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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仁晚飯前到來了仁心堂,他總得整理一下長春堂的事,還有應對宗族對于宗婦為何被娘家接走的問題。
上次搶救程平,綺羅在娘家住了一個多月,宗族也問過,不過那時,對長春堂的名聲是有益的,于是宗族默許了。現在問題不同了,她小產,于是被娘家接走,這紅果果的打了長春堂一個耳光的。
就算顧仁以年末,宗族事物眾多,宗婦無法安心休養為由解釋著,但族老們還是不肯罷休,這是每一任宗婦應盡的責任,本就是宗婦們該做的事,卻為一點點小病,而躲回娘家。再就是,為什么會小產,她的肚子不是她一個人的,是宗家的,她懷的可是未來的宗孫,是整個宗族希望,怎么會小產?
一個個詰問,讓顧仁本就疲憊不堪的心,更加蒼涼起來,這就是綺羅不愿意過多的介入宗族的原因嗎?她厭倦養了一群閑人,然后這些人還拼命的找自已的麻煩。
顧仁真的怒了,盯著這些族老,他雖是被老太太教導長大的,他尊重宗族,但是他也是顧老爺的兒子。是顧老爺帶著他行商,帶著他到外面的世界,也潛移默化的教了他很多東西。也許那些那時不顯,但卻并非水過無痕。而綺羅的加入后,他開始改變,雖然這改變是細微的,他自已都沒意識到的。
現在看到他們一個個理所當然的樣子,顧仁覺得自已再也忍受不了,直接猛的一拍桌子,他沒有像父親罵二叔一般那么犀利,但是他卻也并非泛泛之輩。
老太太教過他,對宗族要恩威并施,不可一味的順從。或者打壓,都會引起反效果的。之前有父親在前面,他是小輩,他覺得自已沒有掌管家業之前,還是弄個敬老尊賢的名聲算了。現在顯然,他們有點得意忘形了。
這些族老們就算沒點小辮子的,也都是不作為的。不過是出身好罷了。于是一代代霸著個位置。從族中撈著好處。他冷冷的把大家的辮子一個個的拋了出來,然后很柔和的問道,“要不,請族人們出來。大家擺擺,讓大家重新選出新的族長,族老?”
重選族長與族老,族規里還真的有,不然,族老們為什么能作威作福,族長想罷免他們并不容易,弄不好,反而受制于人。現在顧仁開口說讓全族人出來。擺擺這些年他們干的事。然后,重新選出新的族長與族老,這個他們一個個的都不敢再說什么了。
要知道,前幾代不知怎么樣,但是從顧老爺開始。就專注于族人的生活,顧老爺分了丁田,而此時顧仁夫婦提出了辦族學,讓每一個族人子弟都能讀書,而且能通過讀書來賺得更多的土地,這些都在打破之前族老們制定下的壟斷政策,讓宗家在宗族之中的地位空前的高漲起來,若是此時提出,他們要重選,這些族老們就算是全都聯合在一塊,其實也是沒用的,宗家從顧老爺接棒以來,就已經把關注點放在在普通的族人身上,十多年耕耘之下,他們完全無勝算的機會。一個個只能鎩羽而歸,卻無可奈何。
顧老爺倒是很希望能重選,最好把自已家選掉,反正他早就不想干了。現在看兒子初露鋒芒,倒是很高興,不過他也明白,他這樣只不過是為了保住綺羅罷了。讓綺羅不被這些人非議,讓所有人知道,宗孫根本不會讓人置喙宗婦,一點點都不成。
處理完了這些事,顧仁卻并不高興,心情反而更沉重了。他要去見綺羅了,可是他卻無法面對她。一整天,他眼里全是一盆盆的血水,雖然他沒有聽到綺羅的呻吟聲,但是他很明白,那時的綺羅,身心都受著非人的折磨。他逼著她殺死了自已的孩子,早上她被岳父母帶走時,她連看也沒看過自已一眼。
可是不去,岳父母會更恨,難不成,自已就再不見綺羅了?跟父母說了一聲,他默默的準備往外走,顧太太不樂意了,“仁兒!”
“太太!”顧老爺知道太太要說什么,一早,段家夫婦的態度是讓人生氣,昨天就說好了,這個決定是大家共同作出來的,結果一早上,段家夫婦的態度就好像是顧家逼著他們做的,就好像他們虐待了綺羅一般。昨兒顧太太就絮叨起來,她自認綺羅進門后,她做得不差,她當年受過的委曲,她從來就沒讓綺羅受過。她也不貪戀權勢,媳婦一進門就把管家之權交出來了。
綺羅不愛說話,性子沉寂,她也沒怪過她。親家太太三天兩頭的過來探望,若是一般人家,早就煩了,她說過什么,每一次不是好接好送,萬沒有給臉子的時候。
結果她做的這一切,又得到了什么?現在段家還敢給她們臉色看。孩子沒了,怪顧家嗎?若不是段鼎非要綺羅回去幫忙,綺羅根本不可能去接觸到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們現在完全可以舉家歡慶著新生命的到來,說起來,是段家欠了顧家的,不是顧家欠了段家的。
顧老爺能說啥,段鼎的脾氣他很清楚,他知道段鼎的想法,他是孤兒,生命是珍貴的,更何況,那是他第一個外孫,他都準備了藥,他有把握能生一個健康的孩子,聰不聰明這個是老天給的,但是健康,段鼎覺得是最重要的。但是作為一個傳承百年的家族來說,他們的宗孫,不僅健康,一定得聰明,因為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已,是一個家族。所以這是不可調和的兩種觀念。
他理解段鼎,不過段鼎卻不理解他。就算他們同意了,于是最終,還是得罪了。
“太太,若是咱們自已有女兒,咱們會怎么選擇?也許跟師弟一樣,雖然同意,卻仍舊心疼,心疼女兒,心疼外孫吧?”昨天他就這么勸著太太,當時太太并沒有說什么,他以為勸好了,結果,沒想到太太還是叫住了兒子。他忙制止著,“太太,仁兒知道怎么做的,時侯不早了,讓他快點去吧。”
“老爺,你說的話我都明白,但是,話卻總該說清楚些。我們不發脾氣,是我們念著老爺和親家這些年師兄弟的情份,不是我們做錯了什么,總不能這么不清不楚的讓咱們背黑鍋不是。這樣的結果,段家心疼,我們也是心疼的。段家這么打咱們家的臉,是不是真的想置這些年的情誼于不顧,想他們小倆口就此和離?若是這樣,也請段家說清楚,我們顧家也總得早做準備吧?”顧太太氣定神閑的說道。
顧老爺和顧仁一齊不可思議的看著顧太太,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好老爺,您還沒看出來?段家根本就沒打算把女兒再送回來。之前,話里話外的,就覺得仁兒配不上他們綺娘。現在好了,我們又做了這么‘大逆不道’的事兒,他們讓綺娘和仁兒和離,不是正好是現成的理由。孩子沒了,她們也無牽無掛了。風濕丸和止血散對他們來說,本就不算什么,綺娘之前就說了,這些方子,她都能做個差不多的出來。所以,到時直接說不要了。段顧兩家也就斷得干凈,任誰也不會說段家不厚道的。”顧太太可是宅內斗過多年,是隱性的勝利者,這些宅門里的手法,不要太熟悉。
她知道,段鼎和綺娘不會這么想,他們都是簡單的人,昨天綺娘被兒子說動時,她看得很清楚,綺娘是信任兒子的,但是她注意到了段大娘那抹憤怒。而昨天,從頭到尾,段大娘都沒在大堂里說過一句話。要知道,平日里,段大夫是不會說話的,都是由著八面玲瓏的段大娘在外和稀泥。所以這本身就說明,她是另有打算的。所以想想,段大夫可能是心疼女兒,綺娘可能是心疼孩子,而段大娘只怕想的是,如何把女兒帶回家去吧?
段鼎對這些事沒什么主意,段大娘完全能把段鼎說動。而綺娘平日里雖說是個很決斷的性子,但是此時任誰都堅強不起來的。說不得就被父母哄住了了,牽著鼻子走了。所以,此時她不得不防。
顧太太心里其實還是很喜歡綺娘的,性子好,而且很堅定。這種性格很適合顧仁,顧仁是有些仁弱的,但因為有綺羅,很多事,他就決斷多了。她不希望讓兒子失去綺羅。
“會嗎?”顧仁有些茫然了,其實從昨晚開始,他就有些彷徨了,覺得綺羅一下子就離他好遠了,遠到他好像真的失去她了。而母親這話,無疑在他心里又添了心事,這會是真的嗎?
“當然會,你要見綺羅,跟她說清楚,這孩子真的留下,受傷的是孩子自已。一個不能成為宗孫的宗孫,將來受到的非議與排斥,是不能想像的。你想想你娘我,若不是生了你,早被老太太休回家去了。縱是這樣,娘在你二嬸,你姑姑面前,從來就是矮三分的,俯低做小這么多年。我還不是宗婦!那個孩子生下就卻就是宗孫,中間差別可大了。”顧太太深黯攻心之道。
顧仁明白母親的意思,只要綺羅聽他的,段家夫婦最終還是會依從綺羅的意思。只有跟綺羅說清中間的利害,才能解清這些誤會。他點點頭,默默的出門。
其實這事誰的錯?誰的錯都不是,就是一個巧字,但正是巧字,讓不同利益關系的人,就會心生疑慮。今天有事出門,若是回來早,我會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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