行外面排隊更換美元的場面出現了。人們為什么要將盧布換成美元呢？因為俄羅斯國內發生了惡性通貨膨脹。為什么發生惡性通貨膨脹？因為在前蘇聯供給制度下所有的主要消費品都是憑票供給的，然而生活貨品供應嚴重不足。市場供應與居民貨幣收入之間的缺口已達百分之五十左右。打個比方說一個人發了一百盧布的工資，卻只能憑票最多買到五十盧布的生活用品。剩下的五十盧布只能存在銀行。日積月累下來蘇聯人民在銀行有許多的存款，一下子把市場放開，實現市場經濟，人們可以自由的買賣生活用品，在貨品奇缺的條件下，多余的盧布存款就會追逐短缺的商品，導致通貨膨脹。換句話說，原來那五十盧布的商品就會瞬間漲價漲到一百盧布。長期的貨品短缺與貨幣過剩，在市場經濟開放的短時間爆發出來，累計的能量是極為驚人的。”
說到這里馬文杰又一臉慶幸道：“我們國家這幾年也在初步放開市場，可能也是吸取了前蘇聯的教訓，不是一下子放開，而是逐漸的穩步放開，雖然也造成了一些通貨膨脹，但遠沒有俄羅斯厲害。即便市場上的商品價格有些波動，也是極為有限的。更重要的是我們國家的銀行也并沒有馬上放開，這也有效地遏制了通貨膨脹。”
“我聽說現在盧布和美元的匯率都快達到1:3000了。”李睿道。
“不止嘍！”馬文杰搖頭道，“就在昨天剛剛公布的盧布的官方匯率是1：3235，但黑市上這個價格早就超過四千了。想當初蘇聯剛剛解體那會盧布的匯率那可是1:0.6啊！那些外資銀行都是在那時候開始大肆吸收盧布存款和貸款的。你說說看。一旦發生惡性通貨膨脹，人們就會想如何保值。而換成穩定的美元是一個很好的途徑。于是人們開始排隊換美元。”
說到這里，馬文杰喝了口茶。臉上的神情既有悲哀，又有嘲諷道：“這個時候，那些焦急的俄羅斯大大們已經沒有注意這些服務良好、不需排隊的私人銀行，再也不提供免費咖啡了！他們面對的微笑已經變成了冷笑：因為此時，他們在私人銀行眼里，不再是高貴的客戶，而是乞丐！”
“那位下臺的前蘇聯總統可能做夢都想不到原來足以能讓富足地過完下半輩子的退休金現在連五十美元都不值了。”接著他又是一臉懊惱道：“想當初我們其實跟那些政府官員的關系還是不錯的，畢竟以前大家都是社會主義國家，再加上歷史上還有一段蜜月期。大家的階級感情還是有的。但是我當時怎么就想不到從他們的國有銀行貸點款呢，要不然到現在就是幾千倍乃至上萬倍的利潤啊！而且現在還一直在貶值，你知道現在俄羅斯的老百姓過的有多慘？前短時間我想招收一些水泥廠的技術人才，那些可都是以前前蘇聯水泥行業的精英，一個月兩百美元，跑的屁顛屁顛的，不惜背井離鄉，要跟我過來。說起來下個月他們也都要到了，到時候你也幫著照料一下。這些老毛子別的我都不擔心，就是喝酒沒個節制，就怕喝了酒鬧出點事來。”
“這個沒問題，你就放心吧。”李睿點點頭。接著又問道：“文杰大哥，那你這次過去也想貸點款什么的？”
“你以為老毛子就那么傻？他們早就知道上了西方國家的當了，現在已經開始在逐步收緊銀根了。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馬文杰搖頭嘆氣道，“我這次過去主要是想去考察一下他們的石油產業。看看在能源領域有沒有商機可挖。”
聽到馬文杰想進軍俄羅斯的石油產業，李睿頓時引起警覺。這年頭的石油可不象后來那簡直就是流動的黃金。雖然第一次海灣戰爭爆發后，油價開始暴漲，目前依舊穩定在一個比較高的價格上，但是他卻清楚地記得，在未來幾年油價還有個直線下跌的過程，到九七、九八年經濟危機的時候，油價還一度跌到十三四美元一桶。他能忽悠齊正和馬曉軍，但對于馬文杰這位老大哥，李睿還是覺得有必要要提醒他一下。
“文杰大哥，你可考慮清楚了，投資石油行業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要有一大筆資金不說，還要在那邊有強大的人際關系，要不然一個弄不好就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資金倒沒什么問題，這次我去京城，就是有幾個朋友對俄羅斯的石油很感興趣，想借助我在那邊的關系，合作開采石油，能收購幾個油井當然最好。去年我在圣彼得堡的時候，正好認識那邊的一個副市長，他們下面有兩個石油公司由于目前石油的銷路不好日子很不好過，正在想辦法引進外資。不過這個副市長很有性格，可能是西方國家的某些公司提出了一些苛刻的條件，他現在堅決不要和西方的石油公司合作，跟我們合作倒是很感興趣。”馬文杰道。
“是嗎，這個副市長倒是還真有點性格。”李睿笑道，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贊成馬文杰和圣彼得堡的石油公司合作，至少現在的時機還成熟，要是再等幾年，等到石油價格跌到最低的時候那才是介入的最佳時機。
其實，在這個年代石油最大的消費國還是美國、歐洲和日本，但他們誰也不買俄羅斯的石油。原因只有一個，他們好不容易把前蘇聯搞垮了，怎么可能再養虎為患呢？再說了第一次海灣戰爭，原本聯合完全有能力推翻薩達姆政權，但他們再收回科威特之后，并沒有向巴格達進軍，雖然喊的口號是為了幫助科威特，主持正義。但實際上大家都看得懂，用中國的古話那叫：養賊自重！以此控制海灣地區大部分國家的石油供應。
有了海灣地區穩定的石油供應，參加聯合的各個國家自然都會受益，就連離俄羅斯最近的歐洲國家也對他們愛理不理。前蘇聯乃至后面俄羅斯外匯收入主要就是靠石油出口，石油賣不出去，國內的經濟崩潰又需要大量的外匯進行輸血，使得俄羅斯被迫向西方七國集團高息借款。
當李睿把這些國際形勢分析給馬文杰聽的時候，馬文杰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驚訝道：“你這些都是從哪里聽來的？這種新聞國內應該很難看到呀！”
李睿笑道：“有些是我自己分析的，有些是從香港的雜志上看來的。”接著他又道：“其實現在并不是投資俄羅斯石油的最佳時期。剛才咱們說到俄羅斯向西方七國集團借錢，這錢也不是白借的，利息高不算數，俄羅斯還必須得以國家利益進行交換。別的咱們不說，就說現在的北約吧，按照當年蘇聯和美國簽的協議，華約解散了，北約也應該解散，但現在北約依舊好好的，這足以說明俄羅斯為了借錢已經讓步了，已經默認了北約的存在。但是目前俄羅斯還沒有同意北約東擴，對于俄羅斯來說歐洲就是他的戰略重心，核心利益所在，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堅決不會讓步的，他想喘息一下，等在自己的元氣恢復過來再說。”
馬文杰仔細想了想，點頭道：“嗯，說的有道理。你的意思是美國等西方國家是絕不愿意看到一個強大的俄羅斯再次崛起，還會繼續向俄羅斯施壓，最后迫使他同意北約東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