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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去旁他不言,五皇子受傷與溫家有莫大關系。
溫榮將手中梅花白玉絲絳放回了笸籮里,吩咐碧荷為自己更衣。
溫榮換一身蓮青素面小襖胡服,簡單挽了矮髻,抱著蓮花鎏金手爐,提著燈籠往內堂去了。
汀蘭守在門外,見是娘子,忙欠身請了進去。
溫榮踏進內堂,見到眼前人時,表情登時僵住,那人早已收起了往日的光芒,被裹得嚴嚴實實放在堂椅上,形容消瘦,面色蒼白。
溫榮走上前,端正與五皇子見了禮。
淡淡的梅花清香飄至鼻端,李晟勉強睜開雙眼,望向溫榮的目光,疲累中夾著幾許溫柔。
“起來吧。”聲音又沙啞又緊。
李晟嘴角微微上揚,好似皚皚白雪里忽然伸展出一枝隨風輕顫的墨梅。眼中跳躍著微弱火光,明明暗暗……
溫榮是不久前才知曉李晟并未去杭州郡的,那日李晟與阿爺二人出了盛京,阿爺一路向南,李晟轉道往西……
原來在八月上旬,李奕和李晟便收到了侯寧等人自西州交河城快馬送回盛京的血書,及柳中縣伯克的官符。
如此可知,高昌僮仆所言具屬實。
尋得單獨面圣機會,李奕將血書與萬言書等佐證奉于圣主。
睿宗帝知曉后勃然大怒,卻也憂心忡忡。
節度使已是封疆大吏,卻還不知饜足。如今方成利并未明著謀反,故睿宗帝縱然有決心除掉方成利并舉征西突厥。可也擔心冒然發兵,朝中會一片反對之聲。
那方家在京中根基頗深。朝廷有了動靜,無疑將打草驚蛇。倘若讓方成利起了戒心,與西突厥合兵謀反,亦將招致戰亂。
此時李奕自當獻謀獻策,睿宗帝最后命五皇子李晟佯裝前往杭州郡,實則攜密令至昆山道,與昆山道節度使會和,二人再以協助方成利剿西突厥為由,帶兵往西州交河城一帶……
李晟將盛京到西州交河城一路的驛站都安排好了,西州交河城的消息全無法送入京中。
戰場刀劍無眼。故才有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之言。
可溫榮雖知曉李晟去的是戰場,卻毫不懷疑李晟一定能回來,不止因他貴為皇子,更因他和李奕一般,有高居云端,運籌帷幄、指點沙場的氣度。
瞧見五皇子這般光景,溫榮除了驚訝,胸口還有幾分酸澀。
李晟闔眼重新靠回堂椅。“不幾日,那方成利掩蓋不了他與西突厥是一丘之貉的事,就該起兵謀反了。”
謝氏與溫世珩聽言眼睛都亮了起來,只要方成利謀反。他們便可讓黎國公府心甘情愿的主動還爵。
溫世珩謝過五皇子后,擔憂地問道,“五皇子怎會受傷了?”
溫世珩在遺風苑的側門接到五皇子等人。為避人耳目,不敢多問。只低聲言委屈五皇子了,便自側門將五皇子迎了進來。
溫世珩和謝氏隱約聽見桐禮詢問五皇子傷口是否還好。但具體傷在何處,傷勢如何,一無所知。
李晟俊眉微微皺起,開口說道,“是我一時輕敵。”
武將在戰場上最重要的并非是匹夫之勇,而是無數次征戰累積下的經驗。
《史記》里才有紙上談兵一節,趙括少時學兵馬,言兵事,以天下莫能當……秦軍射殺趙括,括軍敗,數十萬之眾遂降秦,秦悉坑之。
可縱是李晟居于深宮,但他不似趙括那般妄自尊大,且身邊還有身經百戰的昆山道節度使,怎可能犯下輕敵的錯誤。
桐禮面露惱怒,沉聲說道,“那方成利實是陰險小人,主子至西州交河城,初始是聯合方成利一至對付西突厥的。主子善心,想著若方成利心生悔意,懸崖勒馬一心一意抗擊西突厥,待西突厥投降后,主子會向圣主求情,留方成利一命。不料方成利暗中使詐,主子與西突厥大將阿史那比武時,方成利見阿史那落于下風,命人放暗箭傷了主子。”
溫榮等人聽言大驚失色,那方成利竟然如此膽大妄為,難不成他認為讓五皇子戰死沙場,他的齷齪事就能瞞天過海了?
阿史那是西突厥出名的猛將,溫榮雖知曉李晟文武雙全,卻也不曾想到李晟竟能力敵阿史那。
李晟裹著厚重的暗色灰鼠大氅,垮垮地塌在身上,似是不堪重負。
內堂里籠著銀炭爐,李晟額頭上沁出薄汗,桐禮忙上前將主子的大氅脫下。
溫榮深吸了一口氣,李晟的玉白袍衫上染了大片暗紅血跡,傷口必已處理過,看來是在回京途中又裂開了。
謝氏連忙吩咐汀蘭去取上好的刀傷藥交與桐禮,將五皇子安排在南院的碧云居里。
桐禮扶著五皇子去上藥和休息,溫世珩才嘆氣道,“五皇子受傷是意外,在西州交河城一事踏實前,不能叫他人知曉五皇子受傷并且回京了。”
“五皇子在別處沒有宅院?”溫榮正是知道李晟在別處有宅院,故更加詫異阿爺為何要將李晟往遺風苑領了。
不想祖母卻開口幫忙道,“五皇子幫了我們家大忙,如今五皇子受傷,住在遺風苑里,我們正好照顧了他。黎國公府的眼線,汀蘭早已命人看了起來,五皇子可安心養傷。”
謝氏見溫榮面有遲疑,闔眼道,“五皇子為人可信得過,你阿爺為三皇子和五皇子做得越多,將來溫府才能越安全。”
既然祖母與阿爺對五皇子皆是感激,溫榮亦不再多言。
折騰了大半宿,溫榮困得直打哈欠,回到廂房,倒在箱床里便睡熟了……
本以為能睡到日上三竿的,不想卯時就清醒了。
溫榮用過早膳后去了祖母廂房,祖母正在暖炕上盤膝誦念佛經,溫榮悄聲無息地走到軟榻靠著。
許是昨夜睡的時辰過短,溫榮不知不覺地又睡著了,夢里是白茫茫的大雪,自己踩著鹿皮小靴,深一腳淺一腳,不知何時能走到頭……
謝氏做完早課,睜眼看見孫女睡得正香,頗為心疼,吩咐汀蘭為孫女蓋上蔓枝銀衾。
食案上放著噴香的松子酥和軟糯的棗米藕荷糕。
汀蘭笑著小聲說道,“是娘子昨日做了孝敬老夫人的糕點,娘子可是時時事事都想著老夫人了。”
謝氏面露慈愛地搖了搖頭,“這孩子,也不知多休息些,真累著了可得擔心她老子娘心疼了。”
汀蘭抿嘴好笑,分明是老夫人自己心疼了。上前扶著老夫人下炕穿上了錦鞋。
謝氏想起碧云居里受傷的客人,“南院里早膳可安排好了?”
汀蘭點點頭,“安排好了,可五皇子隨從還未傳飯。”
遺風苑廚娘所做吃食皆極為清淡,不知是否合五皇子的口味。
謝氏命汀蘭將松子酥和棗米糕一道做早飯送去南院。
謝氏對五皇子除了感激,還有幾分愧疚。
過了好一會,窗欞外暖暖的晨光覆在了溫榮瑩玉般的面容之上,溫榮這才淺淺地喘著氣,揉揉眼睛,撐起了身子。
南院里的客人也才剛剛起身。
李晟傷勢很重,那一箭幾乎貫穿了左肩胛,昆山道節度使左將,見勢不妙突圍將其救下。
箭雖取出了,但邊城一帶冬季的氣候極其惡劣,實是不利于傷勢好轉。
昆山道節度使為瑯琊王氏家族中人,自擔憂五皇子的傷勢,商議后,李晟決定先行回京,一來避免落下病根,二來李晟知曉如今他留在西州交河城,已幫不上任何忙,不過是負累罷了。
待方成利坐實謀反,京中官員只能撇清與方成利的關系以求自保,那時圣主調派兵馬將名正言順,一呼百應。溫家還爵一事,也將水到渠成。
李晟仍舊是陰沉著臉,可清冷的眼神里卻閃著幾分遺憾和失落。
他與阿史那比武,是為了軍功,急于求成,不想落得如此狼狽。
桐禮為主子穿上了石青緙絲袍襖。
聽到傳飯,遺風苑婢子忙將早已準備好的膳食送進了廂房。
一碗滑片肉粥,一碟鹿肉串脯,桃仁雞丁,蟹肉雙筍,皆是極其精致的菜品,李晟目光最后落在了松子酥和棗米糕上。
數十日的帶傷趕路,縱是往日再勇猛壯實了,此時也是身心俱疲了。
李晟望著水晶棗米糕里嬌而不艷、極逼真的梅花,難得的胃口大開。
“主子,老夫人過來了。”用過早膳不多時,侯寧過來傳了話。
侯寧瞧見主子正執劍立于庭院中,唬出一身冷汗,雖說主子右手無傷,可左手還纏著厚厚的繃帶,若是練劍,必定會牽扯到傷口,“主子,如今你有傷在身。”
李晟眼神清澈純凈,面上略微有了幾分血色,立于雪中真真似那非白非紅,卻能占盡冬色的一樹凌寒梅。
溫榮扶著祖母走進了院子,忽視了仍舊新白抱新紅,好似梅花吹不盡的李晟,轉而看向李晟手中的那柄劍。
溫榮想起了西涼雜記中所言。劍上七朵珠,九華玉以為飾,五色琉璃為劍匣,刃上常若霜雪,開匣拔鞘有風氣光彩照人……(。。)
全部摟著嘴個終于趕在十二點前發出來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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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