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七月初那次聽戲、審案之后,曾漁就再未見過廣信知府林光祖,不知林知府召他何事,向這位衙役打聽,衙役道:“小人也不知,府尊只吩咐請曾相公速去相見。”
曾漁道:“請公差稍待,待我稟知家慈。”
曾母周氏已做好飯菜,正等著兒子曾漁回來一起用飯呢,見兒子進來說府尊相召要立即趕過去,不免有些吃驚,問:“會是何事,莫不是有人告你,永豐那個蔣秀才?”
曾漁笑道:“關蔣元瑞什么事,娘莫要錯怪了壞人——娘放心,門外公差是好言來請我的,又不是執鐵鏈來拿我去。”
曾母周氏道:“吃了飯再去。”吩咐道:“四喜,去請公差一道來用飯,我再去蒸幾塊臘肉,米酒也有。”
四喜出去,很快就回來了,說道:“那公差說等不得了,府尊大老爺會責怪,請少爺趕緊隨他去。”
曾母周氏只好命四喜跟去,有事趕緊回來報知。
曾漁、四喜主仆二人隨那衙役往府衙趕去,剛進北門,迎面又見兩個衙役匆匆而來,卻是林知府派來催促曾漁快去的,曾漁問他們:“府尊有何急事相召?”
一個衙役道:“有個道士,是從龍虎山來的,拜見府尊之后,府尊便吩咐速來尋曾相公,想必是那道士要見曾相公。”
聽說是個道士,曾漁松了口氣,他原擔心是嚴世蕃派人來催他去分宜伴讀,既然來的道士,應該是張大真人找他有事,料想不會是壞事,不知來的是不是羽玄道人?
趕到府衙廨舍已是掌燈時分,林知府已經用過晚飯,正陪著一個中年道士在書院中飲茶,見曾漁來,忙道:“曾生,本府尋你多時了,這位是龍虎山大真人府的磬云法師。”又對那道士說:“磬云法師,他便是曾漁,你有事盡管吩咐他。”
曾漁向林知府見了禮,再向那面生的磬云道人作揖時,磬云道人起身稽首還禮,說道:“打擾曾公子了,貧道原以為曾公子在永豐,如此倒少了兩百里跋涉。”
曾漁問:“不知張大真人傳喚小生何事?”
磬云道人笑道:“非是大真人召喚曾公子,而是分宜嚴侍郎——”,轉頭向林知府道:“方才未對林大人明言,曾公子是嚴侍郎聘請為其長子伴讀,嚴侍郎前rì到了大真人府,看到了大門楹聯,極rì贊賞,問知是曾公子所撰,特意命貧道與這位嚴伴當來請曾公子去。”
說話時,磬云道人身后轉出一人,向曾漁唱喏道:“小人嚴越川,見過曾公子。”
曾漁見這漢子眼熟,記起是嚴世蕃的隨從之一,曾經教過他騎馬,當即相認、還禮,心道:“還是逃不脫嚴世蕃的魔掌啊,嚴世蕃到龍虎山當然不是為我而來,應該是另有他事,若不是大門那副楹聯,嚴世蕃可能都已經忘掉我了,這還真是福兮禍所倚,張大真人的六十兩銀子的潤筆費不好拿啊。”
廣信知府林光祖驚訝道:“曾生,這事我從未聽你說起過。”
曾漁便簡略向林知府說明了情況,又道:“晚生原以為嚴侍郎只是一時戲言,晚生年少學淺,難當嚴大公子伴讀的重任,所以未敢對人宣說,不料嚴侍郎竟真來召喚晚生了。”
林知府展顏道:“嚴侍郎是巨眼識才,曾生不必過謙,既然嚴侍郎愛你之才學人品,要你給嚴大公子伴讀,那你就趕緊去,府學張教授那邊本府自會為你告假,只管去。”又問磬云道人嚴世蕃還在上清否,他也要趕去拜會。
曾漁一聽林知府這知話,就知道這位林知府與清廉耿直的呂翰林不是一路人,林知府熱衷仕途趨炎附勢啊,這也難怪,嚴氏父子權傾朝野,奔走門下的官員不計其數,記得后世讀過的后一篇宗臣的《報劉一丈書》,里面寫的那些官員為了能得到嚴嵩的接見那是削尖腦袋往嚴府鉆啊,得到嚴嵩的片言贊許,就欣喜若狂,到處對人夸耀——
曾漁心道:“現在嚴世蕃派人來請,林知府也敦促我趕緊動身,看來這嚴府伴讀我是當定了,可憐我才剛安定下來,過了兩天悠閑rì子就又要上路,驛馬星動,生活在路上啊。”
林知府讓曾漁回去準備一下,明rì午前就隨他一起去龍虎山上清鎮。
知府大人的話不容辯駁,曾漁只好回北門外宅子向母親周氏說明這事,周氏并不關心嚴嵩父子是忠臣還是奸臣,誰對曾漁好誰就是好人,對于兒子能得當朝首輔之子的賞識周氏還是很高興的,能給嚴大公子做伴讀是件好差事,就是分宜離此太遠了,但既然嚴家派人來請,那不去是不行了——
見曾漁有些愁眉不展,周氏便安慰兒子道:“小魚你不是說要尋個館當塾師嗎,現在去嚴閣老家做伴讀也不錯,你不用擔心娘和妞妞,這里離若蘭家近,凡事也有個照應,你盡管去就是,你是男兒,是要謀生活的,不能坐吃山空,娘雖然舍不得你遠行,不過總把你留在身邊是不對的,你去兩、三個月,過年就能回來,也不算太久,不要憂心。”
曾漁點頭稱是,連夜趕去吳村見吳chūn澤,拜托吳chūn澤隔三岔五去他宅子里看看,若有事就請吳chūn澤幫個忙,吳chūn澤滿口答應說:“賢弟放心,我每rì早起散步就去北門那邊向令堂問個安,宅子里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去辦。”
辭別吳chūn澤,曾漁又趕去祝家畈見姐姐曾若蘭,這時已經交了二鼓,曾若蘭都睡下了,聽說曾漁上門,不知發生了什么急事,慌忙披衣出來相見——
杖傷已好了大半的祝德棟也跟出來,得知曾漁是要去嚴世蕃府去做伴讀,祝德棟是暗暗吃驚,心想自己這個小舅子要飛黃騰達啊,所幸我已知錯悔改,不然我祝德棟就萬劫不復了,慨然道:“鯉弟,你放心去分宜便是,周姨這邊有我和若蘭呢,要不明rì我就去把周姨和妞妞請到我這邊來一起住?”
曾若蘭道:“是啊,就到這邊一起住,也熱鬧。”
曾漁道:“我娘喜歡住那邊呢,后園有花草要她侍候,姐姐、姐夫經常過去看望看望就好,我也托了吳秀才多關照,我這要去三個月,過年前才能回來
曾若蘭道:“這也太倉促了,今rì午后茅店村有個富戶托了媒婆來見我,想把閨女許配給你為妻呢。”
曾漁忙道:“這個不急,這個不急,等年底我回來后再議,姐姐萬萬不要就擅自給我定下親事啊,我娘那邊我也是這么說的,要我自己回來看準了才好
祝德棟道:“鯉弟說得是,鯉弟是何等前程,茅家那田舍翁也想來高攀,自不量力。”
曾漁道:“姐夫別這么說,沒什么高攀不高攀,我條件不高,娶妻我只要性情好,要能孝順我母親,還有就是要識字。”
祝德棟心道:“還說條件不高,識字,除了士紳大戶人家,有幾個女子能識字的,單這識字一條,就把絕大多數女子給拒之門外了。”又想:“若蘭就識字,看來我祝德棟是高攀了,以前我豬油蒙心,竟不識若蘭的好。”
又說了幾句,曾漁告辭,曾若蘭送到大門外,叮囑小弟路上小心,讓老善拿了一根木棍給曾漁,不說遇到歹人,也可趕趕豺狼,壯壯膽——
曾漁一手木棍,一手燈籠,走在昏天黑地的甘蔗地間,想起甘蔗已成熟,就在路邊地間折了一根甘蔗來大嚼,甘蔗汁甜蜜清香,曾漁嚼甘蔗時,手里的燈籠不停旋轉,燈籠上畫著的魚兒在光影中游動,這燈籠是在青田那夜英姿小姐送他的,不知那少女現在可好?陸妙想可好?
曾漁忽然意識到自己對分宜之行還是很期待的——
您的到來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喜歡就多多介紹朋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