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二百零一章 美麗與哀愁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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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美麗與哀愁


更新時間:2014年12月10日  作者:賊道三癡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賊道三癡 | 清客 

尊敬的書迷們!派小說paitxt將為您帶來更多的那種始料不及的觸及心靈的震撼書籍,請注意休息!因陸妙想去了寄暢園,中午時嬰姿就隨嚴宛兒去瑞竹堂用餐,嚴宛兒很喜歡嬰姿,兩個女孩兒交情甚好。

午飯后嚴宛兒領著嬰姿在自家后園看桃花、賞火魚,這火魚是去年鄢懋卿送給嚴世蕃的,嚴世蕃讓寄暢園的管事送了七尾給堂弟嚴世芳,說煎著吃、煮著吃皆宜,嚴世芳當然不會那么焚琴煮鶴煞風景,瑞竹堂后園正好有一口池塘,這七尾火魚養在池塘里成了瑞竹堂一景,火魚其實就是鯉魚,只是顏色鮮艷如火罷了。

多日陰雨,今朝始放晴,小園花樹春光乍泄,池塘里的火魚在幽碧的水里分明地游來游去,嬰姿和嚴宛兒蹲在池塘邊看游魚,魚兒潛入水底時,水波漸漸平復如鏡,映出兩個女孩兒的容貌:

嚴宛兒稚氣未脫,還是黃毛丫頭,臉偏長嘴略大,模樣與她爹爹嚴世芳有幾分相似,實在稱不上美貌;嬰姿呢,眉目如畫,發黑如漆,嬌美之態簡直不可方物——

嚴宛兒看著水中倒影嘆口氣道:“小姿姐姐你真美,古人說沉魚落雁,你看那些火魚看到小姿姐姐的美色都羞愧得潛到水底下去了,小姿姐姐和西施一般美。”說這話時,嚴宛兒只是羨慕和悵然,并無嫉妒之意,嚴宛兒的性情和她爹爹方塘先生一樣忠厚。

少女嬰姿“吃吃”低笑,指著又冒嘴出水面的火魚道:“宛兒你看,魚兒又出來了,這可怎么說?”

嚴宛兒也笑道:“那是魚兒要偷看小姿姐姐。”

嬰姿笑道:“是要看宛兒。”

嚴宛兒忽然不作聲了,因為說“魚兒魚兒”讓她想起曾先生,曾先生大名曾漁,這勾起她埋藏多時的一樁心事,這時見左右沒有其他人,便問嬰姿道:“小姿姐,你姨母去寄暢園做什么?”

嬰姿遲疑道:“我,我也不知為了何事,只說是拜訪曹夫人。”

鼻翼兩側生著淡淡小雀斑的嚴宛兒做個鬼臉道:“別瞞了,我知道為的何事。”

嬰姿臉紅了起來,伸手輕輕劃水,說道:“沒瞞你,我真是不大清楚。”

嚴宛兒收起笑容,小臉板著裝出嚴肅的樣子很象她爹爹方塘先生,緩緩道:“我知道,是問你和曾先生的婚事。

嬰姿大羞,跳起身道:“我不和你說話了,我回學堂去。”

嚴宛兒趕緊追過去挽著嬰姿的手,告饒道:“好了好了小姿姐姐,我不說,我不說,我陪你去學堂。”悄悄打量嬰姿神色,嬰姿顯然沒有真的生氣,只是害羞。

嚴宛兒欲言又止,輕輕嘆口氣,上個月月底的一個傍晚她無意中聽到父母說起曾漁,她爹爹方塘先生說曾秀才已與龍虎山張氏小姐定親,這樣嬰姿與曾秀才的婚事已經徹底無望了——

嚴宛兒幾次想把這事告訴嬰姿,但一提到曾先生的名字見好就嬰姿就臉紅,就說嚴宛兒取笑她,嚴宛兒只好閉嘴不說,今日是看到陸妙想去寄暢園,嚴宛兒才又提起,可嬰姿那七分羞三分惱的模樣讓她又不忍心把事情道破,彼時十一歲的女孩兒已經很懂事了,她看得出嬰姿很喜歡那位曾先生,若是知道曾先生與別的女子定了親,想必要哭死,唉,還是讓十三姨對小姿姐道明吧——

又想:“有個戲文里說紅顏薄命,小姿姐姐這么美,會薄命嗎,小姿姐姐的姨母也很美,可是命似乎不大好。”

這個念頭不吉利,嚴宛兒使勁搖了搖頭,心道:“不會的不會的,小姿姐姐心地好,會有福報,就是不嫁曾先生,也會覓到如意郎君。”

“宛兒你搖什么頭?”嬰姿奇怪地問。

嚴宛兒道:“沒什么——小姿姐姐教我畫畫吧,就畫火魚,中午學堂正好沒什么人。”

嚴氏學堂下午的功課是把上午先生教的書讀熟,再熟背五言、七言詩各三首,還要臨大字兩大張紙,最后由先生講忠孝勤學故事二條,今日嚴世芳講的是東晉葛洪少年時求學的故事,葛洪自幼家貧,讀書乏紙筆,伐薪賣之,換來紙筆,抄書萬卷,指肘胼胝,聽說誰家藏有好書就去借書來抄,有一次借書不得,在人家院墻外徘徊不忍離去,遇雨全身淋個精濕,生了一場大病差點一命嗚呼……

聽方塘先生說葛洪的故事時,少女嬰姿不由得就想起去年初見曾先生的那一幕,曾先生那時是去袁州趕考,為了多趕一程路誤了投宿,夜里無處休息,曾先生的書僮四喜又不慎摔傷了頭和膝蓋,主仆二人就在她家院墻外靠坐著,又累又餓還有蚊蟲叮咬,當時她借了一盞燈籠給曾先生方便他給書僮治傷,曾先生還想討一瓢水喝,嚴婆婆好兇,一瓢水都不肯給人家,曾先生那時求學真是辛苦啊。

傍晚放學,嚴宛兒讓嬰姿隨她回瑞竹堂,嬰姿說要在學堂等她姨母回來,可嚴祠丁方才去楓樹灣看過了,陸妙想還沒有回來,嚴宛兒道:“先去我家吧,說不定你姨母今夜在寄暢園留宿了,畢竟有那么遠的路呢。”

嬰姿道:“我娘說了一定會趕回來的,宛兒你先回去吧。”

嚴宛兒道:“那好吧,我先回家了。”

嚴世芳對嬰姿道:“若你姨母沒回來,你就到我家去。”吩咐照看學堂的嚴老漢若天黑前陸妙想沒回村就送嬰姿來瑞竹堂。

嚴世芳父女離開后,偌大的毓慶堂就只剩下嬰姿和嚴老漢、嚴祠丁三人了,嚴祠丁是幾乎不說話的,嚴老漢陪著嬰姿到村口去等,看有沒有馬車從大路上過來。

夕陽落山,暮色漸起,從介橋村通往縣城的那條土路變得模糊平坦起來,嚴老漢道:“小姿小姐,天黑下來了,你姨母今日應該是不回來了,老漢送你到二先生家去。”

嬰姿道:“嚴伯,再等一會吧。”

嚴老漢很隨和,當下默不作聲陪在嬰姿身邊,這時,隱隱聽得來路馬車行駛的聲音,嬰姿立即歡叫道:“是娘親回來了。”說著便向楓樹灣那邊小跑著迎過去,嚴老漢趕緊跟上。

馬車在楓樹灣的路邊停下,果然是陸妙想回來了,駕車的車夫和寄暢園的一個仆婦原路回去,嬰姿別了嚴老漢,跟著姨母陸妙想回楓林木屋。

月亮升起來了,枝葉間漏下的月光疏疏如殘雪,嬰姿拉著姨母陸妙想的手走在落葉和零碎的月光上,心里暗暗奇怪娘親怎么不說話,便道:“娘的手怎么冰冰的,冷嗎?”

陸妙想“嗯”了一聲,依舊沒說話,光影明暗間也看不清楚她臉上表情,嬰姿有些怯怯問:“娘你怎么了,不高興嗎?”

陸妙想拉著嬰姿的手緊了緊,加快腳步走到介溪畔,溪上獨木橋在月光下顯得分外冷清寂寞,陸妙想終于開聲道:“小姿,只要姨娘有一口氣在,就要護得你周全,決不讓人欺負你。”

嬰姿吃驚道:“娘,你怎么說突然說這個話,曹夫人說什么了?”

陸妙想眼淚要掉下來,卻不想讓嬰姿看到,轉身看著小橋那端,努力平靜心緒道:“也沒什么,這么些年我們娘倆都過來了,不是嗎?嗯,先回屋里再說,你也還沒吃飯吧。”

說著,陸妙想扶著獨木橋一側的竹管扶手小心翼翼過橋,油然想起獨木橋這扶手還是曾漁提議讓人來安上的,這樣一想,心里愈發難受,今日她去寄暢園見嚴紹慶母親曹氏,曹氏心知她的來意,覺得這事也沒必要再隱瞞,就把曾漁訂親的事告訴了她,見陸妙想臉色煞白,便又解釋道:“大官人的意思還是想讓小姿與京中高官貴戚聯姻,曾秀才固然人品佳才學好,畢竟出身寒微,與我分宜嚴氏不般配,大官人在回信里開玩笑說曾秀才若能鄉試、會試連捷,那倒是可以考慮把嬰姿嫁他,二先生呢,以己度人認為科舉連捷極難,以為大官人是不同意這樁親事了,就寫信告訴了曾秀才,曾秀才呢,因為剿滅山賊有功,聲名遠揚,杭州的胡總督都嘉獎他,想必提親的人極多,有適合的就把親事定下了,女方是龍虎山張大真人的親戚,所以陸妹妹也不要怪罪人家曾秀才,是小姿與曾秀才無緣啊,你也不必為小姿擔心,以我嚴家的地位,小姿又生得美,與公侯將相聯姻也不是難事,只要你不要再象上回那般從中阻撓就好。”

曹氏的安慰語如耳邊風,陸妙想根本沒聽進去,曾漁定親這事對她而言簡直好比天塌了一角,讓她茫然失措,第一個念頭就是曾漁負心,小姿那么喜歡他,他轉背卻與別的女子定親了,嚴世蕃不是說科舉連捷就可以把嬰姿許配給他嗎,為什么不努力考試,卻急不可耐與龍虎山張氏訂下婚姻

陸妙想又氣憤又氣苦,從那夜曾漁沒有趁她之危乘虛而入,她就認定曾漁有君子之風,是小姿可以托付終身的人,現在突然得知曾漁已與別的女子訂婚,一時間如何能接受得了,在回介橋村的路上她是百感交集,只有一個信念愈發鮮明,那就是她一定要護得嬰姿周全,為了嬰姿的幸福她不惜一切,她雖然只是個弱女子,嬰姿也并非她所生,但護犢之念無比強烈……

嬰姿走在姨母陸妙想身后,見姨母手足發顫,趕忙伸手在姨母左腋下托一把,心驚肉跳道:“娘,你小心些。”語音里已經帶著口腔。

過了獨木橋,嬰姿忙問:“娘,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曾先生出了什么事?”嬰姿知道去年曾先生回鄉途中遭遇山賊的事,早先傳回的消息是曾漁臨危不亂機智勇敢最后立功受獎了,嬰姿很為曾先生慶幸,但這回姨母陸妙想從寄暢園回來言行舉措這般異常,莫不是曾先生陷入賊窟時受了什么傷,甚至傷得很重?

陸妙想上身微微向前傾,悶頭向前走,聽到嬰姿又問:“曾先生是不是讓賊人打傷了?”

陸妙想走到小屋前院的柴扉邊,手扶柴門,回頭一口氣說道:“曾秀才好得很,功成名就,正月里就與龍虎山張天師家的小姐訂下婚姻了。”

少女嬰姿“啊”的一聲怔立在竹籬邊,半晌道:“曾先生訂親了,真是好得很。”

陸妙想說“曾秀才好得很”時有負氣激憤之意,嬰姿這話卻沒有惱恨,只有無盡的惆悵和寂寞。

陸妙想轉身雙手捧著嬰姿的臉頰,嬰姿也沒有流眼淚,目光幽邃有月光閃爍,看到陸妙想的淚痕,反而安慰陸妙想道:“娘,你別難過,曾先生定親是好事,我呢,我呢也配不上曾先生,我就陪著娘好了,娘方才不是說了嗎,咱們娘倆這么些年都過來了。”說這話時,還輕輕拍著姨母陸妙想的背部。

若是嬰姿傷心痛哭,陸妙想倒還輕松一些,但嬰姿這般乖巧善解人意甚至是委屈自己,這讓陸妙想更難受,沉默了一會說道:“回屋里去吧,我把紹慶母親說的話都告訴你。”

回到屋里,嬰姿先點上燈盞,然后忙忙碌碌淘米煮飯,陸妙想和她說話,她不時應一聲“娘我聽著呢”,始終沒有任何情緒流露。

這一夜,陸妙想輾轉反側難以入睡,雖然嬰姿躺著不言不動,但陸妙想知道她也沒睡著。

次日一早嬰姿對陸妙想道:“娘,學堂我不去了吧,那里也吵,我多陪陪娘吧。”

陸妙想一聽這話就惱了,臉含冰霜道:“小姿你怎么了,曾秀才與別的女子定親,你就書也不必念、畫也不用作了是嗎,什么都無所謂了嗎?”

少女嬰姿是覺得提不起心勁,但一看到姨母生氣,頓時慌了,說道:“沒有沒有,我這就去學堂,娘你放心,我會好好的,你放心。”

從這日起,陸妙想每日傍晚都會來毓慶堂接嬰姿回去,雖然老實巴交的嚴祠丁也和往常一樣會接送嬰姿,但陸妙想還是要來。

轉眼就是孟夏四月的上旬,這日黃昏時分,陸妙想走出楓樹灣,向介橋村踽踽而行,她依舊是尼帽緇袍、青履白襪,樸素而潔凈,一邊行路一邊默誦《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剛繞過楓林,聽得東邊大路蹄聲漸近,便避在路邊,讓騎客先過去,目不斜視,默誦經文不綴。

雜沓的蹄聲忽止,有人下馬近前道:“陸師姑安好,曾漁有禮。”

身體欠佳,難以長時間集中精神,只有慢慢恢復直至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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