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風樓深吸一口氣,這是勸降不成的前奏啊,姓李的,什么時候突然如此有節操了。一切似乎都和郝風樓預想的不太一樣。
誰知李景隆快步上前,握著郝風樓的手道:“我已打算效忠燕王殿下,燕王殿下和我早有交情,雖然在北平有對不住他的地方,可是燕王殿下如此大度,想來不會計較,只是我要投靠燕王殿下,該當如何?”
“這……”郝風樓震驚了,節操啊大哥,你就不能像個小媳婦一般扭捏一下,還以為這家伙說我意已決,接下來一句是要誓死效忠天,誰曉得這廝厚顏無恥到這個地步。
“這個……李大哥,說實在話。你不要心急嘛,有話好好說。”自己的手被李景隆緊緊的拉住,彼此之間的距離太近,可惜對方不是花姑娘,而是個年近四旬的漢,郝風樓感覺有點怪異。
李景隆急切的道:“什么叫不要心急,你是探啊,這幾日我帶你四處和官吏打交道,現在你成了叛黨,我脫得了干系嗎?”李景隆變得幽怨起來,道:“都是你害的,不是逼不得已,誰想做貳臣,你李大哥好歹也是忠良之后。”
郝風樓老臉一紅,這家伙倒是說對了一件事,此前自己就挖好了坑,等著這李景隆跳下去,他借口要結交一些官吏的名義,讓李景隆穿針引線,李景隆巴不得敲鑼打鼓,告訴所有人郝風樓乃是和他穿一條褲的兄弟,現在郝風樓既是叛黨,李景隆若是將郝風樓綁去見官,他洗得清嗎?況且朝早有人抨擊李景隆和燕王本是發小,又在北平之戰放水,現在再出一個叛黨的兄弟,你若說他沒有和燕王勾三搭四,只怕連李景隆自己都不信。
“既然如此,眼下就有一樁富貴,只是不知李大哥是否敢取!”事到如今,也就沒有什么扭捏了,雙方再沒有了什么隱瞞,知根知底。
李景隆道:“有沒有危險?”
郝風樓道:“倒是沒有什么危險,李大哥在各處城門有沒有什么信得過的人,到時候我們暗聯絡燕王殿下,約定時間,李大哥只要命人打開城門,到時候燕軍蜂擁而入,大事可定,只要燕王進京,你我兄弟二人跟著燕王照樣吃香喝辣,可好?”
李景隆遲疑一下:“這個好說,我有信得過的人,況且我主持金川門的防務,隨時都可以開門從龍。”
這一對不太靠譜的人打起精神,商議了小半時辰,郝風樓才告辭而出。
回到客棧,凌雪等候多時,生怕郝風樓有什么意外,見他安然無恙的回來,連忙道:“如何?”
郝風樓握起拳頭:“大事可定,立即出城一趟,明夜時,金川門!”
凌雪大喜過望,道:“你留在城,我去。”
二人早有默契,郝風樓也沒有多說什么,倒頭便睡。
明天夜里……決定成敗。
南京城外連綿的北軍大營,一個個斥候自大營進出,無數養精蓄銳的北軍官兵枕戈以待。
軍大營。
姚廣孝赤足沖了進去,他滿臉紅光,激動不已。
在帳小憩的燕王被驚醒,豁然而起,要去拔床頭的寶劍。等定睛一看,見來的是姚廣孝,這才將劍送回鞘,呼口氣道:“先生莫嚇孤王。”
數年來的戎馬生涯,讓燕王早已成為驚弓之鳥,燕王去倒了一杯水,道:“姚先生怎么了?”
姚廣孝看著朱棣,眼居然閃出淚花,哽咽道:“成了,成了,凌雪送來的消息,大事定矣,明夜時,金川門!”
“什么?”朱棣愣住了,他如傻一樣佇立在原地,嘴唇哆嗦,然后道:“你再說一遍。”
姚廣孝無力站著,一屁股坐在地上,顫抖的道:“明夜時,金川門!”
朱棣滔滔大哭:“成了?成了?”
數年的辛苦,數年的血汗,數年來的戎馬,上千日夜都處在最緊張的狀態,想不到今日……終于成了。
朱棣哭的死去活來,帳外的親兵一個個拔刀沖進來,目瞪口呆的看著朱棣。
“出去!”朱棣一下收住了淚,雖然目依舊霧水騰騰,可是依舊神圣不可侵犯。
“是。”親兵們小心翼翼退出。
朱棣狠狠一巴掌拍在案上,深吸一口氣:“金川門,是李景隆?這是郝風樓的功勞,孤王沒有看錯他。眼下多說這些徒然無益,先生命人擂鼓,召集眾將,做好入城準備吧。”
姚廣孝搖頭:“事關重大,不可輕易泄露,殿下應該舉止如常,待明日傍晚之時,再做安排。”
朱棣瞇著眼,目光深沉起來,頜首點頭:“不錯,事關重大,那么就請眾將來,孤王要像平日一樣,安排一下防務。”
姚廣孝深深的看了朱棣一眼,擦拭掉眼角的淚花,一副極力克制自己情緒的樣:“貧僧這就去安排。”
姚廣孝走了。
帳只有朱棣孤身一人,朱棣愣愣的坐在帳,目光呆滯,嘴皮顫抖,反反復復的低聲自言自語:“大事定了,大事定了……”
他邁出了人生最艱難的一步,他曾做了一個死一生的決定,他裝瘋賣傻,他豎起了靖難大旗,在尸山血海之努力的掙扎,他本沒有一絲希望,必敗無疑,可是現在,曙光終于閃露出來,這一道曙光,讓這個從不曾流淚的鐵漢不禁喜極而泣。
夜,金川門。
城門突然洞開,吊橋放下,緊接著無數喊殺傳出,如潮水一般的北軍將士沖入城。
郝風樓激動的和李景隆下了城樓,他們的右臂都綁了一根紅巾,看著殺入城嘩啦啦的北軍官兵,郝風樓上前,道:“我乃燕山左衛小旗官,奉命刺探城虛實,派一隊人跟我來!”
隊有人出來,竟是燕王朱棣。
朱棣道:“可是郝風樓嗎?”
郝風樓沒有想到朱棣竟然身先士卒,連忙行禮:“卑下郝風樓,見過殿下。”
燕王大笑:“來,給他備馬,郝風樓,你隨孤王入宮。”
有個親兵翻身下馬,將馬交給郝風樓,郝風樓翻身上去,有人道:“宮情況不明,殿下,若是皇帝逃了,一但出了京師,怕要前功盡棄。”
郝風樓卻是道:“皇帝乃是燕王親侄,和燕王休戚與共,見燕王入京,高興都來不及,怎么可能逃竄不過將軍說的也有道理,就怕有奸賊挾持天出京,機不可失,必須要盡快入宮。”
朱棣愣了一下,然后深深看了郝風樓一眼,滿是欣賞的道:“不錯,走。”
郝風樓的一番話,純屬是政治正確,燕王打的乃是靖難的旗號,絕不是造反,無論大家懷有什么險惡的目的,這塊遮羞布卻要年年講月月講,斷不能改口,就算天下人都曉得你是造反,可是造反的這些人絕不能松口,許多靖難的官兵并沒有這樣的敏感性,甚至連他們自己都認為這就是造反,而郝風樓的一席話,卻是提醒燕王和諸多頭昏腦熱的人,越是這個時候,就越不能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