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安從善如流,和張義同桌吃了飯,楊大洪等人去前面趕工,阿安便單獨跟在九月后面進了雜物房,他對九月的心態很微妙,再加上今天回來時,阿月對他說的那番話,猶如在他心里投下了一塊巨石,這會兒面對九月,他不自覺的心跳如擂,九月不注意時,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隨著她的身影,可她正面對著他時,他卻有些慌亂的躲了開。
九月注意到阿安的不自在,不過,她沒有多想,只以為他是因為阿月的事在她面前放不開罷了,看了他幾眼后,便淺笑著說道:“你怕鬼嗎?”
她單獨留下他自然是有話要說,所以,阿安的心頭已然閃過幾數個猜測,可沒想到她一開口卻是這一句,阿安不由愣住了,怔怔的看著九月:“啊?”
“你怕鬼嗎?”九月再次問道。
“不怕,這世上根本沒有鬼。”阿安回過神,飛快的回答,他有些奇怪的看著九月,大著膽子問道,“你遇到過么?”
“是啊。”九月微微一笑,點點頭,“我住這兒頭一天,莫姐就看到了這屋頂上面飛過一個白影,昨夜,我聽到了隔壁有大動靜,原本以為是隔壁鄰居起夜,可誰知,今天一問,隔壁居然是個沒人住的,你說,這不是鬼還能是人么?”
“……”阿安頓時默然,她這樣子哪里像害怕?“你想捉鬼?”
“我不想捉鬼,不過,我得弄清楚這是什么‘鬼’。”九月搖了搖頭,看了看外面,“鋪子就要開張了,鬧‘鬼’的事不宜宣揚。”
阿安明白了,當下點了點頭:“你想讓我怎么做?”
“你過來。”九月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
阿安依言上前,離得近了,一股馨香瞬間縈繞于鼻間,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不過,他還算理智,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認真的聽著九月在他耳邊細細說話。
“明白了嗎?”九月說罷,取了些錢遞了過去,溫和的看著阿安問道。
阿安點了點頭,臉莫名一燙,心頭有些小小的失落。
“你當心些,別讓人發現了,要是有什么不對,立即回來,別逞強。”九月篤定那“鬼”不是真的,反而有些擔心阿安的安危。
“我知道。”阿安心情豁然開朗,點了點頭,拿著九月給他的錢出去了。
如往常一樣,酉時末,阿仁阿貴等人把外面的東西都搬了進來才告辭離開,楊大洪鎖了門,仍秉了燈做事,這幾天,前面的柜臺已經做好,靠墻的柜子卻只搭了架子,他晚上得加把勁才對,這樣,明天早上再做半天,基本上就完成了。
“阿望,來幫忙。”楊大洪打量了一下地上處理好的木板,抬手擦了擦額,沖后面喊了一聲。
“來了。”祈望正和舒莫一起收拾廚房,聽到楊大洪的聲音,她和舒莫忙加快了速度,迅速把余下的東西收拾好,兩人帶著周落兒匆匆忙忙往前面走。
后院便只余下九月一個人。
過了半個時辰,屋頂上傳來幾聲動靜,九月忙放下手上的東西,起身來到了院子里。
屋頂上,貓著一個身影,正悄悄的往隔壁的樹上移去,他的腰上還別著幾樣東西。
九月生怕靜動了上面的人驚憂了行動,她便靜靜站在院子里,屏息注目著上方。
那人身手很是俐索,很快就悄無聲息的到了那樹上,接著就爬了下去,消息在那邊。
九月這才松了口氣,他能下去,定是這會兒那邊還沒有人吧?瞧這兩天的動靜,都是戌時末以后的事了,只是,就是不知道那些“東西”是何時潛伏進來的,萬一白天就一直躲在里面,阿安這一去,會不會有麻煩?
九月想到這兒,又提心吊膽起來,要真的是虛無的東西,她還真不怕,怕的就是那些惡人,能扮鬼騷擾四鄰的人必不是什么善類。
此時此刻,九月竟比自己上陣還要緊張。
所幸,一盞茶之后,樹梢處傳來了動靜,阿安回來了。
他貓著腰爬過了墻,輕踩著屋頂的瓦到了雜物房的頂上,尋了處最低矮的地方縱身跳了下來。
“當心。”九月嚇了一跳,這最低矮的地方,也足有兩米高,一個跳不好也會傷到腳的。
“沒事。”阿安沖她搖了搖手,從容的來到九月面前,從懷里掏出余下的錢給了她,“都辦好了,到明天早上就能知道是人是鬼了。”
九月接過了錢,打量了他一番:“你從哪兒買的東西?可靠嗎?”
“放心,只要那人腳底沾了東西,十丈以內都能尋到痕跡的。”阿安給了她一個寬慰的笑容,“以前我獵野味的時候,也用過的。”
“那就好。”九月見他沒有驚動到什么安然回心,也是松了口氣,“這么晚了,你也別回去了,省得明天來回跑,那邊還有一間屋子空著,就是沒有床榻,得委屈你一晚了。”
阿安點了點頭,看了她一眼,好一會兒才低低的說了一句:“不委屈,以前在土地廟里,比這兒更差。”
九月微微一笑,很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肩:“你去收拾一起,拼個床鋪,我上樓取被褥。”
“……”她突來的親近,阿安頓時愣住了,不知為何,被阿月點破了他那朦朦朧的心思以后,他反而無時無刻不在注意九月,甚至于,她一個笑容一個動作,都牽扯了他的心緒。
“快去吧,第三間。”九月指了指祈望夫妻倆住著的隔壁屋子,快步進了樓梯間上了樓。
阿安看著她消失,才回過神來,有些懊惱的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長長的吐了口氣,才走向了那間屋子。
九月很快就回來了,之前她和舒莫去買了布匹和棉芯,這幾天,舒莫倒是做了幾條,加上她從大祈村帶來的,便富余了不少。
“給。”九月站在門前,把被褥遞了進去。
阿安也沒有搭床鋪,直接包了兩捆稻草進去鋪在屋子中間,九月看到那稻草,再一次想起了游春,心情不免黯然,也沒有和阿安多說,送了被褥便直接回到了雜物房。
多想無用,不如多做點兒事。九月揉了揉眉心,繼續做事。
阿安隨意的鋪了被褥,帶上門就進了雜物房,自自然然的坐在了九月邊上,問道:“我能做些什么?”
“幫我去搬幾袋蠟底過來吧。”九月想了想,反正今晚制的香明天也賣不了,不如把今晚的功夫全騰出來做蠟燭。
阿安應了一聲就去搬東西。
他雖年少,力氣卻是不小,一次兩袋就拎著過來了,九月制燭的速度自然趕不上他,便干脆讓他去取了袋木粉,她調好了比例,讓他在那邊碾磨了起來,她在這邊制蠟也沒避諱他。
“九妹,不早了,還不去歇著?”一晃,便是深夜,楊大洪暫時歇了手,幾人一起回到后院,祈望便拐了過來催促九月去歇息,一進雜物房,她便看到了阿安,不由愣住了,“咦?他還沒走啊?剛剛怎么沒瞧見?”
“方才替我買東西去了。”九月淡淡的回了一句,“明天只一天功夫了,我特意留阿安當幫手,今晚就住這兒,五姐,家里可有木板?倉房那邊雖已鋪了被褥,只是這天寒地凍的,打地鋪容易受寒。”
“哦哦,我這就去找。”祈望絲毫沒有起疑,轉頭就去找楊大洪去了。
九月做完了鍋中的蠟,這才停了手,收拾了一番,到阿安那邊指點了一番,等到這一臼的木粉都制成了線香,兩人才歇了手。
“去休息吧。”九月拍了拍手身上沾染的些許木粉,笑著說道。
“嗯。”阿安點頭,他知道她的意思,這會兒去歇著,到了后半夜,說不定就得起來做事呢。
舒莫看著九月和阿安從雜物房出來,不由面露驚訝,她雖然大字不識幾個,可也知道靠技術營生的人忌諱什么,所以,這幾天她便是閑下來了,也不會輕易靠近那雜物房,她也知道張信張義兩人也是能避則避,沒想到這位少年卻直接參與了制作,在她心里,自然而然的就琢磨起了他的身份。
當然,她也不是好事的人,心里雖然驚訝,卻也不會隨意過問,沖阿安笑了笑,便對九月說道:“姑娘,熱水可要送到屋里?”
“不用了,一會兒我自己提上去,你早些歇著吧。”九月搖頭,她可沒那么嬌弱。
“噯。”舒莫點頭,看了看身邊哈欠連連的周落兒,又下意識的瞧了瞧對面屋頂的樹梢,沒有再猶豫的領著周落兒回房去了。
阿安這邊有祈望照顧,九月也沒有多待,提了熱水徑自回房,簡單的洗漱后,便只脫了外襖,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只是,沒一會兒,她便迷糊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少,九月在睡夢間似乎聽到了“咯噔”一聲,她才猛然睜開了眼睛,不過,她沒急著起床,而是全神貫注的側耳傾聽,沒一會兒,窗臺處便傳來“啪”的一聲輕響,接著,一股寒意貫了進來,窗戶被打開了。
九月想起阿仁說的越鬧越兇,不由皺了皺眉,輕手輕腳的掀了被子起來,也不穿鞋子,只著厚襪子下了地。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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