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瘋狂般的幻夢在逐漸瓦解。扭曲著,掙扎著,卻又無力地崩裂溶解,它最終坍塌一地。
調律者蘇芳腰間中了艾爾伯特的一擊,被攔腰斬斷。金屬軀體的切口上還帶著發熱發亮的割痕,是極致鋒利的刃物所帶來的,干脆利落的一刀兩段。
因為艾爾伯特心中早已沒有了猶豫,幻覺影響不了他,他知道他該往哪里揮砍。
蘇芳倒下的同時,她所釋放出的幻術也逐漸消弭,于是便有了這種幻夢在崩潰的奇異光景。并不是艾爾伯特能揮刀砍斷幻覺,只是幻覺在他揮刀之后自然斷裂罷了。
"告訴我,"虎人青年不帶感情地問:"你讓我看到的那個世界,真的只是幻覺而已喵?"
"不。那是和另一個世界,一個平行世界聯系著的。"躺在地上的調律者放棄了掙扎,有氣無力地答道:"如果你真心想留在那邊,你的意識最終就會被留在那邊吧。
什么是幻夢,什么是真實,真有那般嚴格的區別嗎?到頭來只是你所選擇的是真實,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東西。
既然你能從真理的彼岸創造出一個分身,把它投影到這個[真實世界]里,又為什么不能同樣地把分身投影到另一個[真實世界]里呢?"
"那個世界肯定有另一個更適合的艾爾伯特,去陪伴那兩母子。"虎人青年提刀走上前:"但我還是只屬于這里。因為這邊,也有人在等我回去啊。"
他手起刀落,一刀劈爛了古代人戰士的頭顱。
這就是他的選擇。
十分鐘后,艾爾伯特揉著酸痛的肩膀,慢悠悠地從深淵斗技場里走出。
"總算贏了。"穆特和古斯塔已經在斗技場門口等著他,貓人少年剛上來就用沙啞的聲音說:"真丟人,花了一天一夜才打贏,還差點永遠被困在里面了。"
"吵死了,要你管。"虎人青年嘴硬道。
"哇啊,你臭死了。"穆特上下打量了艾爾伯特一眼,馬上捏住鼻子:"快回去洗個澡,把衣服換掉吧。"
"這是不可抗力。"艾爾伯特紅著臉答道,然后他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安地問:"等等。你是真貨喵?這該不會又是個幻象吧?"
"你才是幻象,笨蛋。"穆特不滿地說。然后這小子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艾爾伯特的下半身,臉開始紅起來了。
艾爾伯特也迅速瞥了一眼穆特的下半身,馬上把目光游移開,哼道:"好吧。不是幻象。"
如果還是蘇芳構造出來的幻覺,肯定不會把那真實到丑陋的細節給呈現出來吧。
艾爾伯特急著回去洗澡,很快就走了。而古斯塔也跟隨其后,穆特走在最后面。
"他已經知道了嗎?"臨走前,貓人少年問那個代言深淵的黑影:"當他打贏了所有的比賽,他必須支付的那個[代價]……"
"是的。他都知道了。"黑影不帶感情地答道:"既然他開口問,我當然有義務回答。"
"明知道拯救世界的代價是犧牲他自己,還是毫不猶豫地朝著那條路一直走下去……嗎。"穆特搖了搖頭:"真是笨蛋。"
他看著艾爾伯特逐漸遠去的背影。
"如果被拯救的那個世界里不包括你自己,這種拯救還有什么意義啊。"
"欸。"半小時后,艾爾伯特舒舒服服地躺進公共浴池的熱水里。
"我可以進來嗎?"穆特靦腆地說。
"當然。"艾爾伯特裝作沒注意到穆特那尷尬的表情,挪了挪身子。
貓人少年也急急忙忙地跳進浴池里,把下半身埋藏在水里。
"已經到最后一場決斗了嗎。"他自言自語地說。
"嗯,最后一場了。"艾爾伯特附和道:"沒想到我這喵快就打到最后一場吧。那群古代人現在肯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又或者他們根本沒急過,他們最強大的[冠軍]還沒有出場呢。在這之前和你對戰的古代人只是在消遣你而已。"
"用他們的性命在消遣我?"
"你有證據證明他們敗在你手上,就一定會死嗎?"穆特略帶嘲諷地笑道:"說不定同樣的條款也適用在他們身上,他們打敗也不會真正地死去?"
艾爾伯特低聲嘟噥了幾句:"我覺得不是那樣的。我能感到他們在被擊敗之前的那份著急……他們臨死前的掙扎,還有覺悟。"
"你說是就是吧。"穆特拉長了臉,把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部泡進水里,懶得和艾爾伯特爭論。
"話說古斯塔先生怎喵了?"艾爾伯特又問:"好像為了喚醒我而用了很多次戰吼的樣子,他沒有問題吧?"
"正在對喉嚨用冰敷。聲帶的損傷好像挺嚴重的樣子。"貓人少年答道:"如果冰敷之后情況還沒有好轉,就讓他使用醫療艙吧。"
"醫療艙連這種損傷都能治好?"
"畢竟是古代人的醫療技術。"穆特不以為然地說。
"好吧。這次真是辛苦他了。"艾爾伯特聳了聳肩。
實際把他從無盡的幻覺之中喚醒的,是古斯塔的戰吼。那個戰吼也是[第四奇跡——卡瑪(命運)創造]的其中一種變化,戰吼本身就能吸引周圍人們的注意力,讓影響范圍內的人都往古斯塔所在的方向望去。
那個戰吼把艾爾伯特從幻覺中喚醒,同時也讓調律者蘇芳分心,所以她的幻覺有因為戰吼而變弱才對。就是這雙重的作用,最終讓艾爾伯特打破幻術的束縛,成功醒過來的。
當然,艾爾伯特在那幻夢之中也聽見了穆特的聲音。那時候穆特應該是借助古斯塔戰吼的力量,一起進行呼喚吧。如果只有古斯塔的戰吼,艾爾伯特恐怕并不會那么輕易地醒來。也是穆特的聲音把他喚醒的,讓他重新想起了自己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意義。
總覺得欠了穆特一個人情。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了摸穆特的貓頭。
"你在干什么啊?"貓人少年半開玩笑地問:"最近老是摸我的頭,是打算把我摸禿嗎?快住手啦,別總把我當作小孩子。"
"偶爾摸一下又有何不可。"艾爾伯特也半開玩笑地說:"我可是放棄了另一個世界的妻子和兒子,選擇了你們。你們要對我作出的犧牲負起責任。"
然而開這種玩笑卻讓穆特有了別的想法,他紅著臉:"什么亂七八糟的理論……而且放棄了妻子兒子是怎么回事,是你在幻覺里看見的東西嗎?那種東西能當真?"
"嗯,天知道。"虎人青年模棱兩可地說。然而他知道那"幻覺"的一部分確實是真的。正因為虛假之中帶著真實,他才會那樣深陷其中。
"如果——"穆特低聲問:"如果那個女人日后真的醒來了,你會和她結婚嗎?"
"大概會吧。"艾爾伯特繼續揉著穆特的小貓腦袋:"那個時候你打算怎喵辦?"
"我會祝福你們,然后靜靜地離開,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視野里。"穆特回答的時候,眼中帶著無比的悲傷:"這是從一開始就決定好的事情,所以……"
"所以你就不要逞強了,該哭的時候就哭吧。"艾爾伯特打斷對方的話,更用力地揉著穆特的頭。
情不自禁地,貓人少年低聲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艾爾伯特順勢摟住穆特。
"你不是討厭這樣嗎……"穆特邊哭邊說。
"只是現在這一小段時間里,可以。"艾爾伯特答道。
于是穆特把頭埋在艾爾伯特胸口里,大哭起來。
第二天早上。
艾爾伯特揉著酸痛的肩膀,吃過早餐就準備出發。
他要面對的是最后一名對手,也是被古代人們吹捧上天的"冠軍"。他已經預計到這場決斗不可能輕易打贏。盡管如此,還是要去面對。
"你該不會真的打算贏那位[冠軍]吧?"穆特擔心地問:"贏了之后會有什么后果,你也是知道的……"
"看情況而定吧。"艾爾伯特系好戰術腰帶,答道:"即使不能打贏,也至少能試探一下對方的強度。"
"試探不了吧。你打輸從斗技場里出來,就把決斗的內容忘得一干二凈了。"穆特吐槽道。
"啊哈哈哈,好像確實是那樣。"虎人青年嬉笑道,吊兒郎當,一點都不認真。
穆特沒好氣地搖了搖頭。但他知道勸阻是沒用的,只能目送艾爾伯特往斗技場的方向離去。
"是最后一戰呢。"在那里,那個代言深淵的黑影已經在等待著艾爾伯特。
"是的,最后的一戰了。"虎人青年答道:"這之后不管發生什喵事情,一切都會有個定論吧。"
"又或者你會一直失敗,一次又一次地在這斗技場前徘徊,直到一個月結束。"對方潑冷水道。
"那也是一種選擇。"艾爾伯特沒有在乎對方的嘲諷,走進了斗技場。
在那里,他的對手已經在等待著他。古代神人族的"冠軍",被吹捧為造物者種族之中最強的存在。
直到艾爾伯特走近并看清楚對方的臉時,他才發出驚訝的呼聲。
"……是……你?!"艾爾伯特目瞪口呆,氣急敗壞,大驚失色。
因為本不該出現在他眼前的人,毫無先兆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怎喵可能……是你?不!你不可能會在這里!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喵?!"
"開玩笑?不。只是有因必有果。"對方抬頭冷笑道,同時報上名號。
"造物者種族,全視者海格力斯.x.奈恩十六世,在此討教。"他說。
周圍的泛光映照在他那金屬色的身體上,那是一名全身有著白銀金屬色狼毛,身高十英尺,相當強壯的狼人。
除了體格上的差異外,他長得幾乎和貝迪維爾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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