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老魏國公沉聲問道:“老七,你母親說的可是真的?”
陳學楊點了點頭,道:“為人父母,誰不愿自己的女兒被夫君一心一意的對待?妹妹已經嫁人這么多年,母親還時常替她著想。父親,想必您在妹妹未袁家之前也是這般想的吧。”
兒子的話讓老魏國公不由得回憶起女兒未嫁時的天真嬌憨,若當時不執意實現與老友的約定,而是讓她嫁在京城,恐怕現在也不會變得這么尖酸刻薄,時時刻刻都在算計,甚至連自己的家人也不放過。
老七說的對,父母之愛子,則為其計深遠,孫女兒若能夠得到未來夫君永不納妾的保證,也并不是什么壞事。
和老魏國公相比,現任魏國公陳學榕是一個古板固執的封建士大夫,從小所受的孔孟之道,認為女子就該賢惠大度,內宅里最是忌諱爭風吃醋那一套,這樣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所以聽了弟弟的話,不由得緊皺著眉頭。
一旁的陳學櫟也是,他只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根本體會不到陳學楊那種為女兒操心的感受。
兄弟倆你一眼我一語的訓斥寧瀅不懂規矩,唯有陳學柏,寧溪雖然還未長大,但是他和妻子早就開始在為女兒物色如意郎君的人選了,此刻聽到兄長這么說,也是感同身受。
陳學柏道:“大哥,二哥,弟弟認為你們說的不對,七哥對瀅姐兒的拳拳愛女之心,我看了也覺得大為感動,天下女子,生在人世間,求的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站在一個父親的角度,我也希望我的溪兒日后也能被夫君如此尊重。”
聽了這話,陳學榕瞪了他一眼。板著臉道:“荒唐,簡直是荒唐。”
陳學楊與陳學柏一母同胞,寵愛女兒的秉性可謂是得到了許老夫人的真傳,兩人清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陳學榕和陳學櫟也不好再說什么。反倒是許老夫人指著兩人一連喊了好幾聲不孝子。
老魏國公看了一眼毫無形象可言的繼妻。喝道:“還嚷嚷什么,瀅姐兒溪姐兒父母俱在,她們的婚事。還有府里所有孩子的婚事,你不許再給我攙和了,要是被我知道,你就回娘家住一段日子吧。”
都老夫老妻了,被丈夫當著幾個兒子的面訓斥,并且還威脅要把自己送回娘家,許老夫人心里委屈的不得了。
但是想起女兒的處境,她又哭訴道:“可是遷哥兒跟我說,他是鐵了心要娶瀅姐兒為妻。我已經答應了,瀅姐兒的生辰八字也被芳兒拿到白馬寺讓高僧合了,說是絕配呢。”
聽到這里,不止是陳學楊惱怒不已,就連老魏國公也大罵道:“糊涂,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兒。”
“母親。您的所作所為真的讓兒子感到寒心,妹妹是您的女兒,您疼她寵她為她著想,兒子不想說什么,但是您為了妹妹卻拿自己嫡親的孫女兒的幸福做賭注。兒子實在是不能理解您的做法。
我這就親自去妹妹那里將瀅兒的八字拿回來,這門親事就此做算,母親日后還是不要插手我們七房的事情了。”
許老夫人對上兒子冰冷的眼神,心里不由一驚,連忙喚道:“七郎,你聽我說。”
陳學楊搖了搖頭,卻不看她,而是對著老魏國公跪下,“父親,兒子不孝,請父親做主,將兒子一家分出府去。”
這話一出,書房內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他們都沒有想到,陳學楊會在這個時候提出分家。
在場的幾個兄弟里,就只有陳學柏是一介白身,如果七哥分出去了,他勢必也留不了多久,畢竟現在的魏國公府已經不是父親在當家了。
他急忙勸道:“七哥,咱們有話好商量,別說這些氣話了。”
陳學楊說的可不是氣話,分家這件事他已經在腦海里謀劃了很久,他搖了搖頭,繼續道:“父親,兒子知道,父母俱在就提分家,實屬大不孝,但這事兒子已經考慮了很久,相信父親也明白兒子現在的處境,請父親答應兒子的請求。”
幾人都盯著老魏國公,想從那張皺紋密布的臉上看出點什么來,就在他們以為他會大怒不止的時候,卻見他忽然笑了,朗聲道:“果然還是老七看得通透,國公府我已經交到老大的手上了,你們兄弟再這樣住在府里,也的確不成規矩。
我看吶,擇日不如撞日,趁著今日都在,就將族里的長輩們請來,連同老二老九一起,都一并分了吧。”
陳學榕作為現任魏國公,當然希望整個國公府都由自己做主,對分家一事心底里還是保持著贊同的態度。
陳學櫟就不同了,他是武官,現在又是太平盛世,武官除了俸祿,根本沒有其他的經濟來源。除去公中的月例,其余的銀錢來源,均是妻子的幾個嫁妝鋪子。
如果現在分了家,一大家子人再也不能吃喝公中的了,雖然國公府產業眾多,分到自己名下的也不會少,但是他們二房沒有一個善于經營的,兩個兒子更是揮霍無度,就算是金山銀山也有被用完的一天。
所以,他和陳學柏一樣,都不贊成分家。
可是,老魏國公既然下了命令,就再也沒有更改的余地,抱著相同心思的兩兄弟都有些怏怏不樂。
“父親,這個時候分家,不知情的人一定會議論我們國公府的,兒子希望您再考慮考慮一下。”他有些不甘心就這么分家了,還在做最后的挽救。
一提起這個,陳學柏立刻接道:“是呀,父親,二哥說的很有道理,您是不是…”
老魏國公的視線來來回回的在四個兒子身上掃視了一番,最后對著陳學榕吩咐:“老大,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你現在立刻回去讓你媳婦吧公中的賬目備齊,待族里的長輩們到了后,就著手開始分家。”
陳學榕應了,“是,兒子立刻去辦。”
說完,就立出去了。
老魏國公又將目光轉向繼妻,嘆了口氣,道:“你也別和我鬧,現在這國公府我已經交到了老大的手上,他底下的弟弟妹妹都已成家,就連侄子都娶妻生子了,換成是別的府里,早就鬧得不可開交了。
也就是老大和老大媳婦尊重你這個母親,所以才沒提分家的事兒,今日老七提了,我也就允了,趁著我們都還在,把家分了,也省得日后為了家產兄弟不和。”
許老夫人被丈夫警告了一番,心里雖有不甘,但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現在分家,有老魏國公在,自己的兩個兒子分得的家產不會少,若是日后他不在了,那時候再分家,老七和老九必定會吃虧。
如此想著,也就放開了想要大鬧的心思。只是一雙眼睛狠狠的瞪了陳學楊一眼,怪他壞了自己的謀算。
接收到母親的埋怨,陳學楊絲毫不在意,他與母親的感情本就不如弟弟和妹妹來得深厚。年少時養在祖母膝下,受了那個連先皇也嘉許的睿智老人的影響,他對母親短淺的見識實在不能認同。
底下的弟弟妹妹也是受了母親的影響,如今才會眼高手低一事無成,事事都算計的家里的親人。
“好了,老七留下,你們都回自己院子去。”老魏國公瞥了一眼心思各異的眾人,單獨留下了陳學楊。
等到其余人退下后,他凝視了一眼這個自己最得意的兒子,從他的臉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目前的風采。
“先下的局勢越來越緊張,今上對昭妃娘娘寵愛非常,甚至因為她病了一連幾日罷朝,朝中上下早就在猜測皇上是否有廢儲的心思。
長此以往,太子和遼王勢必不會坐以待斃,咱們魏齊二國公府早就被分為了兩個陣營,到時候恐怕會招來大禍呀。”
聽了父親的話,陳學楊挑了挑眉,道:“皇上還未糊涂到那個地步,父親暫且安心吧。”
老魏國公點了點頭,“希望如此,老七你是我最看重的兒子,你的那些兄弟,野心太大,卻見識不夠,日后他們要是走錯了路,你千萬要提醒他們。”
“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父親不說我也會做,在兒子看來,分家未必不是好事,明面上,咱們魏國公府打上了太子的烙印,那是因為太子看重父親以及整個魏國公府,先下分了家,力量已被打散,太子絕對不會重用大哥的,如此一來,就算是日后登上大寶的是遼王,咱們府上最多是被奪爵而已。”
陳學楊的分析讓老魏國公微微頷首,兒子想的,也是他所考慮的,忽地,他又想起了一件事,道:“自從從江南回來后,你就和遼王走的很近?”
陳學楊勾了勾唇,忽地又沒了笑容,瞇著眼道:“兒子不會甘心被他們玩弄于鼓掌之間的。”
老魏國公端著茶盞,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憑你的才智,定會達成所愿的,聽父親一言,還是盡早從遼王陣營里脫身吧。”
陳學楊點了點頭,這事他早有計劃,這些年來,在暗中步步設局,要的就是一個全身而退的局面,不管將來是誰坐上那個位置,他只想自己一家團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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