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尷尬起來了。
"真、真的要做嗎?"穆特紅著臉問艾爾伯特。
"都是男人,你小子害羞什喵?"老虎卻聳了聳肩:"來吧,我幫你脫衣服。"
艾爾伯特其實也覺得挺尷尬的,但是他只認為長痛不如短痛,越快把穆特送進醫療艙里越好,躺進去以后倒頭大睡,也就不那么尷尬了。
"不用你幫忙,我自己能做好。"貓人少年試圖活動身子,把身上的衣服脫去。然而他剛剛動完開腹手術,身上的麻醉藥藥效都沒有完全過去呢,動作笨拙不說,隨便亂動還容易讓手術的創口撕裂。
穆特自己亂動,看得艾爾伯特驚心動魄的,他還沒有等貓人少年把上衣脫下,馬上就打斷道:"行行行,你還是躺好別動了,我幫你脫就好了。"
"可是"
"吵死了!"艾爾伯特一手扯下貓人少年的褲子。
"嗚!"穆特下意識地做出掩護襠部的姿勢。
"你遮擋什喵,反正褲衩最后也得脫掉的。"艾爾伯特沒好氣地說。
貓人少年閉上眼睛,一陣沉默。
艾爾伯特沒有立即脫掉穆特的褲衩,而是去解開貓人少年上衣的鈕扣。他從上至下一個個地解開穆特的衣服的鈕扣時,貓人少年卻每一下都發出了曖昧的地喘。
"你可不可別這樣……"搞得艾爾伯特格外尷尬:"你小子為什喵這喵害怕被人碰觸?簡直不可理喻。"
"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以前的奴隸主對你很差,但是事情都過去這喵多年了,你還要放在心上喵。"艾爾伯特解開穆特上衣最后一顆扣子:"行了,放松點,我不會對你做什喵的。"
貓人少年仍然禁閉雙眼,一陣沉默。
"松開手,我要幫你脫褲衩了。"艾爾伯特又說。
穆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把手松開。虎人青年聳了聳肩,才把貓人少年的衣服脫掉,抱起穆特,準備把他送進醫療艙里。
"請把使用者的衣物全部脫去。"然而伊芙還在重復道。
老虎皺了皺眉:"你在胡說什喵,我不已經把穆特的衣服全部脫光了喵?"
"請把使用者的衣物全部脫去。"伊芙沒有解釋,依舊重復道。
艾爾伯特又皺了皺眉。穆特身上怎么可能還穿著衣服?然后他終于懂了,貓人少年剛動完手術,腹部還纏著厚厚的繃帶。
"不行!"艾爾伯特于是抗議道:"他剛動完手術,還不能拆繃帶啊!這一拆可會導致感染的!"
"請把使用者的衣物全部脫去。"伊芙根本不聽艾爾伯特的抗議,仍舊重復道。
"拆、拆就拆吧……"穆特紅著臉說:"接下來不是還有消毒程序嗎,小心點拆繃帶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你確定?"
貓人少年點了點頭。
"那就躺好,別亂動。"艾爾伯特的額角滲出幾滴冷汗,只感覺到巨大的壓力。穆特剛動完開腹手術,腹部有一個巨大的刀口子,即使現在它被羊腸線縫合起來,暫時還不至于會裂開的樣子,但是隨便拆繃帶的話,姿勢不好用力不當就會出大事。這里講求非常精細和小心的操作,而這兩種優點都是艾爾伯特不具備的。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把那個該死的庸醫叫過來,讓他幫你拆繃帶。"老虎下手之前又說。
"……不。"貓人少年還是拒絕了。他似乎是極度不情愿讓更多的人看到他限制這副一絲不掛的樣子。
"嘖。"艾爾伯特沒有別的辦法,于是搔了搔頭,硬著頭皮動手去拆繃帶。
"嗚!"老虎剛開始拆繃帶,穆特就發出了一聲輕微的低吟。不知道是麻醉藥已經過去還是他心理作用而感覺到的痛。
"弄疼你了喵?對不起。"老虎于是道,又把力氣放得更輕柔。
穆特于是不說話了,幾乎是把身體交給了對方,任憑著艾爾伯特幫他一圈一圈地拆去腹部上纏著的繃帶。
"你以前也這樣照顧過他嗎?"等了好一會兒,穆特才低聲問道。
"他?誰?"
"你的小仆人。"穆特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好像是叫做魯夫來著?"
"噢"老虎于是更加尷尬了,雖然感到難以啟齒,卻又不得不承認:"是的。不過更多時候是他在照顧我。那小子挺能干的,從烹飪到調配藥草都懂,在冒險的路上是個難得的好幫手。"
穆特又沉默了一會兒:"可是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對吧?"
這句話刺痛了艾爾伯特。果然穆特還是知道了一切,都怪今天早上碰面時貝迪維爾那個多嘴的家伙亂說話。
"你不用回答,"穆特見艾爾伯特不說話,便繼續道:"我知道的,我能感覺到。你的小仆人因為某種原因而死了,然后又因為我長得和他相似,所以你一直用奇怪的目光在看待我。"
"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艾爾伯特于是低嘆道:"但你確實長得像魯夫,所以我偶爾會不小心地把你錯當成他。我真的很抱歉。"
"你們的關系真的很好,對吧?"
"他就像我的弟弟一樣。"
穆特又沉默了一陣,然后突然發出一陣嘆息:"所以說,他真幸運。他有你這樣好的主人,他不是孤單一個。"
"不,他一點都不幸運,穆特。"艾爾伯特不禁停下了手來,用他的虎掌摸了摸貓人少年的額頭。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艾爾伯特也不好意思繼續瞞騙下去了:"我搞砸了。是我害死了他。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仿佛早就預料到艾爾伯特會說出這樣的話,貓人少年一點都不吃驚,只是低聲答應道:"我也很抱歉。"
繃帶幾乎拆完了,艾爾伯特看著最后幾圈繃帶,不禁吞了一下唾沫:"別說話,忍耐著點。最后這點繃帶緊貼著皮膚,拆的時候可能會有點疼。"
"嗯。"貓人少年握緊了拳頭,溫順地回答道。
在那一刻,艾爾伯特的眼前幾乎出現過他以前的小仆人的幻影。那時候魯夫也曾經受過很重的傷,在荒無一人的野外,是艾爾伯特在照顧傷重不能移動的貓人少年。那個時候魯夫也露出同樣溫順的表情來,讓人禁不住想摸他的貓頭。
老虎用更輕的力氣,小心翼翼地拆掉繃帶。最后幾圈的繃帶是和皮膚粘連著的,而貓人少年腹部的貓毛當然已經剃光,因為那個部位要進行開腹手術。因為粘連,繃帶拆出來的時候還會輕微地把皮膚提起一定的高度,所以這個拆繃帶的過程必須非常小心,一個不慎就可能把開腹手術的創口撕裂,細菌一進去就會導致腹膜炎,然后之前的手術就全部白做了。
嘶輕微的撕裂聲音觸動著艾爾伯特的神經。他只希望那撕裂聲只是繃帶和皮膚分離的聲音而已,而不是手術創口和羊腸線分離的聲音。
"嗚……"艾爾伯特能夠明顯感覺到穆特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貓人少年在害怕。下意識地,艾爾伯特用他的手抓住了小貓緊緊握住的拳頭。
穆特的呼吸稍微舒緩了一下。
艾爾伯特于是順勢撕了繃帶。
這一圈繃帶總算是拆下來了。艾爾伯特能看見繃帶原本蓋著的地方有疤痕,以及接近黑色的羊腸線,以及少量的血跡。然而傷口附近還裹著少量的醫療凝膠,這個凝膠起著抗菌和防止創口撕裂的作用。總之創口沒有因為老虎胡亂用力撕扯而裂開,算是暫時安全。
順著這個節奏,艾爾伯特又拆了第二圈,第三圈,這樣一圈接一圈地,終于把所有繃帶都拆掉了。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行了。"他宣告道,此事穆特的小拳頭也總算是松開了一點。
"我以為我會突然肚破腸流而死掉呢……"貓人少年低聲抱怨道。
"呼。"聽見穆特在開玩笑,艾爾伯特也苦笑了一下:"我不會再搞砸的。這次我一定會照顧好你,不會讓你想魯夫那樣死掉。"
"謝、謝謝了……"貓人少年滿臉通紅地道。
"嗯,別說了。"艾爾伯特小心翼翼地把貓人少年放進醫療艙里:"睡覺吧。做個好夢。我們明天見。"
穆特臉上的紅暈還沒有徹底散去,他眼角略帶淚光,看著艾爾伯特:"明天見。"
醫療艙的門關上了。
"全身消毒清洗程序開始。請使用者做好準備。"伊芙的聲音說道。醫療艙里,有某個供給氧氣的口罩罩在了穆特的臉上,然后艙內噴灑出某種消毒液,開始對一絲不掛的貓人少年進行清洗和消毒。穆特表現得略慌張,用近似求救般的眼神看著艾爾伯特。而老虎一直站在醫療艙外看著,他知道這樣至少可以讓貓人少年感到安心一點。
消毒清洗的過程其實很短,那些不明液體噴灑了一會兒就迅速從醫療艙里排空了。全身被消毒清洗液濡濕的貓人少年看起來楚楚可憐,瘦小了一大圈,就像只落湯貓。艾爾伯特這時候才想起,獸人們其實都沒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強壯,他們身上的毛發蓬松起來身體才顯得粗了一圈。實際上如果把穆特全身的貓毛都剃掉,那孩子就是一名骨瘦如柴的小鬼。
"開始注入醫療用空氣凝膠。"船艦內的人工智能導航系統又說。
淡綠色的果凍狀物體開始注入,很快就注滿了整個醫療艙,穆特剛開始還覺得害怕,在這團果凍中掙扎,仿佛被水淹沒不知所措,但是那個凝膠似乎有強烈的催眠作用,醫療艙里的穆特很快就停止了掙扎,沉沉地睡著了。
"傷勢為術后物理性創傷。請設定治療時長。"伊芙問。
"你能讓他在明天九點鐘……不,八點鐘之前好起來喵?"艾爾伯特戰戰兢兢地問。
"明白了。完全治療,治療時長預定為二十二個小時,預約明早八點結束治療。現在開始電磁波密集治療程序。"
說的好專業,艾爾伯特完全聽不懂。反正他能看見醫療艙內部有很多機械的觸手在那團凝膠中來回游移,它們大多集中在穆特腹部的手術創口。估計是那種觸手狀的東西在釋放激發細胞活性用的電磁波,加速傷口愈合。
艾爾伯特輕撫了一下醫療艙的玻璃外殼:"做個好夢,小貓咪。"
然后他也開始為自己的處境而發愁,思索著該如何拆掉自己肩膀上的繃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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