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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莞點頭道:“嗯,你這話是沒錯的。”話音未落,卻見謝玉芳怒目視來,她便微微一笑道:“也不能說全然沒錯,姑娘身為王府千金,自然不是什么都沒有,甚至可以說,你擁有的,已經是許多人幾輩子加起來都得不到的了。只是世間事向來不能十全十美,你得到一些,必然就要失去一些。哪有人真的能一帆風順?有些事情,就是命中八尺,難求一丈的。”
這話謝玉芳就有些不服氣了,她也知道羅莞大概是趁這個機會勸自己放手,于是斜睨了羅莞一眼,冷笑道:“哼!這也不一定吧?溪月公主難道不是一帆風順,要什么有什么?當初秋水哥哥對她也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可就因為她死纏爛打,最后還不是得償所愿?這是不是命中八尺卻求來了一丈呢?”
羅莞便知道她要拿李溪月來攀比,當下微微一笑道:“唔,你現在看著小公主好像是什么都唾手可得。那你知不知道她從前生病,纏綿病榻兩年多,若不是一個游方僧人,只怕連命都送了的事情呢?”
謝玉芳的確不知道這件事,當下不由得訝然道:“咦?她還有過這樣經歷?怎么我都不知道?”
羅莞笑道:“溪月公主是天之驕女不假,可她也有她的苦惱。她那個病雖然被一個游方僧人治好了,卻終究是落下了根兒,每年總要犯幾次心口疼的毛病,疼起來下不了床大汗淋漓,也吃不下東西,一疼就是一整天,連她那么樂觀活潑的性子,一提起這件事,也是小臉發白。可見這疼的厲害了。”
謝玉芳垂頭不語,又聽羅莞語重心長道:“那些匪徒至今未能捉拿歸案,你哥哥整日里就忙著這件事。你別讓他還牽掛著你。更何況,你是王府千金。有些事情,以你的身份,是不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不然就會讓老太君和王妃娘娘苦惱困擾。你仔細想一想,這都是因為她們疼愛你,若是在別的府里,你這樣鬧。是不是早就被關禁閉了?”
謝玉芳冷笑道:“如今我在這府里又如何?雖然能自由出入,可是出不得府門,難道不等于是被關禁閉?更不用提祖母和娘親已經沒了耐心,只怕再鬧幾回。她們就真的要把我關起來了。”
羅莞奇道:“你既然知道這個道理,為什么還不收斂呢?老實說,我是個村姑,可我冷眼看著,都覺著老太君和王妃娘娘對你很是寵愛呢。你只說溪月公主是萬千寵愛在一身,你又何嘗不是?可你為什么非要逼著寵愛你的人來罰你呢?這真是沒有道理啊。”
謝玉芳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自然是幫著公主說話,你又怎么會明白我心里的苦楚?我就是不服,秋水哥哥不是喜歡天真爛漫的女孩兒嗎?呵呵。難道我不會天真爛漫?我不過是因為自重身份,所以不曾表現出來罷了。”說到這里,方醒悟到自己一時賭氣,竟把真話說了出來,不由得面紅過耳,再也不敢看羅莞一眼,只在心里咬牙道:“我是怎么了?這種話怎么能對她說?還不讓她笑話死?我……我怎么這么蠢這么笨啊。
卻不料羅莞并沒有出言譏諷,謝玉芳小心看了她一眼,就見她似乎是在思索著什么,過了一會兒,她才微微笑道:“我明白了,原來你總想出門見秋水世子,是因為這個……”
不等說完,便聽謝玉芳惡狠狠道:“你……你不許笑,不許告訴人,不然……不然我和你勢不兩立。”
羅莞嚇了一跳,搖搖頭,心道性子雖然驕傲可惡了些,終歸還只是個小女孩兒啊。因便微笑道:“勢不兩立?至于這么嚴重嗎?我好害怕啊。”
謝玉芳臉更紅了,起身跺腳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哼!不和你說了。”說完轉身便要走,卻被羅莞拉住了衣袖,聽她笑道:“好好好,不打趣兒了,來,你坐下聽我給你分析分析,你這樣做其實是行不通的。”
謝玉芳聽她說行不通,心中便是一涼。不過轉念一想,羅莞說的沒錯,現在秋水哥哥看見自己,好像恨不能有條地縫能讓他鉆進去逃走似得,她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偏偏這樣事又找不到人傾吐商量。謝玉秋和自己一樣,什么都不懂。譚芳蕊呢?呵呵,疑心未去,她心中已經沒辦法把這位表姐當做知心人了,哪里還敢去找她?
因此時聽見了羅莞的話,想到這女人能把哥哥迷得神魂顛倒,或許真能給自己一些中肯的建議。一念及此,便慢慢坐了下來,目光注視著羅莞,咬著嘴唇道:”你說我這樣做行不通,為什么行不通?溪月公主不就是這么做的嗎?”
羅莞笑道:“溪月公主可以這么做,但姑娘不能這樣做。溪月公主生長在西夏王宮中,那里民風粗獷開放,她從小就是騎馬射箭,馳騁來去,所以養成了無拘無束的野性。這樣的人,一般來說都會生出傲氣,但幸而公主有一個好母親,西夏王后原本是我們大夏的公主,所以,那里的天地賦予了公主靈性和野性,西夏王后卻教育出公主的溫柔聰明,這兩樣合而為一,才會出現今天這天真爛漫善良可愛的溪月公主。這種性格是很吸引人的,所以秋水世子一開始躲著她,但是到最后,卻慢慢喜歡上了她。”
謝玉芳聽見羅莞說云秋水喜歡溪月公主,只覺心如刀割,她強行抑住了自己的不甘心不服氣,靜靜聽羅莞繼續道:“但是姑娘不同,姑娘生長在大夏的王府,從您懂事起,學的是貴族千金才可以學的規矩,一言一行,皆以優雅端莊為要,女戒女訓德容言功,哪一樣是可以允許你行為有半點出格的?到今天,即便你是天真爛漫的性格,卻也只能存在心里,你的一舉一動,本能帶出的就是大宅門教育的影子,如果非要強裝成溪月公主的天真可愛,只能是東施效顰。”
羅莞說完就有點后悔,暗道怎么可以用東施效顰這種詞呢?這驕傲的四姑娘不跳起來和我拼命才怪。卻不料謝玉芳竟然沒有發火,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羅莞忙笑道:“當然,話說回來,若是讓溪月公主裝成你這樣高貴優雅規規矩矩的模樣,也只能是東施效顰。俗語說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們這么大了,早已經沒有更改的余地了。”
謝玉芳怔怔看著她,好半晌方嘆氣道:“羅姐姐,你說的沒錯,難怪……難怪我總覺著很別扭,如今才知道,呵呵,我本來就不是那樣的人,非要裝成那副模樣,可不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了?難怪……難怪……呵呵呵……”
羅莞見這四姑娘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打擊,于是連忙又安慰她道:“其實你只是性子嬌蠻了些,舉止卻是嫻雅端莊,這氣質也動人的很……”不等說完,便聽謝玉芳幽幽道:“動人么?怎么不見秋水哥哥喜歡我?我現在雖是東施效顰,可從前的我并沒有啊。”
羅莞咳了一聲,小聲道:“四姑娘應該知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秋水世子只把你當做妹妹,這只能說你們兩個是有緣無分。”
“那……那我該怎么辦?”謝玉芳忽然一把抓住了羅莞的手,像個溺水的人尋求救援般的看著她,急切道:“羅姐姐,你說我該怎么辦?”
“求而不得,那就不如徹底放下。”羅莞斬釘截鐵得道,但下一刻,手就被謝玉芳甩開了,聽她氣嘟嘟道:“怎么可能?我……我怎么能放下?”
“怎么不能放下?不放下又能如何?強扭的瓜不甜。何況秋水世子不是你能扭下來的啊。”
饒是謝玉芳此時心碎神傷,聽見這句話也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她瞪了羅莞一眼,咬牙輕聲道:“你……你胡說什么呢?秋水哥哥又不是瓜。”
羅莞笑道:“是了,你也知道他不是瓜,所以不是你想扭就能扭下來的對不對?其實很多話我們平日里總說,卻并沒有什么機會去仔細體味那其中意思。例如拿得起放得下,真正事到臨頭,有幾人是真能放得下的?但是愛恨情仇,無論什么都好,凡是不可得的,只是一味放不下又有什么用呢?放不下,你也得不到,只會換了自己一生痛苦。”
謝玉芳嘆氣道:“你說得好聽,我不信你回羅府是徹底放下仇恨了,一點兒也不打算報復。”
羅莞笑道:“天地良心,我之前是真的放下了,不然若要報復,早在認識了你哥哥和云白秋水兩位世子的時候,我就可以籌謀。但那時我真的沒想過報復,我爹爹和那韓姨娘,他們喪盡天良,自有天收,我只要忙乎著我的果園,看它一天天壯大,欣欣向榮就好,誰有那個閑工夫去操心他們過得怎么樣呢?但是偏偏我放下了,他們卻放不下,非要把我接回來讓我報復他們。那我也沒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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