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韓王府。
“所以,你來找我,就是想讓我幫她不去和親?”李曜看著對面的李章。
李章笑得有些無奈:“二哥,我能力有限,皇兄似乎主意已定,我只能來找你。”
“那你又怎么知道,這段時間,我沒有在幫她?”李曜語氣平靜。
李章嘆息一聲,里面帶著惆悵:“二哥,當初父皇駕崩前,告誡皇兄,不得讓盈盈入宮,也不能進楚王府。所以為今之計,只能靠你了。”
李曜自然明白,李章說的是什么——做些手腳讓她嫁進韓王府,就能免去和親。
“你以為,她會答應嗎?說不定,她寧可去和親——”也不要嫁進韓王府。閉上鷹眸,掩去其中深深的失落。
以她決絕的性子,真的可能做出這樣的選擇。如今她避自己如蛇蝎,能永遠逃開,對她而言未必不是好選擇。
因而這段日子,他雖有所準備,卻沒有真正行動。無論是嫁進韓王府,還是毀了夏那日赫泰,更甚者移花接木。一切,要看她是否愿意配合。
正月初五,顧盈盈帶著孩子啟程出發,并且高調宣稱自己已有一子,借此先動搖五分夏那日赫泰和親的意愿。
跟著一起出發的,還有凌承瑞、段絮佳和攔也攔不住的葉。
在紫煙莊的這段日子,葉常常來找顧盈盈,只因她總有新奇玩意兒。如今知道了原來她就是名動天下的圣陽郡王,更是宣稱要給她當“女寵”,賴著不走了。
于是乎,馬車上,段絮佳、葉、隨心和她打著桌游。
葉推出一張牌:“蝙蝠。”
顧盈盈接過。看了一眼,給了隨心:“蝙蝠。”
隨心看了一眼,給了段絮佳:“蝙蝠。”
段絮佳搖搖頭:“不信!”
翻牌結果是老鼠。
顧盈盈微笑:“絮佳,你是太聰明了!”
打了幾輪德國小強,顧盈盈有些疲累,一群人就收了牌。倒是段絮佳好奇地開口問了葉:“姐姐。其實,你跟去長安到底是為什么呀?”
葉嘆口氣:“要說我的武功,也沒比絮佳好多少;聰明呢,也比不上郡王。可是——”
顧盈盈睜開雙鳳眸,帶著一點溫然的笑意:“,你該不是真看上我了吧?”
“我就是看上你了!”葉堅定地點頭。
許久,顧盈盈從馬車的暗格抽出一本《尋軼記》,翻到被勾錯魂的王超的故事,遞給葉。
葉合上書頁。神色有些復雜,卻聽到顧盈盈開口:“這本《尋軼記》,版本有些舊了,應該再加上一個故事:有一個女子,本來出生富家,可是嫁人之后,經歷了許多慘痛的事情,終究枉死。結果天見垂憐。她在出嫁前的那個日子重生,發誓要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她根據先機。做了很多事情,最終避免了自己悲慘的命運。”
葉有些訝然,隨即橫了心開口問:“你是不是,也是這樣的人,否則,在我上輩子里。顧盈盈這個人,死在出嫁前,再也沒有——而且也沒有唐晚這個人。”
此語一出,段絮佳有些驚訝地捂住嘴。
顧盈盈拍了拍段絮佳的手以示安慰:“你也是懷疑我,對我感興趣。才一直要跟著我的吧?”姐弟兩的性子,果然像。
葉有些嘆息:“那,你又是怎么猜出來,我是死過一次的?”
“因為,我雖不是重生,是穿越,但是和重生有些像。我是那個故事里,另外一個地方的魂魄,借尸還魂在這個身體之上。你說你上輩子,我早早就死了,我想知道其他的事情。也就是,我的出現,到底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顧盈盈神色鄭重。
葉微微蹙眉:“上輩子,沒有圣陽郡王,趙王李嵐登基,廢太子李衡據說下場很慘,至于當今皇上……”
“你但說無妨,此處都是心腹。”顧盈盈知道她忌諱。
“當今皇上幽禁終生。而且,根本沒有什么韓王,楊毅涵,也就是崇光門少門主,早就死了。”
顧盈盈微垂雙目:“那顧家呢?”
“顧家倒是還好,雖然一直是廢太子黨,可是,趙王即位之后,對顧家很好。”
“好了,我知道了。再具體的事情,如果知道的更多,對我如今的心境影響也就更大。,我們這種人,占了先機,可是最致命的弱點就是,滄桑。你雖看上去活潑,不乏驚世駭俗之舉,卻不過是掩蓋內心的滄桑罷了!”顧盈盈看著葉。
葉飄忽一笑:“郡王,你雖明白,可是你自己不滄桑嗎?”
顧盈盈沉默了片刻,突然唱了一首《金縷衣》。
勸君莫取金縷衣,
勸君惜取少年時。
花開堪折直須折,
莫待無花空折枝。
歌聲在馬車附近回響,淡然中透著一點希冀,希冀最終又歸于平淡。
行到豫州歸德境內,顧盈盈再次發病,卻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最不想見的人。
李曜一身白衣,羊脂玉面具下的表情十分復雜。
盈盈,你有了我們的孩子,而我卻一無所知,你這不是把我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嗎?
那天聽聞圣陽郡王已有一子,他開始只是懷疑那是她為了應對和親弄出來的對策——寧可毀了自己的名聲,也不要去和親。
可是馬上他反應過來,如果算一算日子,正好是……
“狐貍,你為何不讓我見她?”站在歸德城一處院落外,李曜問。
雪夜中,兩道白影并不明顯。
“你為何要見她。”凌承瑞的語氣十分平淡。
“和親一事,我有心幫她推掉,但如果不知曉她的心意,我該如何行事?”
“幫她推掉?不需要你幫!你為何要幫她,不過是為了你自己的私心罷了,該不會是,想要以此為借口娶她吧?”凌承瑞譏諷。
就在這時,院內一陣喧鬧。
“宮主!宮主趕緊回來!”曼陀羅宮的人急忙追了出來,卻無奈不敵顧盈盈的輕功。
顧盈盈一身白衣,穿的十分單薄,卻似乎沒有感到寒冷,眼神直愣愣的,死命往外跑:“別攔著我!不許攔著我!”
她跑到雪地旁,雙手伸進冰涼刺骨的白雪,這刨一刨,那挖一挖,似乎在尋找什么。可是越找越著急,越找越癲狂:“到底去哪了!到底去哪了!快點幫我找回來!幫我找回來——”發瘋的喊叫凄厲地響徹雪夜。
凌承瑞星眸含著淚意,飛過去點了她的睡穴,生生忍住了哭出來的沖動:“丫頭剛出月子,你們就這樣讓她在冰天雪地里挨凍!說了多少次了,點睡穴,要快準狠!”
一旁的李曜,早已驚詫得不知所措:這是……盈盈,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把顧盈盈交回給隨心,凌承瑞淡漠地轉頭:“你們把丫頭都逼成這個樣子了,還不放過她嗎!”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曜深吸一口氣,追了上去。
“說了你不準進來,這是丫頭的地盤,你經過她的允許了嗎?”凌承瑞嚴肅地說。
李曜嘆息一聲,微微咳嗽:“你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誰嗎?”
凌承瑞這才轉過頭,看著他:“莫非你知道?”在他看來,如果孩子的生父不是壞人,丫頭這一局,完全可以嫁給他然后逃避和親。反正連孩子都有了……
李曜摘下面具:“你可以先給我看看孩子嗎?”
猶豫了很久,好奇心促使凌承瑞還是決定試一把。
從搖籃中抱起孩子,李曜激動得有些想哭。他的手抱著懷中襁褓,小心翼翼的樣子,似乎生怕自己不當心傷了孩子,指尖顫抖著,想碰卻不敢碰孩子粉嫩的臉頰。鷹眸中含著無盡的喜悅,也閃爍著淚光點點。
那是他的兒子,他和盈盈的兒子呀!爹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娘,如今才知道你的存在。放心,爹會保護你和你娘,不讓你們去北漠受苦的。
奇怪的是,孩子并沒有認生,卻笑嘻嘻地抓住了李曜的衣襟。
見到這一幕,李曜不由得笑了,那笑溫暖慈愛如陽光。
凌承瑞看著他的動作,看著那個冰塊的臉上浮現出的無比慈愛的微笑,便知曾經在腦海中一晃而過的猜想——印證了。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丫頭一直躲著你,為什么一直說孩子沒有爹,為什么——”為什么當初決定這個孩子要不要的時候那樣為難。
因為孩子的生父,原來是你。
李曜似乎沉浸在初為人父的喜悅中:“我如今能推想得到,她當初會有多么矛盾。然而幸好,她還是要了這個孩子。”
他猶豫許久,終于鼓起勇氣,伸手輕輕刮了刮兒子粉嫩的臉:“長得還是像你娘。”低沉的聲音雖然冰冷,卻帶著濃濃的愛。
凌承瑞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冰塊有多么喜歡這個兒子:“幸好什么,你高興得太早了,丫頭既然說了沒爹,日后他也不會是你的兒子。”
李曜蹙著劍眉搖頭:“不是幸好這個,是,如果她真的選擇不要,這輩子就再也沒有機會當母親了。”(。。)
一更!
李筠這個人,其實我只有一句話,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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