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口煙從李睿的嘴里吐出，直接噴到了馬曉軍的臉上。
馬曉軍再也按捺不住，大聲道：“就是老子潑的，怎么樣？李睿，老子告訴你，少特娘的在老子面前……”
他的話還未說完，“嘩啦”一聲，把他后面的幾個字給生吞了，而他的頭上、臉上都是濕漉漉的，的襯衫上一大攤鮮紅的顏色似乎正在訴說這是一杯紅酒。
馬曉軍死死地盯著離他不過半米開外的李睿，雙眼幾乎快要噴火了，兩個拳頭捏的“咯咯”作響。但是五秒鐘過去了，卻并不見他動手。
這時站在后面的幾個人才堪堪醒過神來，哇哇大叫著就朝李睿沖過來。
“啪！”
又是一聲脆響！
一只紅酒瓶直接在沖在最前面的長毛的頭上開了瓢，緊接著后面的一個被一腳踹出老遠，方強拿著尖銳的半個酒瓶子擋在李睿的身后，朝另外兩個大喝道：“誰不怕死，就上來吧！”
方強身上散發出不要命的混混本色一下子震懾了另外兩個跟班，讓他們你看我，我看你，不敢上前半步。
李睿依舊笑地看著馬曉軍，好象背后的事根本沒有發生似的。他彎下腰，從茶幾上拿起一個酒瓶，馬曉軍下意識的一躲，雙手護住頭，嘴里還叫著：“你想干什么？”
李睿正拿著酒瓶朝他晃了晃，找了兩個干凈的酒杯，倒了兩杯酒，“曉軍，不管怎么說咱們都是在一個院子住過，上的又是同一所大學，我跟你喝一杯，今天這事就算過去了。”
馬曉軍自覺事態，慘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意，看著李睿的目光充滿了憤怒、羞恥還有恐懼，當李睿端起酒杯輕輕地在另一個酒杯上碰了一下，靜靜地等候時，馬曉軍終于深吸一口氣，拿起杯子一飲而盡，朝他亮了亮杯底，“嘩啦”一聲，重重的砸碎在地上。
李睿并沒有理會他，喝掉了杯中的酒，給自己倒上的同時，又重新倒了一杯，推到齊正的面前，“齊正，這杯酒我敬你。”
齊正從一開始的驚愕到此時已經鎮定下來，他并不認識李睿，不知道他是何許人也，但是光看馬曉軍剛才的表現，就知道此人絕不是個好惹的主。他慢慢地端起酒杯，看著李睿：“你認識我？”
“哈哈，齊省長的大公子，正誠商貿的總經理，我早就慕名已久，今曰相見不勝榮幸。”李睿跟他碰了一下杯子哈哈笑道。
“你是？”
“齊省長治下一個芝麻綠豆官，南橋縣青山泉鎮黨委書記李睿。”李睿大大方方的說出了自己的身份，這種事是無法隱瞞的。
“哦，原來是李書記，幸會，幸會。”齊正馬上露出笑臉，咋一看絲毫沒有省長公子的架子。
兩人笑呵呵的碰杯干杯，象是多年的好友一樣，看的旁邊的人都是一愣一愣的。李睿心中有數，這應該才是真正的齊正。而齊正表面上看十分鎮定，實質心中也是陰晴不定，他的腦海里閃現著一個個李姓的中央大佬，既然小時候能和馬曉軍能在一個院子長大，潑他一臉酒一點脾氣都沒有，眼前這個李睿可以肯定也是一個世家子弟，只是過往和現在李姓的中央大佬太多，他一時還猜不透李睿的真正身份。對于齊正來說，他的老爹雖然是堂堂蘇淮省的常務副省長，但是對于出身平民的他們家來說，只能算是個新晉貴族，比起京城的世家是缺乏底蘊的。就象馬曉軍，他的父親不過是部委的一個正廳級干部，但他齊正還不是得親自陪著他，討好好，說到底就是因為馬家老爺子還健在，說話還是有影響力的，是他們齊家的靠山。所以對于李睿，他馬上抱著即便不能當朋友，也不能得罪的心態。
“李書記，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就一塊兒坐吧？”齊正熱情地邀請道，同時朝一臉郁悶的馬曉軍使了個眼色。
馬曉軍低頭想了想，才勉強道：“是啊，李睿，一塊兒坐吧。”
“行啊，這間包廂原本就是我們訂的。強子，下去把老趙和老鄔都一起叫上來。薛峰，來，一塊兒坐。”李睿笑呵呵道。
“哎！”還在一旁發愣的薛峰連忙應了一聲，興沖沖的跑到李睿的身邊坐了下來，此時的他對李睿佩服的簡直就是五體投地，什么是太子D？這才是真正的太子D。麻痹的，堂堂齊省長的公子賠笑臉，那個囂張的馬公子被潑了一臉的酒，連個屁都不敢放。差距啊！真特娘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這時孫雷端著一杯酒帶著諂媚的笑容湊過來，“李睿，薛峰，我敬二位一杯，剛才不好意思。”
薛峰冷哼一聲，怒目以對，今天他受的恥辱全拜這個死胖子所賜，要不是顧及場面，他恐怕早就跳起來發作了。
李睿則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孫雷的臉皮居然這么厚，還敢上來敬酒，今天這場面要是換成一般的人，恐怕不是嚇的不敢露面，就是窘的無地自容，這個死胖子居然還象沒事人一樣。
看到李睿和薛峰都不說話，孫雷連忙接著道：“這樣，我罰酒，我自罰三杯，算是給二位賠罪。”說著，手腳麻利的倒了三大杯，大概是為了顯示誠意，倒的還不是紅酒而是威士忌。
一杯，兩杯，喝到第三杯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經刷白，廢了好大的勁才將杯中的酒全部干掉，努力壓制住胃里的翻騰，看著李睿目光中閃現著哀求之色，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道：“我干了，二位請隨意。”
李睿倒是不由對孫雷有些佩服，原本以為他是個不務正業的主，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是有些魄姓的，對自己挺狠，臉皮夠厚，俗話說“人至則無敵”，他還真有點這么點意思，是個真小人。既然是小人，還是不要把他逼的太狠了。
他微微一笑，端起了酒杯，轉頭看看薛峰還是一臉恨恨之色，踢了踢他的腳，他這才很勉強的端起酒杯，目光卻不朝孫雷看一眼。
“好，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這誤會說開了，這事就算過去了。”李睿本來和孫雷就沒什么過節，既然人家已經做到這個份上了，就給人家一個臺階下，說完干掉了手中的半杯紅酒。薛峰雖然百般不愿，但見到李睿都干杯了，也只得把酒干了下去。
此時的孫雷已經忍耐到了極限，說了聲“我先失陪一下。”轉身就往門外跑，在包廂門關上才剎那，外面已經傳來“哇哇哇……”嘔吐的聲音。
“李書記，好久不見了，來，我敬你一杯。”董其亮走過來。
此時的他已經從剛才的驚魂不定中剛剛鎮定下來，剛才李睿進來的剎那，他是第一個看見的，當時他的心里是一陣的竊喜，高潔和李睿的事他就有耳聞了，作為從中學時代就是高潔的仰慕者，他對李睿是充滿了羨慕嫉妒恨，巴不得見李睿栽個大跟頭，但是短短幾分鐘，形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是見那位齊公子陪來的京城大人物馬公子見到李睿象老鼠見到貓一樣，心里頓時明白了，人家身后絕不是僅僅郭文丁當靠山，而是有著天大的背景，他腦子里第一個反應就是快點把這個情況向自己的老板報告，當然在此之前這場面上還是應付過去的，這才硬著頭皮過來敬酒。
李睿對董其亮觀感并不佳，以前在市政斧的時候，他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再者有一次和高潔一起在大街上遇到他，他看高潔的目光讓李睿很不爽。
“董秘書。”李睿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跟他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濕了濕嘴唇而已。
董其亮有些尷尬，但今天的場合就數他的身份最低，不過是受老板的委托，陪好齊公子而已，訕訕的笑了笑，回到自己的位子坐好。
和埋頭生悶氣的馬曉軍不同的是，齊正坐下來之后一直在冷眼觀察著李睿的一舉一動，他雖然還吃不準李睿的身份，但從剛才的情況來看，他的家世比馬家只高不低，說不定是京城幾個頂級世家之一。彭城居然出了這樣一個人物，他感到意外的同時也有些好奇，只是現在不好直接向馬曉軍詢問罷了。
不一會兒，趙文龍和鄔抗美上來了，兩相介紹，得知上面坐的居然是齊省長的公子，讓這兩個平時不過跟科級、處級干部打交道的生意人感到受寵若驚，饒是老趙這樣見多識廣的不免十分拘束。
齊正倒是沒什么架子，對誰都是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聊天時侃侃而談，風度、氣度都相當不錯。
在這個時代里小舅沒有出事，李睿對齊家人也沒有上輩子的仇恨，但是對幾次和齊正在生意場上競爭都輸給了他，總是感到有些耿耿于懷。此時看到他一副如魚得水的樣子，身上已經隱隱有了上輩子那位齊總的影子，李睿的心里總感覺到有種不舒服。
趁著大家舉杯碰杯之際，李睿突然對齊正低聲道：“齊總，今天咱們見面也算是有緣，不過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你？”
齊正一愣，連忙道：“什么事？”
李睿故意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示意齊正湊過來。齊正也感到很納悶，揮手讓身邊的小姐走開，坐到李睿的身邊，“李書記，什么事你就說吧。”
“你們公司最近再跟彭城礦務局合作吧？”李睿一臉神秘地低聲道。
齊正的臉色頓時一變，驚詫地看著李睿，沒想到他自以為做的很隱秘的事情，怎么李睿居然會知道。他的腦海中迅速閃現幾個可能，但馬上又一一排除，一時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看著李睿，臉上的神情瞬間變的驚疑不定，甚至都忘了說話。
李睿心中暗自好笑，他對齊正的發家歷程可以說是了如指掌。現在的齊正做生意不過才剛剛起步，他真正發家就是在彭城礦務局改制之際，倒賣了數個煤礦，一下子把他的身家抬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而后改行做房地產，又是順風順水，把最初的那個皮包公司——正誠商貿，發展到正誠房產，直至最后發展到資產上百億的正誠集團。不過這倒賣煤礦后來還是出了點小紕漏，期間被人告發侵吞國有資產，李睿也沒少在中間推波助瀾，但由于當時齊英偉在蘇淮省乃至整個煤炭系統影響力很大，這事后來也是不了了之。直至若干年以后，這事才被齊英偉的政敵翻出來，從而導致齊英偉提前兩年退居二線，不過那時齊正已經成氣候了，他的正誠集團并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李睿今天對齊正提起這事，一來是看他不順眼想嚇唬嚇唬他；二來嘛，即便不能嚇住他，也得讓他以后在大肆竊取彭城礦務局國有資產的時候有所收斂，麻痹的一下子撈了幾個億也太過便宜他了。
“我看這事你還是多加注意，謹慎一點，當心到時候讓齊省長被動。”李睿繼續一臉神秘道，他的神情看上去一副很為他們齊家著想的樣子。
齊正的心一下子象是被重擊了一下，他這次來彭城主要就是和馬曉軍一起準備入股礦務局的幾個國有煤礦，待明年礦務局改制，他們就能近水樓臺先得月，把這些煤礦弄到自己的手里。這事他做的相當隱秘，除了為他牽線搭橋的老爹，還有就是礦務局中的幾個關鍵人物，李睿怎么可能知道呢？當然他肯定不會向李睿承認有這事，強裝笑顏打了個哈哈，幾次旁敲側擊想從李睿的嘴中套出話來都沒有得逞。
因為心中裝了事，齊正沒坐多久就和早就想走人的馬曉軍一起起身告辭，李睿心中有數，還假意熱情的挽留了一番，見他們態度堅決，又把他們送出了包廂，揮手告別。
回到包廂后，李睿不由心情大好，“來來來，薛峰，讓小妹點歌，咱們唱歌。”
“好，李睿，哦不，睿哥！睿哥，這些蒼蠅總算是走了，咱們唱歌。睿哥想唱什么？”
相比上面的熱鬧，心事重重的齊正一出門就拉著無精打采的馬曉軍上了車，甚至都沒向董其亮和孫雷打招呼。
董其亮還想出來問問李睿到底是什么身份，還未開口就見他們倆理都不理自己直接上了車，心情更加郁悶，只得扶著醉貓一樣的孫雷上了自己的車。
“曉軍，李睿是什么人？”上車齊正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還能是什么人，老張家的人唄。”馬曉軍一臉郁悶道，今天他的臉算是丟到了姥姥家。
“老張家？”雖然京城有好幾個張姓世家，但馬曉軍口中的老張家只有那家，齊正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難怪馬曉軍見到李睿會一點脾氣都沒有。馬家和張家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且不說張家老爺子德高望重，影響力極大，就說張家的三個兒子，老大是正部級的計委常務副主任；老三則是江東省委常委、明陽市委書記，據說是后勁十足，發展潛力驚人；老二雖說差點，但作為燕京戰區聯勤部的副部長，也是副軍級，肩膀上扛星的將軍。
“那他怎么會姓李呢？”齊正連忙繼續問道。
“誰知道呀？大概是隨母姓吧，他是張老三的兒子。麻痹的，之前我聽說他在燕大把女學生的肚子給搞大了，被張家老爺子發配回老家了，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會在彭城，碰上這個瘟神，今天也算老子倒霉。”
“張建國的兒子？咝……張建國娶的不是秦家的女兒嗎？”受齊英偉的影響，齊正對京里各個世家的情況大致也有一些了解。
“切，你知道什么？那是小老婆，張老三之前還有個大老婆，聽說是個右派的女兒，早就死了，生的兒子就是今天咱們碰上的這個瘟神。這瘟神從小就是個惹是生非的料，在張家也是個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主。”說到這里，馬曉軍剛才受傷的心靈總算是稍許有了點安慰。比起李睿來，他在家里還是蠻受寵愛的。
他想了想也感覺到有些納悶，“我次奧！這家伙也是個不安分的主，怎么會在彭城混一個什么鄉鎮的狗屁黨委書記？”
說完，沒見齊正有什么反應，轉頭一看，只見他正眉關緊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推了推他道：“想什么呢？別想了，最多咱們以后碰到這個瘟神避開點就是了。你別小看他是被發配的，張家老爺子最是護短，當年在大院里，這瘟神不知道惹了多少禍，屁事都沒有。”
齊正緩過神來，嘆了口氣道：“曉軍，你知道剛才在上面的時候，李睿跟我說什么了？”
“說什么了？”
“我好象知道我們這次的來意，提醒我悠著點，小心給我爸招災……”
馬曉軍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啥？這瘟神居然知道我們的事？怎么，他威脅你？想要從我們這兒分一杯羹還是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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