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少將的身形僵硬了一瞬，沒有回應，也沒有推開她。
一旁的軍官和衛兵震驚之后，都默默移開了目光，他們都是莫毅的親兵，知道什么該看，什么不該看。
暮千璃知道自己賭對了，她早就發現，莫毅對她不同尋常，他看她的眼神，有些奇特，仿佛是一種壓抑到極度的克制，克制中夾雜著許許多多炙熱的細焰。
他雖然奉命抓她，拒絕回答她的任何問題，卻無形中透露了許多信息，比如，凌峰華并不知道她被抓，再比如，顧震南也在這里。
莫毅的嘴唇很冰涼，和嵐云天的溫潤截然不同，是一種冷酷鐵血的味道。她一邊吻他，一邊用余光瞟過他的眼睛，只見他深深皺眉閉上了眼睛，似乎在竭力抵制她的誘惑。
虛偽！如果真的不想被誘惑，直接推開她不就行了嗎？她在心底冷笑，雙手卻如柔曼般纏繞上了他的腰，把小卡偷偷塞進了他的制服口袋。
達到目的后，她松開了莫毅，只見他深深吸了口氣，睜開幽深黑眸，再看她時，目光已有所不同。
深沉如夜，似乎要將她徹底包裹，冷酷占有。
“我會保你的。”
沉聲丟下這句話，他轉身大步離去。
暮千璃倒是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后，注視著莫毅遠去的背影，差點想大笑出聲。他竟然以為她勾引他、是為了求得他的保全？
莫毅離開后，一個軍官打開房門，請暮千璃進去，態度很是客氣，顯然，剛才的一幕震撼了他，也轉變了他對暮千璃的態度。
里面是一個沒有窗戶、屋頂很高的房間，說是會客廳，里面空空蕩蕩，一個家具都沒有；說是審訊室，里面鋪著地毯，壁面精美，頂上懸著璀璨吊燈。
看來自己的境遇并沒有糟糕到極點，暮千璃觀察著四周，暗暗思量。
一個上了年紀的軍官在房間里等她，此人的肩章軍銜雖是少將，卻沒有一般高級將領的威嚴氣勢，更像是大人物身邊的隨侍。暮千璃在腦海中搜索出他的信息，他叫杜泯，是顧震南最信任的心腹副官之一。
一個跑腿伺候的副官就能升到少將軍銜，也可見顧震南的權勢之大。
杜泯的態度很溫和：“暮小姐，讓你受委屈了。我們正在做一個重要調查，希望能得到你的協助。”
他從壁柜里取出一套衣物，遞給暮千璃，“請換上這套衣服。”
暮千璃看著衣服，微微一怔，隨即，唇角浮現一個似嘲似諷的微笑。
黑色絲裙，同色暗紋的絲緞斗篷，里面還夾著一個銀貝面具，面具上繪著詭異的花紋，一對刺穿荊棘的黑羽翅膀。
這正是她在暗夜之翼的裝束。
果然，他們在懷疑她的身份。
不過情況比她預想的要好，因為僅僅是懷疑而已，否則，也不會費此周折、找她來穿這套衣服了。那么穿上衣服之后呢，當然是找見過她這身裝扮的人來辨認了。
心念如火花般閃過，那晚如果殺了沈凡……
她從不會對自己做過的事情后悔，有些事情即使錯了，也不需要后悔。
“我可以拒絕嗎？”她不動聲色地試探，“我不習慣穿別人的衣服。”
“很抱歉。”杜泯的態度溫和而又堅決：“如果你想走出這個房間，就必須穿上這套衣服。”
“好吧。”暮千璃無奈地接受，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房間上部暗沉的灰色墻壁，對杜泯微微一笑：“可以回避一下嗎，我要換衣服。”
“你可以把這道簾子拉上。”杜泯指著墻邊的幔簾說。
好吧，既然他們連這個都考慮到了，暮千璃表示無話可說。她拉上了簾子，開始換衣。
她剛才瞟過那面墻壁的隔壁，是一間豪華寬敞的監控室。監控室設計的極其巧妙，從特殊材質的大玻璃窗望去，隔壁問訊室的情形一覽無余，而從問訊室望過來，則僅僅是一面普通墻壁而已。
此時，監控室的玻璃窗前，坐著一群軍方大佬，個個肩頭將星閃耀，最低也是少將軍銜。
都是些位高權重的大人物，隨便哪個跺下腳，地面都會抖三抖。然而此時每個人都正襟危坐，挺直腰板，一派緊張嚴肅的氛圍。
他們的中心，簇擁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老人頭發雪白，面目清矍，劍眉星目，年輕時定是一個挺拔俊朗的美男子，歲月的沉淀，令他有一種深沉似海的氣質。他僅僅是坐在這里，不用發一言，淡淡無形的威嚴就已經壓倒了在場所有高級將領的鐵血氣息。
因為他是大元帥顧震南，是軍神，是聯邦近半個世紀來、屹立不倒的神話。
他是民眾狂熱崇拜的對象，是每個入伍新兵的偶像，是聯邦軍人靈魂般的存在。
此時，大元帥的右邊坐著莫毅，左邊坐著國防部長夏伯翰，夏伯翰的旁邊是總參謀長凌峰華。在往兩旁，是海陸空作戰總長，海軍參謀長，空軍司令……幾乎所有軍部高層的重量級人物都到齊了。
距離大元帥座位的遠近，體現出軍中地位的高低和受寵信的程度。莫毅雖然只是一個少將，卻能坐在大元帥的身旁，其受寵程度，可見一斑。暗中有謠言涌動，說大元帥指定年輕一代的莫毅作為他的后繼者。
而坐在右邊的夏伯翰和凌峰華，則為了大元帥退后軍中第一把交椅的位置，明爭暗斗了許多年。
此時凌峰華神色格外凝重，而夏伯翰則是面帶得意的微笑。
因為，這是一個打擊凌峰華的大好時機，所以才會驚動大元帥和整個軍部高層。一個荒原武裝組織的女匪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和聯邦軍方高官的勾結。
暗流涌動中，暮千璃換好了衣服，走出帷簾。
黑綢斗篷，銀貝面具，纖細的身姿，傲然的身影，和傳說中的一模一樣。
監控室里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凌峰華的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拳頭。
莫毅的神情幽深莫測，隔窗望著那一抹絕世風姿。
隔壁房間的門開了，重頭戲正式登場。
暮千璃佇立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那個男子走了進來。
正是沈凡。
與此同時，她的面前降下了一面玻璃墻，將她和沈凡阻隔開來，她看的到玻璃外的沈凡，卻聽不到他的聲音，同樣，沈凡也看的她，卻聽不到她的聲音。
對沈凡的出現，暮千璃并不意外。當她在嵐氏莊園被捕的那一刻，她就明白，她不應該把沈凡交托給天城的人。
終是因為，嵐云天帶給她的溫暖感覺，讓她不知不覺中放松了警惕，所以此刻才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沈凡一幅大病未愈的樣子，臉色憔悴，眼眶深陷，發絲凌亂。隔著玻璃，看見暮千璃暗夜之翼的裝扮，他先是微微一怔，隨后唇邊浮現一絲極其苦澀的笑意。
杜泯嚴肅地注視著沈凡，以一種莊重的語氣問：“上校，你能夠以軍人的榮譽發誓，句句屬實，絕不說謊嗎？”
沈凡望著面具后那雙閃爍著幽深光芒的美麗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回答：“我發誓，我會對我所說的一切負責。”
“那么現在請你回答，你是否見過眼前的女子？”
氣氛頓時間緊張起來，無論是現場，還是隔壁的監控室。從沈凡看的見和看不見的角度，十多雙眼睛都盯著他，等待著他說出答案。
沈凡的目光從暮千璃身上平靜地移開，“這樣裝束的人，我見過一個。”
“誰？”杜泯追問。
沈凡微微閉上了眼睛，臉上浮現不堪回首的隱痛之色：“暗夜之翼的女首領。”
“你曾經被她俘虜過？”
“是的。”沈凡睜開眼睛，望著玻璃墻對面的暮千璃，一字一句地回答：“那是我今生永難磨滅的恥辱。”
他的聲音堅決沉痛，猶如重錘一般敲擊在聽者的心中。有人浮現出同情之色，不知道這個年輕的軍人落在那個女匪首手中，到底受到了怎樣的非人折磨。
杜泯注視著沈凡的表情，拋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那么請你仔細回憶一下，你那時見過的女匪首，是不是就是眼前這個人？”
監控室中所有人的神色都緊張起來，從凌峰華，到夏伯翰，再到莫毅。就連一直神色淡淡的顧震南，也表現出關切。
令人窒息的壓抑中，沈凡緩緩開口：“單看裝束，我不敢確定，但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辨別她是否就是暗夜之翼的女首領。”
“什么辦法？”杜泯緊緊追問。
“我曾經襲擊過她，用刀比著她的喉嚨，知道她的左耳根后，有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沈凡回答。
監控室中，軍部大佬們彼此交換眼神，蕭翰提議：“既然這樣，就讓她把頭發撩起來，有沒有那顆紅痣，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凌峰華冷笑道：“天下身高體型相似的人何其多，耳后有痣的人也不是少數，僅憑這點，又怎么能斷定她就是那個女匪首？”
“凌上將不會是在心虛吧？”蕭翰奸猾地笑問。
凌峰華浮現怒色，莫毅淡淡插話：“判斷她是暗夜之翼的首領也許不容易，但洗清嫌疑卻很簡單。如果她沒有那顆痣，就說明不是她。”
這番話有理有據，眾人皆點頭表示贊同，凌峰華再也無法出言反對。顧震南指示道：“派個女軍官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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