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能去哪呢!
盛堯山心中揣測著。
再次飛身上馬,赤兔陡然晃動了一下身子,一雙前蹄騰空揚起,線條俊美且遒勁有力的口中,長長的噴射出一陣嘶鳴。
盛堯山面色大驚,身子在馬上瞬間扭轉,雙手卻是緊緊地抓握住了韁繩。
老伙計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竟如此難以馴服!
盛堯山在赤兔之上滿心疑慮,赤兔早已載著主人,奔赴城外。
突然,一種憑空襲來的驚喜,躍上了盛堯山的心頭,書中有言“老馬識途”,難道我的麾下也是能辨識氣息和方位的神馬!
這些日子以來,映雪和赤兔整日朝夕相伴,映雪的氣味,赤兔早已了然于心,早春的風清清冷冷,空氣中不摻雜一絲的渾濁,赤兔飛也似的疾馳。
隨它去罷!也許我這老伙計,當真能找到任三那小子!
盛堯山思踱片刻,放開了手腳,于赤兔之上意氣風發,英雄俠義的氣概再次畢現,“駕!”一陣洪亮的呼喝,墨色的斗篷與赤兔疾馳的方向平行,青衫躍動,一抹出挑。
城外的山林中,任越正牽著映雪慢步著。
林子越走越深,越走越暗。
不時,映雪停下蹄步,用嘴巴輕輕微尋著什么;
不時,任越俯下身子,仔細尋找著什么。
待到赤兔將盛堯山帶到這片山林中時,盛堯山遠遠的望見一團雪白,落于一片翠綠之上。
“任三,你果真在此。”盛堯山快步上前。
“莫要踩了。”任越飛快的起身,見一人一馬過來,旋即出手做了個停止的動作。
“踩什么?”盛堯山聽得糊涂,可看到任越嚴峻的面色,和那萬年寒冰一般的眼神,腳下卻是再也不動半步。
其時,以至午后。明亮的陽光透過樹影斑駁的空隙投射期間,形成一束束粗細不等的光柱,躍動的塵埃清楚的在光柱中映現,任越白皙的臉上顯出疲憊的神色,在這一抹抹的光柱后清楚畢現。
盛堯山有些恍惚,明明山外還是春寒料峭、綠意尚無,為何此處卻是郁郁蔥蔥、一片生機,仿佛盛夏。
“山間四季本就不甚分明,冬中有春,春中有夏。春秋相近。幻化莫變。又豈是你這個粗人能知曉的。”任越依舊附身在尋找著什么,大抵是猜到了盛堯山的心思,這才無意間淡淡的說與他聽。
任越的語速緩緩從容,聲音略低。極富磁性,仿佛一條清澈的溪流,掩映在蒼翠的藤蔓之下,低調的流動,四季不停。
“呵呵,你小子倒是我肚里的蛔蟲。說吧,在找什么,松濤先生讓我來幫你。”盛堯山聞言,先是一怔。繼而朗聲笑道,那洪亮的笑聲,在山林中回音裊裊,不遠處的山頭,驚起了一行飛鳥。
蛔蟲?任越清楚的聽到了一個極其不雅的詞匯。或者說是有些污濁。手中的動作略一停頓,面部微微有了一絲慍色,但轉瞬又仿佛一滴水歸入大海,再也尋不見蹤影,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貌。
“老師果真厲害。”任越的眼中閃過一絲慕拜的神色。
“我在找一種四葉蘭,喏,便是和這種有些相似,只不過是四片葉狀。”任越也不多做解釋,隨手拈下一根尋常的三葉草片,遞與盛堯山面前。
“這個簡單。”盛堯山接過草葉匆匆瞥了一眼,便也學著任越的樣子,附身尋找了起來。
一團青色落于翠意之中,和那團雪白相互輝映。
不遠處,映雪依舊在低頭尋著。
赤兔倒是有些灑脫,先是湊近了映雪,隨后又抖了抖身上的草葉,見映雪絲毫不理會它,也就不再靠近,只是自顧自的吃著地上的嫩草。
許是因為奔跑的緣故,或是因為尋找得過于辛苦,任越的烏發先是有些松散,繼而便完全散開了,長長的烏發自然的垂于身后,不時被山風輕輕吹起,潔白的長袍鋪散在碧綠的草地上,遠遠望去,這飄逸俊秀的背影,竟讓人有些幻覺,仿佛九天仙女落入凡間。
“呵呵。”盛堯山望著,兀自嗤笑了一番。
任越聽出這笑聲中的玩味,不由別過頭去,冷言道:“粗俗!”
“呵呵,對了任三,你找這四葉蘭作何用處?”盛堯山見任越當真是在做正事,便不再嘲弄,直接問了一句剛才一直都很想問的問題。
“治病用的。”任越淡淡道。
“給溫姑娘的?”盛堯山追問。
“嗯。”任越簡單應了一句,便再不做聲。
“我說,你不早說,哎,早說我不就早些行動了!這么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一樣,到天黑也不見得能找著啊!”盛堯山有些惱了,聲音陡然大了起來。
任越不做聲,依舊緩步從容的附身找尋,似乎不曾聽到盛堯山的叫嚷。
“我說,好歹你爹也是個將軍,你們一家子都是習武的,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悶貨!那溫姑娘還在床上躺著,尚未蘇醒,這救人如救火,你怎么還這么不緊不慢的啊!”盛堯山急了,下意識的卷了卷袖子,露出結實黝黑的手臂,一條條青筋隨即爆出。
“你有那個功夫說這么一會子話,倒不如耐下性子尋找四葉蘭,方才是誰說的,這個簡單!”任越頭也不抬,淡淡的拋過一句話,噎得盛堯山無力反抗。
是啊,剛才明明自己說過,這個簡單。
還以為不就是找帶四片葉子的草藥嗎!低頭一把把的綠草,總能一抓一大把的。
可怎知,天色漸暗,眼中、手中卻依舊是三片葉子的小草!
四葉蘭啊四葉蘭,你到底在哪里!
盛堯山有些抓狂。
暴躁了一會兒,便又漸漸平復了下來,見任越依舊在安靜的尋找,盛堯山的心情也舒緩了許多。
“哎,我說任三,想不到你小子也挺講義氣的嗎?平日里瞧你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還以為你的心也是冷如冰霜。想不到你也知道受人之惠,為人著想啊。”盛堯山一邊低頭找尋著四葉蘭,一邊和任越閑談。
畢竟,這種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尋找,不僅是極其乏味的,更是極耗損人的精力和體力的,實在需要閑談來轉移下。
任越微微抬眼,雖是依舊不言不語,可那眼角明顯有條弧線上揚,若說剛才任越的眼神是萬年的寒冰。此刻的眼神便是一池春水。
盛堯山笑了笑。心道。都說你這無雙公子待人極其冰冷,想不到溫姑娘幾頓飯就把你給收買了,你小子也會替人著想,真是看不出來。
剛想繼續揶揄任越。轉念一想,自己不也是如此嗎?
想自己與那溫姑娘素昧平生,只是幾頓飯,只是一壺酒,怎么張口閉口間,竟是如此的熟稔,仿佛是一個熟悉自己脾性口味的老友,默契的照顧著自己的飲食起居。
這個溫姑娘,真是個特別的姑娘。她笑,仿佛冬日的寒冷也擋不住的春花爛漫;她憤,縱然自己手無寸鐵,八匹馬也拉不回來;她悲,奈何未見落淚。旁人的心卻如此戚戚矣!
如今,縱是病了,也是如此的牽動著自己的心,真是沒來由的牽掛,只是希望她早些醒來,不要有事才好。
盛堯山一時又陷入了郎中的話中沉思“這姑娘仿佛受了很大的重傷,傷及元氣一般,又見憂思過甚……”
突然,一陣驚呼。
任越如獲至寶般的跳起身來。
“找到了嗎?”盛堯山飛身過去,并在任越身旁。
只見任越的手中捧著一朵精致的綠色小草,一、二、三、四,細細數來,小草散發出奇異的光彩——四葉蘭!
“盛堯山,你不也找到了嗎?為何早不說!”任越小心翼翼的呵護著手中的四葉蘭,轉動眼眸,瞥見了盛堯山的手中,同樣也拈著一朵精致的四葉蘭。
“我……這是……”盛堯山一時語塞。
明明方才找尋了半天,直累得腰酸背疼,眼睛昏花,手中握著一大捧小草,剛要細細辨識,卻聽聞任越驚呼,這才跑了過去,慌亂之中,手中小草悉數散盡,只剩得一朵殘留,如今細看,偏偏這唯一一朵,便真真正正是四葉蘭!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太好了,快回去!”任越一時得意,竟有些難得的喜形于色。
如萬年寒冰之上,一朵綻放的雪蓮,驚艷!
便在這將要起身之時,任越只覺腳下不穩,一陣天昏地玄,繼而一只溫暖有力的大手,緊緊的扶住了他。
“難怪松濤先生讓我來幫你,呵呵,從未見過你這樣的瘋子。”盛堯山穩穩的扶住任越的衣袖,輕輕將他攙扶至樹下小坐,自己又輕拍三下手掌,赤兔歡快的奔了過來。
馬背上取下食物和水,遞與任越面前。
“多謝。”任越的嘴唇輕輕沾濕了清水,只是掰了一口干糧,任越便停止了體能的補充。
“盛堯山,給。”食物和水再次從任越手中傳回到盛堯山的手中。
“我之前用過了,是先生擔心你,讓我帶來的。”盛堯山再次推送回去,目光中閃過一絲隱藏。
“如此,咱們便趕回去吧。”任越也不爭,既然盛堯山如此言說,他便支撐著從樹下站了起來。
一聲清亮的口哨,映雪飛奔而至。
再次看時,林中一朵白云悠悠然的越飛越遠。
“真是個瘋子!哪有你這樣救人的,那也得先保全自己才是啊!”盛堯山起身,望著任越遠去的方向笑笑,想到了戰場上,若要擊退敵人,想要保全自身。
因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赤兔靠在盛堯山的身邊,乖巧的伸過頭臉,輕輕蹭了蹭他的手臂,似在撫慰。
其實,盛堯山哪里是之前用過了食物和水,自晨間到如今傍晚,他一口水也未喝!
之前是救人心切,后來是找人心切,再后來又是心急如焚。
哪里還顧得上吃喝?
若不是常年帶兵習武的底子好,外加上習慣了出征在外的餐食不定,盛堯山想必也會像任越一般,剛才就搖晃了。
此時,他飛身上馬,小心翼翼的包裹好那朵得來不易的四葉蘭。
“駕!”英雄的聲音再次響起,只是這一次,多了一些嘶啞和疲憊。
在這個空空蕩蕩的回程途中,沒有人注意到,此刻盛堯山的臉上已是現出了異樣的神色,即便當季春寒料峭,盛堯山的額頭卻是隱隱的冒著細密的汗珠。
(柔兒這丫頭居然病了呢!不過小容會很快讓她好起來,再給大家做美食呢!倒是這會兒,需要擔心的不止是柔兒,還有一個人……堯山,乃別怪小容,這不是虐,絕對不是要虐你。還是求個正版訂閱,嘿嘿,小容的要求很簡單,大家給捧捧場哦另外,免費的推薦票票還請留下吧多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