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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
李晟正一動不動地站在三進院子的一處長廊外,冷冷地說道,“怎么回事,不是讓你們將廂房的門直接砸開嗎,為何人還未帶出來。”
侍衛面露難色,“回稟五皇子,廂房里關的是二王妃,二王妃似乎瘋了,不斷叫囂嘶喊,還拿東西砸侍衛,只要小的們一靠近,她就用碎白瓷片對準自己的脖頸,我們擔心傷到二王妃,故不敢貿然上前……”
李晟清冷的眉眼難得現出一絲嫌惡,“帶我去看看。”
到了廂房門外,李晟才明白侍衛為何會那般為難,韓秋嬏不但揮舞碎瓷片威脅侍衛,還一直大囔大叫要見三皇子。
守在門口的侍衛紛紛朝李晟見禮,韓秋嬏看到李晟后猛地安靜下來,只伸長脖子直愣愣地盯著李晟那張和李奕頗為相似的臉。
昏暗的廂房時不時地散發出一股惡臭,李晟雖不言卻也蹙緊了眉頭。此時見到韓秋嬏的模樣,李晟亦覺得驚訝,在他印象里韓秋嬏生得極豐腴,現在卻骨瘦如柴,細長脖子清晰地現出鎖骨和血管,臟兮兮的裙衫掛在身上就如同裹竹竿的爛布袋子。李晟知道二哥不喜歡韓秋嬏,可沒想到韓秋嬏在泰王府竟會受到如此非人的對待。
“不是,不是,你不是奕郎,你不是奕郎,”韓秋嬏嘟嘟囔囔幾句后,又大聲嘶喊起來,“滾,滾,你們都給我滾,不許擋住門,否則奕郎會回不來的。”韓秋嬏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幾圈,接著又盯住李晟,“奇怪,奕郎去了哪里。為何還不回來,是不是你將我的奕郎藏起來了,快說,他到哪里去了?”
韓秋嬏對著李晟舉起碎瓷片,雙腿顫顫巍巍,似要沖上前與李晟拼命,卻又因為極度的恐懼而動彈不得。
冷漠如李晟也覺得韓秋嬏可憐。韓秋嬏明顯是瘋了。如果就這般將其抓走。難保韓秋嬏不會在街坊和大獄里瘋言瘋語,那些話傳將出去,就算圣主、太后、三王妃等人知曉內情不會責怪三哥。但朝臣和市井民間卻會流言四起,認定是皇家丑事,極損三哥清譽。
就在李晟考慮是否要讓侍衛將韓秋嬏打暈了再帶走時,忽然一支利劍從另一扇槅門呼嘯而過。直中韓秋嬏的心窩。
韓秋嬏瞪大了雙眼,目光飄起。越過李晟茫然地看著庭院里一襲墨色袍衫、溫柔俊雅的玉面郎君。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韓秋嬏失了力氣,碎瓷片落地‘叮鐺”一響,韓秋嬏猛地清醒了。覺得胸口和心都很痛,仿佛裂開一般的痛。一支箭將她這一生最深的執念擊得粉碎……
“三哥,”李晟已猜到是誰。回頭不解地問道,“這般殺了。圣主問起如何交代。”
李奕收箭走到李晟身邊,“是圣主的意思,給二哥、我、皇家,都留一點面子吧,何況她已經瘋了,結束生命反而是解脫。”
韓秋嬏倒在地上,鮮血從箭孔縫慢慢滲出,到死韓秋嬏的眼睛都圓圓地睜著,直直地望著李奕先才站的方向。
“這里交由他人收拾,褚側妃呢,她肚子里是皇家血脈,要留起住性命。”李奕連看都不肯多看韓秋嬏一眼,轉身帶李晟離開。
李晟道,“侍衛已將褚側妃的庭院封了,暫在查抄家什,人還未抓。三哥,既然褚側妃懷有李徵的孩子,難道不應該斬草除根。”
“現在太后和圣主的身子俱是一日不如一日,既然褚側妃懷的是皇家血脈,我們就顧念兄弟親情,讓褚側妃將孩子生了,讓太后和圣主再高興一段時日。只要我們將泰王府里的其余人盡數清理干凈,就不用擔心。”李奕說著腳下步子更快起來,李徵的血脈當然不能留,只是什么時候死、又是怎么死的,會有些區別罷了。
李晟皺了皺眉,也未質疑三哥的決定。二人到了泰王府三進院子的東廂房,就聽見有婢子在慘叫,李晟暗道一聲糟糕,就要帶人進廂房救人,卻被李奕拉住,李奕朝侍衛吩咐道,“你們進去,若褚側妃上吊尋死,將她救下來捆了便是,盡量小心一些。”
“三哥?”李晟正要詢問,被李奕抬手止住話頭,溫雅地笑道,“褚側妃根本不想死,上吊自殺也就是裝裝樣子,被救下后肯定不會再有甚舉動了,五弟,先才圣主才教我,考慮事情的同時要不忘考慮人心,還要求我多向五王妃學習,對了,五王妃她們怎樣了。”
“三王妃、丹陽、榮娘皆由監門衛護送回府了,三王妃無事,三哥不必擔心。”李晟淡淡地回道,他對三哥關于‘人心’的理解不置可否。褚側妃與韓知績的情況并不相同,先才李晟也仔細想了想,今日韓知績之所以做出出乎他們意料的舉動,是因為韓知績知曉他聽從二皇子的安排一定不會有好結果,相反的,自行其道反倒可能得一步登天之路。而褚側妃呢,她也是個聰明人,否則不可能讓二哥獨寵她,令正妃韓秋嬏在泰王府飽受冷落,但現在她最重要的依靠二皇子倒了,其阿爺褚侍郎亦是保不住的,所以她的孩子不論是否出生,都將活不下去,褚側妃現在定是心灰意冷,做出甚舉動都不為過。
待李奕和李晟慢慢走到褚側妃廂房時,褚側妃已被救下,更被綁在了一處矮榻上,褚側妃冷冷地瞧著李奕,“為何這樣綁著侮辱我,我懷了徵郎的孩子,你現在不殺我可是在給自己留后患。”
李奕搖了搖頭,溫柔的聲音里夾雜著濃濃的遺憾,“某是聽圣主吩咐行事,魯莽之處還請褚側妃原諒。現在圣主只是將二哥關押在大理寺,暫未斷案,說不定尚有轉機。還請褚側妃照顧好自己,保護二哥的血脈,如此就算二哥有何三長兩短,也能無遺憾了。”
褚側妃心愈發寒,低下頭不肯再看李奕那張假仁假善的臉,只任由侍衛將她綁了出去。
泰王府的查抄很順利,除了韓秋嬏和幾名侍婢反抗太過,誤傷了性命外,其余人俱被關押進大獄。因為有三皇子等人的交代,褚側妃未被關進潮濕地牢,不但單獨看管,還派了兩名宮婢照顧。
一切安排妥當,已到寅時初刻,李奕本想邀請李晟一道回宮至蓬萊殿休息,可被李晟拒絕。
李晟快馬回到紀王府,二進院子的廂房果然如他所料,仍舊燈火明亮,溫榮沐浴更衣后一直靜靜地靠在矮榻上等他回來。
聽到熟悉腳步聲,溫榮至外廂將李晟迎了進來,累了整整一日,溫榮雖因擔心李晟,而感覺不到困意,但是眼周也現出暗沉的顏色,溫榮用帕子沾水替李晟擦了擦臉,關切地說道,“香湯和干凈絹服皆備好,晟郎今日一定累壞了,快去洗洗我們一道歇息罷,”溫榮親手擰干帕子,笑道,“算來我們有半月沒回府住了,還好甘媽媽每日都有收拾和打掃屋子。”
溫榮言語談笑輕松,似乎未被夜里發生的事情嚇到。李晟本想將溫榮攬到懷里仔細詢問一番,卻因自己一身臟灰而收回了手,廂房里本一塵不染的,可他走進來后,沾滿泥灰的云靴就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個腳印。
溫榮伺候了李晟沐浴更衣。二人終于能舒舒服服地躺在箱床上歇息。溫榮發現李晟不肯闔眼,黑暗里燦若星辰的雙眸一直看著她,連眨也舍不得眨,溫榮調皮地抬起手,擋在李晟的雙眼前,說道,“約莫只能睡一個時辰了,晟郎怎還不肯歇息。”
“榮娘今晚會害怕嗎,”李晟將摟著溫榮蠻腰的手臂收攏了些,嘴唇故意貼在溫榮的掌心來回摩挲,溫榮忍不住笑起來,趕緊將手藏回錦衾,攏了個小拳頭擋在二人胸口間。
溫榮搖搖頭,輕聲說道,“不怕呢,因為晟郎一定會來救我的。”
李晟嘆了口氣,眸光暗下來,“可我真真嚇壞了,好擔心自己趕不上,擔心榮娘出事,擔心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不知為什么,我愈發覺得自己沒用,一次次都未能保護好你,曾經的我總是自以為是妄自尊大,現在想想好可笑。”
溫榮也伸出手摟著李晟脖頸,“是妾身無用拖累了晟郎。”
有了家室和牽掛的人后,多了份溫馨的同時也多了份負累。因為她的存在,晟郎開始患得患失,無法伸展手腳容易亂了分寸。這世上充滿變數,哪會有能謀算的天衣無縫之人。對于溫榮來說,有李晟的這份關心和牽掛,就已很滿足了。
“胡說,沒有榮娘,我活著也無甚意義,”李晟聲音低緩,似絲竹笙樂輕響,“汝之所向,吾之所往,汝之所往,吾亦趨。”
溫榮眼眸微潮,臉輕埋在李晟胸膛,“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同樣未入眠的,還有早已回宮的睿宗帝。睿宗帝一直坐在書房里,對著一摞才從書櫥搬出的字帖發愣。
睿宗將字帖上的灰擦去,看著字帖上一個個熟悉的字笑出了兩滴眼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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