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安然乘著公交,從幸福小區出發,穿過兩條街區,二十分鐘后抵達雙河中學。
當安然從公交車站走過來時,學校門口已經人來人往,上百輛汽車塞滿了停車場,其中不乏價值幾百上千萬的名牌豪車。
雖然理論上凡是雙河中學的歷屆畢業生都可以參加,但事實上,能夠受到學校邀請的也無非是那些富商高官,和文藝界的名人,這一點和前世沒什么區別。
前來參加校友會的各界精英年齡各異,多是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一個個衣冠楚楚,氣度不凡,六七十歲的老學長也有十幾個,衣襟前面大多掛著“63級”、“65級”這樣的校徽。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能見上一面實屬不易,十幾位多年不見的老同學湊在一起互相寒暄著,一位副校長在一旁小意陪同。
安然今天也換上了一身校服裝扮,和前世學校松松垮垮的運動裝不同,這個世界的學校都有著各自不同樣式的校服,雙河中學作為一所省內重點高中,校服更是異常精致,分為常服和禮服兩種。
在校友會這種特殊的日子里,學生們都會換上禮服,男生們都穿著白襯衫,量身定做的修身小西裝,腳上踏著皮鞋,顯得英氣勃勃,而女生們則換上了過膝的紅格裙,小皮靴,如同一朵朵清新的小花,看著十分養眼。
所以安然穿著這一身,胸前掛著“10級”的校徽,除了昭示他是一名剛剛畢業的學生外,隨著人流往校內行進倒也并不顯眼,他神情淡淡的看著往來的人群,直到一個圓圓的身影,氣喘吁吁的出現在眼前。
“劉睿,你怎么又胖了!”
安然笑著對面前的小胖子捶了一拳頭,這個名叫劉睿的小胖子從初中到高中畢業,和他一直玩在一起,兩人是貨真價實的死黨。
劉睿不但身形圓潤,腦袋更是圓成了一個球,同樣是一身西裝,不但襯衫的扣子扣不上,連外套也給撐出了一口鍋形,安然覺得這小胖子看起來活像一個現實版的功夫熊貓肥波。
這樣的孩子通常小時候非常可愛,特別招人得意,但一過十幾歲,就會立刻被掃進“癡肥”“猥瑣”“吊車尾”的群體里。
劉睿憨笑一聲,“我這叫肥而不膩!”
“小虎,你怎么才來,張老師找你半天了,一會兒你要上臺做演講,張老師……”
小胖子一邊說著,一邊拽著安然快步走向禮堂。
“嗤——,安小虎,又帶著狗腿遛圈呢?”
一個囂張的聲音從禮堂門口的臺階上傳來,安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不需要抬頭看就知道是誰在說話。
“李天意你又皮癢了?”小胖子擼起袖子就要沖過去,卻被身旁的安然按住肩膀。
安然神情淡淡的掃了臺階上的李天意一眼,作為一個超級學霸,安然中學六年幾乎是沒有天敵的存在,但惟獨這個富家闊少李天意,一個三好學生,一個打架斗毆的小混混,本不該產生交集的兩個人,卻因為另一個女學霸結下了梁子。
從初中時起,有好事的同學,便將擁有小才子名號的安然,與另一位才女校花鄭婉并稱,這讓自詡護花使者的李天意又忌又恨,而不知出于什么心思,高一時班主任竟然又將安然與鄭婉安排做了同桌。
安然都記不清因為這個被李天意找了多少次麻煩,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氣的,兩人不知爆發過多少次沖突了。
和往常一樣,李天意走到哪都帶著幾個阿諛奉承的小狗腿,一個二個目光不善的瞪著安然和小胖子。
表情淡淡的,安然轉過頭瞪了一眼小胖子:“說過你多少次,做事能不能走點心,你手里連根棍子都沒有,就這么沖上去,被咬了怎么辦?”
“草!李少他罵你是狗!”一個小狗腿盡職盡責的做著翻譯。
安然聽了真是忍不住的笑了出來,李天意人長得不賴,油頭粉面的,一身西裝筆挺,就是氣質太過輕浮,總是帶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情,標準的小說中的富二代的再現。
不過此時李天意堪比奶油小生的臉難看的一塌糊涂,“安小虎,就算你考上皇家大學有能怎么樣,我和鄭婉都會進燕京音樂學院,你已經輸了。”
“而且李少和鄭婉馬上都要和天橙娛樂集團簽約,今天就有天橙集團的學長來專門看李少的表演。”狗腿一如既往的盡職盡責。
你們這是在賣萌么……安然有些無語。
作為一個心理年齡超過三十歲的大叔,對這種只有小說和臺劇中才能上演的狗血劇情,他深感幼稚和荒誕。
聳了聳肩膀,安然帶著還有些義憤的小胖子走進了禮堂,只留給李天意幾人兩個背影。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李天意憋得滿臉通紅,聲音有些氣急敗壞,“安小虎,你使勁兒的裝,我……”
安然頭也不回的擺擺手,隨著涌進禮堂的人群,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雙河中學作為一所重點高中,走出去的各界精英著實不少,禮堂中的高三畢業生和各屆的學長們,坐了一千多人,仔細望去,可以看到一個個自成一體的小圈子。
臺上,學校的一位校長已經開始發表感言致辭。
“小婉,那個李天意的表演是排在第幾位?”一個穿著中性的女士有些不耐煩的皺著眉問道。
如果不是為了現場考察這個李天意,陳亞楠實在不想來參加什么校友會。
作為天橙娛樂集團,執掌音樂制作部的副總裁,每天的事情一大把,忙都忙不完,在她眼里,除了身邊這個性子清冷,既有偶像氣質,又有演唱天賦的小學妹鄭婉,雙河中學這些學生里邊,哪還有什么歌手值得她親自來審查。
不過即使以她今日身居高位,也仍然逃不過社會上的人情關系,今天要考察的這個李天意正是老同學的兒子,在一次同學聚會上被當著眾多同學的面提起,她也不好折了同學的面子,免得被人稱作不近人情,便敷衍著答應了下來。
這次借著回家探親的機會,順帶著過來看一眼,如果這個老同學的兒子真是有演唱天賦的,天橙簽下他也不是什么難事,但如果表現平平,以她眼里不容沙子的性格,那必然是要直接拒絕掉的。
“第四位,他前面是一個演講。”
鄭婉的言語一如既往的簡潔和清冷,難怪李天意要死乞白賴的托關系進入燕京音樂學院,鄭婉別看只有十六歲,卻是十足的美人坯子,更加難得的是身上透著一股自然而然的純凈,如同一朵靈氣四溢的雪蓮花,雖然冰冷難以接近,但卻高貴淡雅。
即使一語不發的靜坐在人群中,周圍的一雙雙充滿驚羨、嫉妒或是愛慕、饞涎的目光,也不斷在圍繞她打轉。
對鄭婉應付式的回答,陳亞楠也不在意,她早就知道這個小學妹是個什么樣的性子,在她滿含不耐的目光中,學校各位領導終于發表完了又臭又長的致辭,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小時。
一位面目姣好的,穿著禮服的女老師走上臺,對著臺下鞠了一躬,然后宣布演出開始。
按照慣例,高考成績優異的學生要首先上臺演講,不過安然被安排在了后面,作為雙河中學十年來第一個考上皇家大學的學生,自然要壓軸出場。
此時安然正在后臺聽著班主任的提點,手里頭拿著早就寫好的演講詞,他漫不經心的掃了一遍,和他想的一樣,無非是感謝這個感謝那個的,和一些對學弟學妹們的鼓勵,還有對未來的暢想。
安然心里對這種教條式的八股文實在有些膩歪。
幸好學校準備的演講稿都不算長,不到十分鐘,排在他前邊登臺的三個同學都做完了演講,一個二個都滿臉通紅的異常激動。
“安小虎,下一個就到你,咱們走著瞧。”
李天意就站在安然身前不遠處,比安然早一位上場,此時回過頭正對安然陰笑,不知打著什么主意。
李天意這時候已經換下了校服,上身穿著一件打滿銀色鉚釘的黑色皮外套,里面的黑色T恤上印著一個紅光閃閃的骷髏頭,下身換上了一條破了幾個洞的牛仔褲,腳上的皮靴同樣布滿了鉚釘,頭發染成了血紅色,不知用了多少發膠才豎起了幾只沖天尖角。
幾個女生圍在他身邊,都是一副“好厲害”的愛慕神色。
安然差點被他這身打扮晃瞎了眼,“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家伙還是個非主流?”
這種朋克風格安然當然不會陌生,但是朋克風格流傳到現在,也就是國外的朋克風格,還擁有一些其本來所代表的反抗精神,隨著華國搖滾樂的沒落,到現在華式朋克基本上只有兩類人,一類是偶爾在演唱會上穿一穿的搖滾歌手,像前世的王峰、許巍等大腕,他們通常用這種風格表達一種懷舊,或是增強現場氣氛,而剩下的一類就是所謂的非主流。
李天意當然不是非主流,此時正邁上舞臺的李闊少心里滿是得意,他這身裝扮可是煞費苦心,要知道他老爸那個老同學,天橙音樂的老總,此時正坐在臺下不知哪個位置的陳亞楠,當年就是以搖滾歌手出道,他今天這一副扮相絕對會加不少分。
啪的一聲,李天意瀟灑的打了個響指,一陣震耳欲聾的鼓聲響起,李天意半跪在臺上,懷抱吉他,右手猛地一揮,彈出一聲急遽刺耳的電吉他聲,然后聲嘶力竭的唱了起來。
安然看著非常high的李闊少有點傻眼,不能說李天意唱的不好,每年的年會李天意都會登臺獻唱,在雙河中學有著一大批的擁躉,以安然的眼光,李天意的歌唱水平在業余級別里,能排在頂尖,在中學生里已經屬于難得。
以他的外形,和還算有些潛力的演唱天賦,如果好好包裝一下的話,也能打造成一個偶像派歌手。
不過——“這個天橙音樂的老總為了這種水平的歌手就親自到場審查?”
這也太扯了吧,安然有些無語的搖了搖頭。
這時,李天意已經按住了吉他,五分鐘內又是跳又是叫的,讓他渾身是汗。
聽著回響在禮堂內的掌聲,李天意無比激動,心里大呼成功,對著臺下鞠了一躬,“謝謝…各位學長…和學姐。”
平復了一下氣息,李天意轉頭看著后臺,與有些莫名其妙的安然對視著,“下面有請我的好哥們,我們雙河中學的大才子,即將進入皇家大學的文狀元——安然,為大家繼續演唱下一首歌曲,大家鼓掌歡迎。”
李天意看著安然,笑的滿臉燦爛,只是目光中帶著無法掩飾的幸災樂禍,說著還帶頭鼓起了掌,臺下的觀眾也很給面子的拍了幾聲。
而安然的高三同學們卻都一臉訝異的交頭接耳一輪起來。
“哎?安然也準備唱歌嗎?不是要演講嗎?”
“沒聽說啊,以前也沒聽他唱過。”
“我暈,安大才子這是要自毀形象么,我跟你們說,安然唱歌根本不在調上,我聽過一次,難聽死了……”
小胖子劉睿也坐在同學中間,眼睛已經要冒出火來,咬著牙恨恨的瞪著臺上,“艸!李天意絕對故意的!這TM是在坑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