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加上司機,一行四人在所謂的龍蝦城落座。大堂并不算大,只有四張大圓桌,其余的都是四人位的小桌子。
錢榮恩訂的包廂也不大,八個人的小圓桌,布置得卻很溫馨。
“龍蝦好像不是這里的特產吧?”莊韻如納悶地問。
剛才走過樓下的時候,她意外地發現這里居然人滿為患。不管大桌子還是小桌子,都坐得滿滿的。而且,竟然還有人在外面等位。
看來,錢榮恩所謂的不預訂就沒座位,還真不是吹牛。
每人發了一次性的手套和圍裙,服務員端上一個大盆,比洗臉的盆大多了。而且是瓷器的質地,非常的瓷實。端上來的時候,也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氣沉丹田,卯足了勁的。
然后,才輪到包廂的美女服務員上場,為客人系好一次性的圍裙。
“管它是哪里的特產,反正現在已經到處都是龍蝦城了。”錢榮恩笑嘻嘻地說,“只要好吃,哪兒產的都一樣。”
“那倒是。”莊韻如沉默。
“行了,開吃吧,哪來那么多的說道。”張小霞爽朗地說,“莊韻如,偶爾吃一點辣不要緊吧?我們都不用保護嗓子.”
“沒關系,回頭喝點綠豆湯降降火就行了。”莊韻如笑著搖頭,“我平常也吃辣的,所以有經驗。”
“是啊,人生就是要享樂,要是為了事業這不能做。那不能做,不是太痛苦了嗎?”張小霞笑瞇瞇地說,拿出一只龍蝦直叫“好燙”。
“就是要趁熱才好吃,別怕燙。”錢榮恩笑著說,“從尾部把腸線抽出來,然后用一點巧勁,把肉整個兒都擠出來就行。其實,別看這個龍蝦個兒大。也就是這么一塊肉好吃而已。”
“一看就知道你是個吃貨。”張小霞笑著說調侃。
“吃貨有什么不好?我是吃貨我驕傲。”錢榮恩不以為忤地說,還得意洋洋。
“你的臉皮比老城墻還要厚。”張小霞笑罵。
兩人的關系看來挺不錯,一個是大姐姐,一個是小弟弟。
不過,錢榮恩似乎和誰的關系都不錯,和每個人都能合得來。
“給。”莊韻如正全神貫注地與龍蝦奮斗的時候,一只剝好的龍蝦全須全尾地遞到了她的盤子里。
張小霞佯惱:“榮恩,你太偏心了吧?有了妹妹就忘姐姐,只剝給莊韻如!”
“張姐。我看你剝龍蝦的水準不下于我,就不好意思班門弄斧了。不過,雖然你不需要。我還是要表表心意的。”
錢榮恩笑嘻嘻地說著。很迅速地剝好了一只龍蝦遞到她的盤子里。
“這還差不多……”張小霞笑瞇瞇地笑納。
莊韻如有點泄氣地看著自己的碟子,慚愧地說:“我花這么久的時間才剝了兩只,而且剝得慘不忍睹……”
“那是因為你平常吃得少。”錢榮恩又遞了一只龍蝦肉給她。
“誰像你一樣,到什么地方,第一件事就是找當地的特色餐館。”張小霞好笑地說,“莊韻如要像你這樣。哪還有時間去練歌?”
“那是,她要三棲發展,我只發展一棲,當然比她要多兩倍的時間。”錢榮恩大言不慚地說。
莊韻如無語。
似乎不是這樣算的吧?
“呯!”忽然,包廂的門被野蠻地推了開來。包廂里的四人,都呆滯地看向門口。
“怎么回事?”錢榮恩臉色不虞。
服務員急忙迎上去。臉上堆笑:“不好意思,包廂的客人還沒有吃完……”
“沒吃完也趕緊走,我這里有重要的客人,就看上了這個包廂。”來者很蠻橫,完全不講道理。
錢榮恩跳了起來:“哪里來的野蠻人,不知道先來后到的嗎?別說我還沒有吃完,就算吃完了,只要我沒挪窩兒,就不應該有人闖進來。”
“對不起,你們能不能換個座兒?我替你們看看,有人用餐完畢的話,安排你們……”服務員轉過身小聲請求。
“憑什么啊……”錢榮恩瞪大了眼睛,“見過橫的,沒見過這么橫的。還有你們這個餐廳怎么回事?不懂得維護顧客的權利嗎?我們一沒吃霸王餐,二沒無理取鬧和大聲喧嘩,憑什么要我們換地兒?”
莊韻如默然。
前兩條也就算了,大聲喧嘩……似乎他們這個包廂的聲音不會小,就是不知道隔音效果怎么樣……
“怎么還沒有清場?”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門口堵著的兩個人立刻讓開了道,滿臉的諂媚。
莊韻如愕然。
這架式,怎么像是古裝片時原王爺出場?或者是皇帝微服私巡?
“二少,這里的人不肯讓座兒,您等會兒,我這就打發去。”當前進來的一個花襯衫就差點頭哈腰了。
莊韻如想,如果生活在抗戰時期,絕對是漢奸的不二人選。
而另一個“開道鳴鑼”的顯然還不太適合這樣的身份,雖然態度力求恭敬,但阿諛奉迎之詞,還是不能如江河之水滔滔而來。
所以翕動了一下嘴唇,沒有說出話來。但是動作卻毫不含糊,簡直像是事先演練過似的,兩人整齊劃一地轉過身來。
“二少要用這個包廂,你們趕緊另外找個地方吧。餐費不用結了,算在我們頭上好了。”另一副嘴臉變得真快,與某個傳統劇種里的“變臉”有得一拼。
錢榮恩氣結:“你覺得我們看起來你是付不起一頓宵夜的人嗎?別說我們還沒有吃完,就是吃完了,還得再點一瓶脾氣慢慢地耗呢!”
莊韻如和張小霞對視一眼,雙雙保持沉默。雖然眼前的人看起來來頭似乎不小,但是兩人的脾氣再好,也沒有理由在錢榮恩表明立場的時候,還在窩里唱反調。
更何況,對方的態度也實在是太惡劣了。如果有商有量,或許真有借這個地方招待某個重要的客人,那么禮讓一下,也未嘗不可。
但上來就擺出施舍的神態,誰也受不了。別說像張小霞出道十年,哪怕只是飾演女二號,但片酬也不低,身家自然豐厚。就是像錢榮恩和莊韻如這樣的后起之秀,也不會在乎一頓宵夜的價錢。
而剩下來的司機,他的職責本來就是送他們來吃宵夜而已,更不會表示什么意見。
所以一行四人,沒有一個露出離開的意思,都老神在在地繼續吃著為數不多的龍蝦。
莊韻如盡管對錢榮恩吃龍蝦的技巧羨慕一萬分,可是看著簡簡單單,自己做起來卻無比的困難,剝出來的龍蝦還是缺頭少尾。
花襯衫臉色一變,搶上兩步,二話不說就掀起了桌子。
莊韻如和張小霞躲避不及,雙雙被濺到了滿盆的龍蝦。
好在他們已經吃了將近一個小時,所以龍蝦并不燙,但也夠狼狽的。
“現在還不走?敬酒不吃吃罰酒!”花襯衫冷笑。
“喵了個咪的……”錢榮恩跳了起來,摞起袖子就要干架。
莊韻如看了看自己和張小霞,安安靜靜地說:“還有五只龍蝦,我們的衣服,你們要負責賠償。”
她的聲音并不大,但是聲音婉轉安靜,音色柔美,即使在一團亂麻的情況下,還是讓人第一時間聽清了她的話。
錢榮恩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容色平靜,仿佛并沒有看到眼前劍拔弩張,一言不合大有大打出手的局面,而只是無辜地訴說著今天的菜色如何。
張小霞則撇了撇嘴:“說什么百強縣,原來只是虛有其表。gdp增長率再高有什么用?這素質……”
莊韻如搖頭:“張姐,我想只是一小部分人有這樣的行徑而已,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
“至少也代表了這個縣城的某個縮影,經濟的高速發展,并沒有帶來另一個層面的高速發展。”張小霞毫不客氣地批評。
兩人好整以暇地討論起宏觀的經濟發展,完全視眼前幾個男人的怒氣勃發為無物。
二少的目光落在莊韻如的臉上,一時有些發怔。
素顏的莊韻如并不像在舞臺上光芒四射,但五官精致、氣質溫婉。哪怕身上穿著一次性的圍裙,褲腳上還濺著龍蝦汁,卻絲毫感覺不出狼狽,仿佛她穿的正是見客的晚禮服,大方高雅。
正要開口,花襯衫和另一個拙于言辭但手腳絕對不慢的同盟卻已經和錢榮恩動上了手。
在這地頭上,居然有人不買他們的賬?更何況,二少還在身后沉默不語,不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表現嗎?
錢榮恩也不甘示弱,沖上去就截住了兩人。多少拍過幾場武打片的影壇新秀,還是有幾招花架子的。雖然雙拳難敵四手,但也僅僅是稍落下風而已。
莊韻如和張小霞無奈地對看了一眼,只能苦笑無語。
她們故作淡定的談話,其實不過是想化解眼前緊張的氛圍。可是人家根本不吃這一套,錢榮恩也是個不肯服輸的主兒,所以雙方就如似的,一碰就著。
“榮恩太沉不住氣了,忘記自己是公眾人物了。別人不怕被被曝光,萬一我們幾個被記者逮著,那可有好戲看了。”
莊韻如只能自嘲:“幸好不是在夜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