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攤主抬頭一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小兄弟,真是抱歉啊,這只箱子是我早上才得到的,還沒來得及處理,您想要的話,我可以馬上幫您打掃一下,保證干干凈凈的。”
“行了,行了!”楚琛揮了揮手:“我還怕你把箱子的包漿都給洗掉了。”
包漿對古玩來說確實非常重要,顧客有這樣的顧慮也是很正常的,因此,攤主并沒有多想,他心思活絡,馬上就明白了楚琛的想法,呵呵笑道:“既然如此,我給您打個折扣吧,就算八百怎么樣,這可是正宗的紅目家具。”
楚琛連連搖頭:“太貴了,這雖然是紅木,但品質實在普通,而且這箱子才多大啊,我最多能出兩百!”
“小兄弟,我這也是小本生意啊,兩百連本都保不了……”
哭窮是古玩小販們做買賣的不二法寶,不過這種法寶楚琛見識多了,基本可以視之不見,于是那攤主一邊跟楚琛討價還價,一邊心里罵楚琛摳門,最后要不是楚琛不想發生意外,對付這種小販非得再“大戰三百回合”不可。
付了錢,楚琛就直接抱著箱子和元弘建一起離開了,沒走幾步,就看到了剛才那個和年輕人爭執的中年男子迎面走了過來。這不得不讓楚琛他們感嘆這人的大膽,居然都不怕如果年輕人回來,會引起麻煩。
中年男子看了看楚琛,有些疑惑地走到攤主旁邊,問道:“老張。剛才那個抱著箱子的年輕人是誰啊?”
攤主一怔,有些奇怪的說道:“我來潘家園才第二天。哪有什么認識的人啊,難道這人很有名?”
說到最后。他就有些緊張起來,萬一對方比較有名,眼光肯定不會差,那他剛才不是賣虧了嗎?
男子搖了搖頭:“只是有點眼熟,對了老張,今天賺得還可以吧?”
攤主呵呵一笑:“還行,你的那份肯定少不了的。”
男子皺著眉頭說道:“你小子怎么就知道拖,快點把錢給我,我剛才看到一件好東西。和上次電視里楚琛點評的一件一模一……嗯?”
說到這,男子突然愣住了,過了片刻,他才回過神來,恍然道:“剛才買你那只箱子的年輕人,好像就是楚琛啊!”
“啊?!”攤主驚呼了一聲,連忙回憶了一下電視里楚琛的相貌,接著就猛地站了起來,心痛的說道:“好像他確實是楚琛啊!完了。完了,那只箱子我肯定走了眼了!”
男子疑惑的說道:“應該不至于吧,那老頭把箱子賣給你的時候,我也看了一下。確實是紅木的啊,你賣了他多少錢?”
“四百六。”
“如果以那只箱子的品相來看,四百六也差不多吧。”
“關鍵他是楚琛啊。怎么可能就買個四百多的東西?”攤主一臉懊惱的說道。
男子安慰他道:“專家怎么了,專家就不能買四百多的東西啊?再說了。興許他是準備買下來放放東西的呢?”
“這話你相信嗎?”攤主給了他一個白癡一樣的眼神。
男子聳了聳肩膀:“好吧,那你說那只箱子到底什么地方值錢?總不會里面的泥會是什么寶貝吧?”
攤主雙手一拍:“對!就是那些泥。說不定那些泥就是寶貝,不然楚琛為什么不讓我把泥倒掉呢?!”
男子聞言無語道:“那些泥難道是金粉做的啊,再說了,就算那些泥值錢,你又能怎么辦?好了好了,市場上走眼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個,就別自尋煩惱了,快把錢給我,我還等著錢去買東西呢!”
“好哇,你倆果然是一伙的,快把錢還我!”
男子剛把話說完,之前那個年輕人就跑到了兩人跟前,一臉憤怒的吵著要退貨……
“哈哈,這下好玩了。”
另一邊,元弘建看到從身邊跑過去的年輕人,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
楚琛也笑道:“這就是所謂的多行不義必自斃吧!”
元弘建笑著點了點頭:“對了,咱們接著剛才說的,這些土到底有什么問題啊?”
楚琛笑道:“這些可都是紫砂泥。”
“紫砂泥怎么看上去感覺像是青色的?”元弘建有些傻傻的問道。
楚琛哈哈一笑道:“誰說紫砂泥就沒有青色的,您難道沒見過青綠色的紫砂壺嗎?”
“呵呵。”元弘建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覺得自己有些傻了:“那里面的這些就是綠泥?”
楚琛點頭道:“對,準確的說,它叫墨綠泥,這種泥因為顏色的關系,一般容易被人混淆,稱它為綠泥,但其實綠泥是澹草綠色,而這種泥泥色青藍略泛綠光而無灰色調,已經差不多要絕跡了。”
有道是物以稀為貴,元弘建一聽說這種泥要絕跡了,不禁雙眼一亮,笑道:
“楚老師,這應該就是您買下這只箱子的原因吧。”
楚琛笑道:“有一部分這方面的原因,不過抽屜里面其實有兩種泥,放在里面的泥要更加珍貴一些。”
“還要珍貴?”元弘建驚訝的問道:“那是什么泥啊?”
這時,兩人正好走到古玩店門口,楚琛說道:“咱們進去再說。”
因為箱子里面的紫砂泥比較珍貴,楚琛就帶著元弘建去了樓上的貴賓室。推門進去一看,只見吳叔和朱大富以及趙學義在里面喝茶聊著天。
雙方寒暄了幾句,朱大富就好奇的問道:“我說小琛,你怎么抱回來了這么臟的一只箱子啊?”
楚琛神秘一笑道:“這只箱子里面,可藏著好東西。”
“什么好東西?”
能夠讓楚琛說是好東西的,肯定不一般。因此三老聽楚琛這么說,全都好奇起來。
“好東西就在這……”楚琛把箱子放到桌子上。接著就打開了最下面一層抽屜。
“喲,這好像墨綠泥啊!”對紫砂壺有過研究的朱大富。馬上就認出了這些泥料。
趙學義有些驚訝的接過話道:“這種泥現在可不多見了,這么一抽屜雖然不多,不過搭配著使用,能用很長時間。”
墨綠泥的泥質較嫩,耐火力也比紫泥為低,一般多用作胎身外面的粉料或涂料,使紫砂陶器皿的顏色更為多彩。因為一件紫砂器皿上用的不多,再加上量少品質高,現在只有頂級的紫砂泥才舍得使用。這才有了趙學義這么一說。
朱大富笑道:“我說老趙,你真是內行人說外行話,這些墨綠泥一看就知道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精品,前人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才挑選出來這么一點,你居然還說不多?也太貪心了吧!”
紫砂其實是一種礦石,深藏于黃龍山巖層下數百米,在“甲泥”礦層之間。從礦層開挖出來的紫泥,俗稱生泥,泥似塊狀巖石。如果要變成能夠使用的紫砂泥,需要經過堆放在露天稍事風化,等待其松散,之后再來處理。
在古代。一般把曬干搗碎的泥團圍成一圈,用河水沖洗,人站在里面不停地走動、踩踏。直到泥料軟硬適中才可以使用,現在的人一般很難想像前人在練制泥料是如此的辛苦、落后。
而且。這種方法一直沿用到了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直到六十年代后期才開始采用機械化生產。工人們才不再需要那么辛苦。
說起來,科技發達確實有科技發達的好處,但也有其弊端,比如說,以前可沒有現在一些不良商人為了降低成本,美觀等原因,用化學原料來調配紫砂泥。
要知道,用這種泥制作出來的紫砂器皿,不但泡茶沒有好處,而且還有對人體有害的有毒物質,因此各位買紫砂容器的時候,可千萬要小心別買到這種紫砂器。
趙學義呵呵一笑道:“我就算再怎么貪心也沒用啊,這些泥又不是我的。不過,小琛啊,能不能和你打個商量,這些墨綠泥能不能賣點給我?我也不要多,就只要一把圓珠壺的量就可以了。”
一粒珠是一種傳統壺式,相傳是惠孟臣所創。器形特點是壺體為圓球形,無頸,壺蓋采用嵌入式結構,蓋紐為小圓珠式,三彎式管狀流,大圓形壺柄,做工精致,因這種壺式用于喝功夫茶,即是后世所稱“水平壺”的前身。
這種壺一般都不大,以此來計算,墨綠泥的用量并不需要很多。
朱大富連忙說道:“小琛,能不能也賣我一點?”
吳叔接著呵呵一笑,想要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看到連老丈人都發話了,楚琛笑道:“這樣吧,過段時間,我請宋師傅幫忙為大家量身制作一把茶壺,大家覺得怎么樣?”
大家全都表示同意,朱大富迫不及待的說道:“別過段時間了,等一會,我就給小宋打電話,讓他盡快過來一趟。”
趙學義笑道:“我說老朱,你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一點,別人到底是制壺大師,你不親自去就算了,還讓他大老遠的跑一趟,你也好意思?”
朱大富擺了擺手:“那有沒關系,我和他是什么關系,再說了,他如果聽到有這些精品墨綠泥,肯定興沖沖的跑過來了,根本都不用我請。”
“反正這事你來操作,我們就坐享其成了。”吳叔笑道。
“憑什么啊?”朱大富說道。
“憑什么?就憑小琛是我的女婿!”吳叔得意地哈哈一笑。
“得,誰叫我沒有一個好女兒呢!”朱大富無奈的攤了攤手。
笑了一會,元弘建就問道:“楚老師,您剛才不是說,抽屜里面還有一種更珍貴的泥嗎?”
“更珍貴的泥?”三老聞言臉上都露出了非常驚訝的神色。
“啊!”
這時,就聽朱大富驚呼了一聲,有些張口結舌的問道:“小琛,你不會是說。這里面還有天青泥吧?”
“天青泥(是什么)?!”吳叔和趙學義都顯得非常震驚,而元弘建因為沒有聽說過這種泥料。有些疑惑。
“我覺得里面的泥應該就是已經失傳的天青泥。”
楚琛先是把抽屜完全打開,就見整個抽屜被分成了兩格。外面一格放的墨綠泥,里面放的則是一種和墨綠泥有些相像,但仔細看顆粒咱閃現藍光,又非常細膩滋潤的泥料。
“這就是天青泥嗎?”朱大富連忙激動的湊上去仔細觀察分辨了起來。
這個時候,楚琛就給元弘建解釋道:“天青泥這個名稱出自明末注史人周高起成書于崇禎年間的《陽羨茗壺系》,這是關于紫砂最早的專業書籍,清以前的紫砂業事,基本都有記述。”
“書里面有些,是他本人的親歷。如采礦、泥料和生坯制作;有些,則是道聽途說,如史陶異僧、富貴土、金沙寺僧、供春的傳說。關于清以前的紫砂事,后來的著作基本上都是引用周高起的說法,或補充豐富,或臆測別解。”
“《陽羨茗壺系》這本書中,在礦料上,周高起全書用字174個,其中74個是描述天青泥的。可見他對天青泥的重視。而這種泥也是當時發現的紫砂泥中最好的一種泥料。”
聽到這里,元弘建就問道:“既然這種泥這么好,我怎么沒見過有幾把傳世的壺用的是這種泥料啊?”
趙學義聞言笑道:“天青泥本來就是不可多得的紫砂泥,開采起來非常不容易。所以能夠拿來制壺的其實并不多,但傳世品也不是沒有,楊彭年和邵大亨就有兩把傳世天青泥之作。都被藏館視為珍寶,沒機會你肯定是看不到的。”
元弘建有些遺憾地說道:“原來是這么回事。也就是說,這種礦是因為存量少。所以現在散失了?”
“也可以這么說吧,不過最主要還是因為產地的變故而引起的。”
楚琛解釋道:“周高起書中說天青泥產于蠡蜀,這個礦區,因為透水而廢棄,形成了今天的大水潭。具體透水時間,至今不得確切考證結果,說法很多,最大的可能是民國前期。不說天青泥礦少,因為礦區廢棄,天青泥當然也就失傳了。”
朱大富抬起頭來說道:“其實,我以前到是聽說過,在礦區旁邊的地方也開采出來過天青泥,當時小宋聽到消息還特意去打聽了,不過卻一無所獲。”
趙學義說道:“我看造謠的可能性比較大,不然真有天青泥,還不鬧的沸沸揚揚啊!”
吳叔笑道:“這種沒影子的事就別提了,咱們還是來說說,這到底是不是天青泥吧。老朱,你覺得呢?”
“我認為應該算是天青泥。”朱大富肯定的點了點頭。
“為什么這么說?”趙學義說道:“我記得,《陽羨茗壺系》這本書里大致是這么說的,‘天青泥,出蠡墅,陶之變黯肝色。又其夾支,有梨皮泥,陶現梨凍色;淡紅泥,陶現松冶變化尚露種種光怪云。’既然如此,那天青泥應該是黯肝色吧?”
朱大富笑道:“你語文是哪個老師教的?文中明明說‘陶之變黯肝色’,也就是說,燒制之后才變成黯肝色,如果燒前就是黯肝色,就無所謂‘變’之說了。所以說,天青泥無論是什么顏色,燒制之前,肯定不可能是黯肝色。”
“周高起沒解釋天青泥之所以稱為天青泥的原因,但是根據礦料命名的規律判斷,它要么在礦料形態,是天青色的,或者在制泥的過程中,呈現天青色。你再看看這些泥料,是不是符合周高起書中的描述?所以我覺得,這應該就是天青泥。”
“這可不一定哦。”趙學義搖了搖頭道:“呈天青色的礦料還有幾種,只不過燒制后不是黯肝色,而是褐色、紫色、白色、黃色、青灰色等等,所以是不是天青泥,還是應該燒出來才作數。”
“你讓誰燒?小宋嗎?就算小琛放心,我還不放心呢!”朱大富對此堅決不同意。
趙學義訝然道:“怎么?宋師傅可是大師級別的制壺師了,不知道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朱大富說道:“那是你不知道天青泥燒制的難度,你別看這泥好像和旁邊的墨綠泥差不多。但其實就像一名戴著面紗的美少女,非常嬌氣。對制作工藝和燒制的條件的要求較高,稍有不合。就使性子發脾氣,不露真面容。”
“楊彭年、邵大亨,基本處于同一個時代,所以歷史上只有楊彭年和邵大亨有天青泥作品傳世就不足為怪了。估計那時候這倆家伙都發現了天青泥,但是都秘而不宣。”
“有人說,是因為邵大亨比楊彭年水平高,他做出來的天青泥作品要比楊彭年的更為精致達意。但據研究,邵大亨的作品燒制溫度稍低了幾度,因此我覺得。與其說他比楊彭年水平高,還不如說他對天青泥研究的更加透徹。”
說到這,朱大富喝了口茶,休息片刻后接著說道:“你說,就憑楊彭年的水平,都不能很好的掌握天青泥的特性,讓小宋燒制我實在放心不了,畢竟這可是用一點就少一點的天青泥,可沒有多余的給他來研究、試制。”
大家對朱大富的解釋都比較認同。趙學義說道:“既然不能燒制,那分辨它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天青泥?而且它如果真得是天青泥,難道就這么放著,不是太可惜了嗎?”
朱大富點頭道:“如果沒有萬全的把握。還是放著比較好。當然,東西是小琛的,他怎么處理。那就要看他的意思了,反正我的想法是不會改變的。”
楚琛笑著說道:“我是想先把它拿到試驗室用儀器分析一下。結果應該能看得出它到底是不是天青泥了。如果它是天青泥,那到時再來決定怎么處理它。”
“嗨!我怎么忘記還是科學儀器了!”朱大富和趙學義全都笑著搖了搖頭。這主要是因為他們一直都不喜歡用儀器來鑒定古玩的關系。
過了片刻,趙學義就問道:“對了,小琛,這箱子你是從哪得來的,那賣家也太不識貨了吧,就算他不認識天青泥,難道墨綠泥都不認識?”
“是這么回事……”楚琛把剛才的事情跟大家復述了一遍。
聽了事情的經過,朱大富冷笑了一聲:“這種人就是咱們古玩界的害群之馬,有些名聲就是被他們這種人敗壞的。”
“這也沒辦法,現在一些人為了私利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就比如說天青泥紫砂壺吧,現在市場上也有一些所謂的這種壺在賣,其實都是化料的。”
吳叔搖了搖頭:“最可笑的是去年我去一個規模很大的紫砂壺賣場參觀,臺子上放了許多天青色的紫砂壺,標明‘天青泥’,售價才幾百塊錢,有些客人跟和銷售人員砍價,最低才一兩百塊錢而已。”
“其實,這些就是化料注漿壺,先不說用這種壺泡茶對身體有害,它的成本都不到十來塊錢,不良商家就是這么黑心。”
說起不良奸商,就算是楚琛他們也都感同身受,畢竟他們也都是從初學者過來的,多少也都吃過這方面的虧。
閑聊了一會,吳叔就提議楚琛把抽屜里的泥料都取出來,一方面放在抽屜里實在不方便,另一方面也是便于保存。
楚琛欣然答應,接著就去拿了工具過來,開始小心的清理泥料。
趁此期間,朱大富就打電話給宋駿,他也不說想請宋駿制壺的事情,只是把墨綠泥和天青泥的事情一說,宋駿立馬就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在電話里急吼著不要把泥料處理掉,千萬要等他過來。
掛了電話,朱大富哈哈笑道:“我就說吧,小宋肯定會心急火燎的過來的。”
趙學義笑道:“你這不廢話嘛,就像如果你知道有一塊真正的子岡牌要出售,你會不會心急火燎的跑過去?”
朱大富說道:“我到是也想這樣啊,但哪有真正的子岡牌出售?你有嗎?”
趙學義有些無奈的說道:“廢話,我要是有的話,就不用為我兒子的婚事這么費心了!”
“怎么,你兒子的女朋友又跟他提要求了?”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現在的女孩子怎么這么虛榮,什么都要好的不說,恨不得把身家底子都掏給她……”
“算了吧,那是你兒子所遇非人,世界上好女孩多的是,也只有你兒子的眼光才看中的這位,要我說,你還是勸你兒子分手得了,反正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