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云氏知道兒子和女婿談妥了一筆買賣,笑著對女兒媳婦道:“這兩個人真是的,我們在這邊忙著給彥哥兒準備滿月席面,他們倒談起買賣了。”
話里滿是埋怨,語氣里卻透著一股高興。現在兒子女兒的日子都好過了,她心里也好過些。不過看到女兒平坦的肚子,心里還是有些遺憾。
“娘,前兒當家的還說蘋兒幾個琢磨的糖大有可為,一個勁地夸幾個丫頭。現在我們兩家一起賣這糖,可算是妹妹妹夫拉拔我們呢。”林氏心里五味俱全,雖然幾個侄女兒做出來的糖是很特別,可丈夫一下子就把錢投進去。想到上次她娘家兄弟要和丈夫一起做藥材生意,丈夫卻一口回絕了,她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嫂子第一次這么不陰不陽地對自己說話,唐氏有些不適應,看了云氏一眼,云氏悄悄地搖頭,示意她不必多說。
“哎呀,彥哥兒怎的又哭了,明芬也不好好哄哄,我看看去。”說話間,林氏就出了灶間往唐志誠夫妻的屋子去。
看她走了出去,唐氏才問云氏,“娘,大嫂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擔心大哥和我們做買賣虧了錢啊?要是她真不愿意,我就和當家的說說,那字據不算數就成了。”
“你別瞎想。”云氏攔住女兒,“她這不是沖你,前兒她娘家大哥找你大哥一起做藥材生意,可這藥材生意投的錢多,他們也沒什么門路。你大哥覺著沒什么可做的就拒絕了,她這是心里不痛快呢。”
晚上唐氏把這事和周友平說了。“你說我們要不要跟大哥說,這買賣我們不做了,總不好為了買賣讓大哥大嫂置氣吧?”
“我看還是算了。”周友平覺得妻子的辦法不好,“你想啊,大哥走南闖北這么些年,他既然決定和我們一起賣魚香草糖,就說明他覺得這糖定能賺錢的。要是讓他知道我們是因為大嫂的態度才不做這筆買賣的。不管從臉面還是收益上講,都會責怪大嫂,這樣不是把事情鬧得更僵嗎?”
“這倒也是。”唐氏點頭.
周友平又道:“我看不如我們就當不知道這回事,等魚香草糖賺了錢,大嫂心里的不快自然會少了。”
三月二十二。唐耀彥滿月,唐家在院子里大擺宴席,請了十幾桌客人。
“親家來啦,快里面請。”林氏把徐明芬的娘家人往屋里引,“快進來瞧瞧我們彥哥兒。”
袁氏跟著她幾個箭步進了女兒的屋子,“哎呦。我的小孫孫,快讓姥姥看看!”
屋里正幫著整理東西的周蘋兒趕緊起身,“伯母。快請里面坐。”
袁氏仿佛沒看到她似的,只樂呵呵抱過穿戴整齊的唐耀彥,“這眉目長開了些,看著更俊了。”
周蘋兒不在意地準備退出去。一個身穿柳綠色衣裙的婦人拉住她,“喲,這是那家的姑娘啊,看著可真水靈!”
床上的徐明芬見狀趕緊給幾人介紹,“娘,大嫂,這是我姑姑的女兒。大表妹蘋兒。我們定親的時候見過的,你們不認識了?”
“真真是女大十八變,瞧我一時半會兒居然沒認出來。”小袁氏拉著周蘋兒不放,“你姑姑可真是有福氣,生了個這么標致的閨女。不知道定人家了沒,要是沒定,可得給我小叔子備著。”
“大嫂,你說什么呢?”徐明芬臉上有些發熱,囑咐暗自生氣的周蘋兒,“蘋兒,勞煩你幫我倒幾碗水進來。”
周蘋兒聞言,手上使了勁甩開小袁氏的手,轉身就出了屋。
“嗬,這丫頭脾氣倒挺大的!”小袁氏對著她的背影不滿道。
徐明芬落了臉,“大嫂,哪有你這樣的,當著人家姑娘的面兒說什么定人家,也怪不得蘋兒甩臉子給你看。”
“喲,到底是生了兒子的人,這胳膊肘都快拐到天邊兒去了。”小袁氏憤憤做到床沿,“人家對著你親嫂嫂甩臉子,你倒是幫著她?”
“那你要我怎么辦,你是客人,蘋兒也是客人。”徐明芬覺得很冤枉,“況且也是你說些讓人不痛快的話。”
“娘,你看看你閨女,這心都要長歪了。”小袁氏突然對著袁氏抱怨,“我這也是看著那丫頭模樣好,才想著配我們安禮正好。我不也是為家里著想嗎,怎么到頭來卻是我的錯了?我知道這么些年我也沒給家里添個一男半女,惹了大家的嫌棄,可妹子也不能為了外人數落我這個當大嫂的啊!”
說著說著,就嗚嗚哭起來。
徐明芬見狀很無奈,這個大嫂以前只是嬌慣了些,可成親幾年肚子都沒個動靜,脾氣也越來越差,動不動就說人家嫌棄她。
袁氏雖然對這個侄女兒或多或少有些不滿,可在親家家里卻不好說她,“明芬,今兒個是你兒子滿月,我和你嫂子也是來給我們小彥哥賀喜的。既然你說了話讓你大嫂不痛快,做妹子的就低個頭陪個不是。”
轉身就數落兒媳婦,“你也是,多大的人了,要哭要鬧也不看個場景。現在外面那么多人,你這樣子像什么樣,還要不要臉面了?”
徐明芬不想長子的滿月酒因為大嫂的哭鬧惹人閑話,不得不先低頭,“大嫂,剛才是我太著急了,說錯了話你別放在心上。”
“你打小就是這個脾性,我和你生氣著實犯不著。”小袁氏得了便宜還賣乖,“算了,我也不是小氣的,況且今兒個我們可是來賀侄兒滿月的。只是這小丫頭不是去倒水嗎,怎么半天不回來,會不會做事兒啊?”
徐明芬見她這樣子,知道多說無益,只道:“今兒個客人多,蘋兒估計幫忙其他事兒去了吧。”
唐耀彥的滿月酒除了請遠親近鄰,還請了些生意上的伙伴,唐忠清父子并幫忙的周友平、徐明芬的爹徐正琪都被灌醉了。因此等客人都散了后,就剩下周、徐兩家人還沒離開。
周蘋兒從灶間端了幾碗醒酒湯出來,遞了一碗給徐安禮,“徐家二哥,這是給你爹的醒酒湯。”
徐安禮小心接了過來,或許是很少接觸陌生女性,臉騰地紅了。
旁邊幫忙收拾碗筷的小袁氏笑起來,“喲,安禮這是害臊呢。不過這也正常,蘋兒姑娘長得水靈。剛才我還和娘說,這要是給你做媳婦就好了,也讓爹娘早日抱上大孫子。”
她這話說得過分,徐安禮和周蘋兒的臉刷地白了,徐安禮更是道:“大嫂,你胡說什么呢?”
“我哪里胡說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況且你們相貌相當,年紀也合適。”小袁氏猶自道。
周蘋兒手里托盤碰的掉在地上,捂著臉就往屋里沖。
灶間洗碗的幾個婦人聽了外面的動靜,紛紛出來看熱鬧。云氏和唐氏臉色氣得鐵青,周箏兒更是道:“徐家大嫂可真是會胡亂咧咧,你又不是月老,怎的見著對男女就拉人配的?我還道你是個識禮的,沒想到卻是個沒成算的,只知道胡亂說人,也不怕反倒污了自己名聲!”
“嗬,你們姐妹可都是牙尖嘴利的。”小袁氏臉黑了下來,“剛才我也后悔想把你大姐配給我小叔了,這么潑辣的丫頭,我們家可承受不起。要我看,還是你二姐強些。是吧,安禮?”
躺槍的徐安禮低喝道:“大嫂,你在瞎說什么呢,沒得在這里胡亂攀扯人的……”
他話沒說完,唐氏沖了過來,“你這瘋子,我幾個女兒那里得罪你了,你一口咬一個的,啊?”
“我哪里咬她們了?這不是幫她們尋姻緣嗎?”小袁氏被唐氏怒氣沖沖的樣子嚇到了,嘴上卻不服軟。
“我孫女的姻緣還用不著你這個外人來尋!”云氏在灶間門口喝道:“徐家二小子,去把你娘叫出來,這兒媳婦她究竟管是不管。要是她再這么瘋言瘋語的,可別怪我倚老賣老!”
一直躲在屋里的袁氏見這情形,不得不走出來,“親家嬤嬤你別見怪,這孩子有口無心的,她這也是太著急她小叔子的親事才……”
“我只聽說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哪里又爹娘健在,做大嫂的滿天下給小叔子尋媳婦的?”云氏完全不吃她這一套,“就算她年輕不懂事,你這個做人婆母的也不知這個禮?”
院子里的吵鬧把屋子里醉酒的幾個大男人吵醒了,徐正琪歪歪扭扭出來,沖著袁氏就吼,“你個敗家娘們兒,我是怎么跟你說的,讓你管管你兒媳婦,整日鬧事還有理了?要不想過日子,就給我滾回娘家去!”
他這一吼,袁氏姑侄兩個側地不敢說話了。徐正琪早就看不慣這個驕縱又沒能給徐家添個丁的兒媳婦了,要不是袁氏護著,說不定早就休回娘家了。
鬧成這樣,徐家人也不好再留下來,徐正琪父子分別給周、唐兩家道了歉,也顧不上徐正琪酒還沒醒,一家子就告辭回家了。
出了這件事,其他人也不好多說什么,大家安靜地把東西收拾好,很快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