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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是夜深人靜,左丹青的房中盈盈燭火還在不熄躍動。
“主子,時候不早了。”云梓拿起一件棉衣披在她的身上,不自覺的打了個哈欠。
“你先歇下吧,我馬上就來。”
聞言,云梓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個“馬上”了,也不知道這“馬”最終能上的去否。
但見左丹青還在奮筆疾書,她強撐著發澀的眼皮看了過去,原來上面寫著的是運送糧草的公文。
云梓訝然,正好奇左丹為什么來編造這些個無用的東西,卻見她最后一提筆,終于完成,吹了吹墨跡未干的紙張,她賣力的伸了個懶腰,解脫似的長舒一口氣:
“呼,終于能睡個好覺了。”
說完了這句,她似乎還有些不放心,又湊過去反復端詳了幾遍,這才心滿意足的摸了摸下巴,食指曲起,節奏感十足的叩了三下桌子,外室的衛珂聽到動靜,立刻敲門問道:“主子有何吩咐?”
“喏!”左丹青一揚紙張,衛珂眼明手快的接過,只聽她道:“把它交到劉將軍手里,順便轉告他說‘現在遼軍正是缺少糧草的時候,若是恰巧讓他們打聽到我們的補給路線,便能引蛇出洞了!’”
“不錯。”左丹青頷首算作認同,又繼續道:“這的確不是從頤充到寧遠的,而是從薊州到頤充的必經之路!”
“那他們肯信?”衛珂有些迷惑,不知道左丹青為什么要這么做。
“信不信,姑且憑他們自己了。”左丹青嘴上這么說,臉上的笑意卻是十分的自信,畢竟從頤充到寧遠毫無懸念,但這條路就要生僻許多,在外人看來,絕對不失為一條隱蔽的運糧路線。
站在一旁的云梓聽到他們二人的對話,便踮起腳尖好奇的望了一眼,這一望不要緊,當她看到上面的某個地名時,向來面癱的臉也不由得露出一抹喜色。
“九曲鎮,倒還真是個好地方。”云梓嘖嘖感嘆了兩聲,再看向左丹青,兩個人破有默契的微微一笑。
見狀,衛珂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道:“這九曲鎮怎么了?”
“時候不早了,還不趕快給劉將軍報信去。”左丹青莞爾,卻不肯說出緣由。
“可是……劉將軍會不會已經就寢了?”衛珂有些擔憂,畢竟深夜打攪有失禮貌。
“你只管去就是了,我想劉將軍他定然是不會這么早就入睡的。”相比于自己,肩負重任的劉彥壓力更大,恐怕正召集手底下的將領及謀士秉燭夜談呢。
聞言,衛珂好似吃了一顆定心丸,連忙領命離去,左丹青也懶懶的打了個哈欠,提步走向內室,和衣而眠。
云梓原本還想勸她脫了衣裳,但想到左丹青如今身處軍中,為了防止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還是小心為上。思及至此,她轉身走到臥房外的軟榻上,正準備睡下,卻聽到房中突然傳來左丹青冷清的聲線:
“云梓……”
“恩?主子有何吩咐?”云梓難掩倦意,一張口便泄露了她困乏的狀態。
”無事,你先歇下吧,明早還要早起。”短暫的案經過后,左丹青的聲音再次幽幽傳來。
被困意侵蝕了大腦云梓沒有多想,倒頭睡去。
內室的左丹青卻是重重的嘆息出聲,無奈的掃了一眼門外,同外室相連的窗子半掩的,正露出云梓安詳的睡顏,一動不動,無比平靜,明顯是困極了的樣子。
左丹青無奈,她原本是想要提醒云梓一句,以禪心那廝的無恥,很可能為了邀功,今晚悄悄潛入城中。左丹青并不是不想見他,而是有些害怕見他,畢竟,他同女帝那錯綜復雜的關系,讓自己不得不有所忌憚。
但左丹青的擔心純屬多余,她和衣而眠,竟是一夜無夢,直到云梓的呼喚聲在耳邊響起才徐徐的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主子!快醒醒,衛大哥剛剛回來說,事情已經辦成!”
云梓的聲音鉆入她的耳膜,頓時猶如洪鐘般在她的腦海中激蕩,刺激的她頓時睡意全無。
“好!非常好!”左丹青得意的笑了笑,轉眸對云梓道:“可以準備收拾行囊了,若是事情順利,怕是過不了多久,我們便可回到頤充。”
云梓一聽,也開心得不得了,她用力的點了點頭,連忙應聲離去。
“主子,那這件事情,是否要知會一聲在頤充的冉將軍?”衛珂清了清嗓子,給左丹青提醒。
“暫時不必,眼下只是劉將軍答應去做,遼人同朔北的盟軍肯不肯信還猶未可知,所以我們還需繼續保密。”左丹青回答的斬釘截鐵,微微勾起的唇角充滿了自信的味道。
朔北軍的一艘巨型的艦船上,王渙一手扶著桅桿,另一只手輕撫鬢角,將被疾風吹亂的青絲重新理好。
放眼望去,遠處都是連綿起伏的山峰,以及一望無際的江流,明晃晃的日頭高掛在天際,晶瑩的水面折射出粼粼波光,當真是山峰奇秀,景色瑰麗。
良久,他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自那日他同軒轅煜提及退兵一事后,就如那后宮妃嬪般徹底被打入了冷宮,軒轅煜同心腹商量戰術的時候也將他徹底的排擠在外,后來更是將他安置在了另一艘船上。以至于事到如今,他都開始懊悔,當初投誠時太過倉促,竟碰上了這樣一個聽不進去忠言的主子。
然而無奈歸無奈,這兒世上根本沒有后悔藥,王渙徐徐閉上了眼,在心底默默嘆息。紛亂的情緒充斥了王渙的腦海,以至于他漸漸忽略了周邊的景色,待到用完了午膳,再次出艙的時候才發現了不對。
“咱們這是往哪兒走?”隨手揪住一個侍衛,王渙緊張開口,就連牙齒都忍不住開始打顫。
“不……我也不知道,殿下……吩咐了舵手,只管跟著前方的艦船便是了。”那侍衛顯然也被問懵了,想了半天才才磕磕巴巴的講了出來。
聞言,王渙冷笑,惡狠狠的掃了一眼那侍衛,無比嘲諷的開口:“只管跟著前面的,殿下這話說得,還真是有夠模棱兩可啊。”
王渙越想越覺得無奈,軒轅煜如今已經不僅是對自己不重用了,而是……他根本就是在質疑自己的忠心。
思及至此,他氣恨的一跺腳,在甲板上發出一聲劇烈的悶響。
“怎么回事!”監軍聞聲而來,在看到王渙的時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露出鄙夷的笑容開口:“我當時誰,原來是王先生,只是如今又不是炎炎夏日,王大任如此大的火氣,到底是從何而來啊?”
聽著他諷刺的語調,王渙失望的斂眸,斟酌片刻還是忍不住低聲下氣的開口:
“這位軍爺,我要見四殿下,盡快!”
“呦!王先生您是當自己長了翅膀,還是當我長了翅膀?殿下他在前面的船上,難不成還想讓我抱著你飛過去不成?”
“你!”王渙氣結,他最受不了這種逢高踩低的小人行徑,想當初他剛獻軒轅煜遼東布防圖的時候,這些人見到他一個個都客客氣氣,事到如今,卻完全變了個態度。
但去勸阻軒轅煜的事情迫在眉睫,他根本沒有時間同這些小人耗費精神。
他之所以著急,為的不是別的,而是如今這兩岸的風景看起來異乎尋常的熟悉,他自由飽讀詩書,對地方志也有所涉獵,依稀還記得里面提到過的一處九曲灣,得名的緣由就是那形狀蜿蜒的江流。
若是游覽,這自然不失為一道靚麗的風景,但于他們高大的艦船來說尤為不利。
首先不說那漸漸變窄的江面,只能容下一艘艦船,更致命的,是那九曲灣因為彎繞太多,如今還時值冬季,水量不必春夏那會兒充足,故極易在江中擱淺。
想到“擱淺”二字,王渙立刻打了個冷顫,再也顧不得其他,拉著那監軍的手懇切的請求道讓他想辦法將自己帶去見四殿下。
“你這人有完沒完!我都說了殿下在前面的艦船上……”說到這里,那監軍突然眼睛一亮,眼珠也滴溜溜的轉了幾下,獰笑著開口道:“若是你非要見殿下,也不是不可,我還可以無償送你一程。”
王渙見他此般作態,心中暗道不妙,正欲起身,那監軍卻先了他一步,回頭對著身邊跟著的士卒吼道:“來人啊!還不快快將王先生給抓起來。”
“你要做什么?”王渙心下一沉,只覺得那監軍的表情愈發猙獰。
“我要做什么?當然是打算助你一臂之力了,來人啊!將王先生給我丟下去。”監軍一揮手,立刻下令。
“你!你敢!”王渙記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若是軒轅煜再不折返,他們將會損失更加慘重,畢竟如果真的在江中擱淺,連日來沒有實物補給,他們很有可能會全軍覆沒。
“我有什么不敢的,來人啊!給老子丟下去!”只可惜王渙說的再多,于這個頭腦簡單的建軍來說都無異于對牛彈琴。
就這樣,在王渙的滿目絕望中,他感到身下一空,伴隨著“噗通”一聲巨響,他狠狠的摔入了水中。
而在前方隱約聽到了動靜的軒轅煜回眸,卻只見到飛濺起的水花,以及江面上久久不散的波紋。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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