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你這是”,立冬站在立春身后,瞧著立春的舉動甚是不解。
立春手中已是執了二三枝杏花,墊起腳尖手攀了桃樹上欲要再折一二枝桃花。自從來到此世,忙忙碌碌,整日顧著飽肚腹御寒冷,早兩年還時常夢回醒時垂淚,這二年來記憶漸漸塵封夢里也難見至親之影。
今日早上菜地摘菜之時,劉媽見得綠草明媚春花燦爛,不知不覺感嘆若是這等好日子去野外踏草賞花該是何等的愜意。立春知道往年劉媽跟著趙根生之時年年春日都要隨了他去郊外賞花踏青的。聞得劉媽之言不由打趣,這日日都置身于花草田地之中,不比那郊外野生野長的花草更得趣。
劉媽卻是說了句話,驚得立春呆愣半響,甚至于手里挽著的菜籃子滾翻在地也渾然不知。嚴格上來說那話并不是劉媽所說,她只是應景的復述出來而已,她復述的是幾句詩,這詩還是立春教給立冬的,立冬平日里常溫習這些,劉媽聽得多了倒居然是記住了“梨花風起正清明,游子尋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萬株楊柳屬流鶯”
清明,清明.就這簡單二字,立春足足呆愣半響。眼下正值暮春四月,依著前世節氣心中暗暗盤算了一番時日,大約是能記得清明就在冬至后的第一百零八日,屈指算來,就算是自己算得不精確,左右也在這兩日該正是清明之時。清明時節雨紛紛,難怪這兩日煙雨蒙蒙。此世里并無清明之說,也無此時日祭奠先人之習俗。原是自己入了此世隨了大眾,將前世的至親漸漸淡忘。今夕不知往昔,本不該,實不該.
“二姐,我前兩日都想摘幾枝花拿到屋里去插花瓶的,你都不讓,怎的今日你自己卻是折了這些”。立冬再次問著立春,語氣里頭頗有不滿。
立春折了兩枝桃花,四五花枝在手,白的杏花,粉的桃花,粉白相間甚是嬌嫩。“我折了這些自有用處”,對著立冬淡淡一笑。笑容里滿是苦澀之意。
“那有什么用”,立冬追問著立春,很是執拗。
“過來,我給你說個故事”,立春將手中的花枝尋了一干凈的陶瓷瓶子裝了水插下,徐徐開了口對著立春說起了前世往昔里的傳說。
在很久很久以前,春秋戰國時期。有一個叫做介子推的從自己身上割下一塊肉給流亡在外的晉文公充饑。后來有朝一日晉文公歸國分封群臣之時,卻忘記了介子推。后來晉文公親自恭請隱居的介子推,但介子推不愿為官,躲藏山里。晉文公的手下就放火焚山,想逼他露面,結果介子推和母親都被燒死。后來為紀念這位忠臣義士,大家將介子推亡故的三月初三這一天設為“寒食節”,不生火做飯,只吃冷食。后世隨著時間的遷移,開始逐漸把寒食的習俗移到清明之中。尤其是把掃墓的習俗移到清明之中,清明節也就成為后世祭奠先人的日子。從此但凡是清明之時,人們便踏青掃墓,植樹栽草,以此來悼念故人。
“二姐,那你今日折花是為”,立冬早就從立春教給自己的詩句之中得知清明二字本身的含義,此時聞聽得立春所說的故事。心中雖不能完全理解通透,卻也能略知四五分了。
“一為.二為周阿婆,她們故去甚久,她們生前活得并不快活。死后卻是被我們很快淡忘,今日我也是碰巧憶起了她們,便想了折上幾枝花,備上幾杯薄酒,遙遙對著天邊一拜罷了”,立春深深自責,重活這一世,卻是今年才始記起清明悼念亡母。
淅淅瀝瀝的細雨凝結成絲,相互纏繞飄飄灑灑,飄飄灑灑。花圃之中嬌柔的姹紫嫣紅均似沾上了晶露,顯得愈發的嬌脆欲滴。從花草到樹木,更甚菜地那頭,抹抹綠意在這迷迷蒙蒙的細雨之中變得濃郁而沉靜。
任憑細細的雨濕了發絲濕了衣裳,立春獨蹲于花圃最里邊的角落,渲染的油紙傘遮擋著煙朦細雨,傘下是燃燒過后的灰燼。幸得立冬細心,聽得立春說起清明祭奠故人一說,當下便趕了牛車往鎮上匆匆而去匆匆而回,回來之時手里提著一包紙錢。立春原本的意思是折了幾枝鮮花對了東方遙遙一拜略盡心意,既是立冬買了紙錢便讓著劉媽燒了三四小菜擺了二三果盤斟了三杯清酒。
煙雨霧氣籠罩在花圃上空徑自彌漫成一首婉轉的小曲,花間草叢氤氳著一絲朦朧的哀婉,憑的讓人生出一種離愁。輕輕起身,許是蹲的太久,起身之時頭腦一陣眩暈。花枝在細雨的淋撒之下有些垂敗,幾片花瓣掉入泥土之中。前世的母親是個愛花的,定是不愿瞧著花枝如此漸漸零落
立春轉身往院里屋檐下取了平日翻整花田的鋤頭,在灰燼之地挖了細長的坑,將花枝整整齊齊的放了進去,然后埋上土。
立春朝著院中屋檐下站著立冬招手,很快立冬便走了過來,“立冬,你也來拜一拜吧,周阿婆對我們有大恩,無以為報,只能如此遙空祭奠她一番,等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回李家村去把周阿婆的墳重新修葺一番”。立冬跟著立春遙遙拜了三拜。一些事,一些人,在眼前浮現再浮現,終是由近及遠
過得一日,艷陽高照,一掃前兩日的煙雨迷蒙,沉寂兩日的心也隨之開朗起來。尉東峰也于這個陽光明日之日到得花圃說要邀了立春往鎮南出去到郊外踏青游玩去。立春本是不想去,奈何立冬歡呼雀躍說想要去,索性喊上劉媽還有小老頭一并往著鎮南而去。去鎮南還須得到通江鎮,從鎮上直直穿過往南邊而去。既是到了鎮上又是要去踏青游玩,豈有不喊上付瑩的道理,讓著尉東峰趕了馬車往付府而去。
付瑩這幾日在家中被爹娘催逼親事催得緊,正無處發泄,聽得立春喊自己去鎮外游玩自然是正合心意,當下連著錦繡也不帶直接跳進馬車之中跟了立春就走。
“你可算是來解救我于危難了,我這幾日都要被我爹娘快逼死了”,付瑩上了馬車就快言快語的對著立春訴苦。說罷了才對著劉媽和小老頭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你若真不想,你爹娘也逼不死你,你那小弟弟都還未曾出世,你若當真嫁了,你家里那一攤子你爹娘可是收拾不了”,立春從著和付瑩深交之后,對她家的情況基本都了解,原本她家是靠著她大哥支撐打理的,只后他她哥突然得了病且一病不起,家中才慢慢頹敗了。現在要不是付瑩幫忙打理著,只怕那些個鋪子和田地早就賣與他人之手了。
“就是,付瑩姐姐是最厲害的”,立冬靠在劉媽身上符合著立春說笑到。
尉東峰坐在馬車外頭心中有苦說不出,今日出門連馬車夫都沒讓跟上就是想著單獨約了立春去踏青,現在可倒是好,自己是白白當了免費的馬車夫。聽著車里頭熱熱鬧鬧笑語不斷傳出,只能是謂然而嘆。
暮春四月,草長鶯飛,花紅柳綠,一路而行,處處花木開放,白了杏花,紅了桃花,成片的花林從眼前一一飛掠而過。鎮南是慣常多人來游玩的。不但是通江鎮本地人來游玩,連帶著四面八方經過通江鎮南來北往的商賈也會趁著春日風光好于通江鎮停留一日兩日出外游玩。
一路上不時有馬車或是牛車來往于路上。尉東峰催趕著馬車來到了煙霞湖之旁打馬停車,“姑娘們,下車吧”,車簾掀開間,臉上的笑容如頭頂的艷陽般燦爛。
“哇,二姐,這里居然有湖”,立冬一下車便被眼前波光淋漓的湖水驚得一呆。
付瑩自小就長于通江鎮上,對鎮南的風景自然是熟之又熟,剛才在馬車之上已是同立春立冬而說說過此處的風景,只立冬下了馬車還是不免對眼前的景色一嘆。
“嗯,果然不錯”,立春笑著答到,不但她吃驚,自己也都是吃驚,知道通江鎮邊有大河,卻是不知此處還有這么大片湖,湖邊楊柳垂垂,山坡上花木片片,說不上游人如織卻也三三兩兩入目皆是有人。
“可惜了今日沒有帶風箏出來”,付瑩很是遺憾。
“今日又沒有風,就是帶了風箏也飛不起來”,尉東峰滿臉含笑,只眼神卻是一直瞟向立春。
“立冬啊,你能陪我去那邊看看,我瞧著那邊的花兒好看,不如我們去摘了編花環”付瑩是個有眼力的,如何瞧不出尉東峰有心于立春。
立冬是個心靈通透的,很快明白了付瑩的意思,笑著拉了付瑩飛奔而去。
立春有些別扭起來,她們的意思自己知道得清清楚楚,就是因了這清清楚楚反倒覺得和尉東峰獨自呆在一處很是有些不自然,正要扭捏著是否也往著付瑩立冬二人跑去的方向追過去,尉東峰卻是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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