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餐,雙方誰也不提荒域發生的事情,只是說些九域的見聞,什么哪個城的拍賣會上出現了一套極品寶器,拍出了天價,哪里有修士要購買什么天材地寶,或者是那個城與那個城又結盟了。
軒轅圣豪也講起荒域發現過的寶物,曾經有一株數萬年的靈植,已經開啟了靈智,可以幻化成小動物,被族里的長老捉來了,服食了竟然延長了千年的壽元,讓洛家三位長老聽得眼睛直發亮。
葉影幾乎沒有再言語,偶爾與洛陽錦四目相對,就大大方方地笑笑,只是洛陽錦瞧著她的時間越來越多。
其實洛陽錦也不算得罪張瀟晗,就算他納了云鳳為妾,也是云鳳上桿子倒貼的,但洛陽錦和洛家幾位長老若是警覺,就該察覺葉影對洛陽錦用上了魅惑之術,想當日,云鳳不也是把媚骨在洛陽錦面前展示得淋漓盡致嗎。
或者洛陽錦也明明知道,不過逢場作戲而已,臨近用餐結束,洛乘恒才問起張瀟晗居住所在,說適時將會拜訪。
張瀟晗笑著說居無定所,這一段時間會在各城游歷,不過一年期滿,自然會想法通知洛家。
足足半個多時辰,杯盤狼藉,這才離開酒館,他們都要乘坐傳送陣離開的,也距離不遠,大家迤邐而行,不多時就到了傳送陣前。
卻正有人通過傳送陣過來,傳送陣光芒一閃,一個身影出現,大家的視線便被吸引過去,傳送陣上先是顯示出一個朦朧婀娜的身影,然后忽然就清晰起來。
一個面容冷然的女修出現在傳送陣上,清秀的面龐略顯憔悴,一雙大大的眼睛冰冷的,失去了曾經的純凈,仿佛沒有半分感情。
張瀟晗一下子怔住了,那女修一步邁下傳送陣,才看到不遠處等候的數人,眼睛只在面上一掃,便移開,可跟著就轉過來,與張瀟晗四目相對,吃了一驚。
“青蓮?”
“姐姐?”
這才從傳送陣上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下界無極宗的夏青蓮,張瀟晗根本沒有想到會有這般巧遇,也沒有想到夏青蓮會這么快飛升。
只一眼,張瀟晗就瞧到青蓮的修為在修神中期,這樣的修為,對她來說太低了,她的體質與木槿一樣,只要稍稍修煉,修為就會直線上升,張瀟晗飛升的時候,她的修為還是化神期,也就是說,在飛升前不久,她才擺脫了爐鼎的身份。
惻隱之心油然而生,如今的張瀟晗并非下界的她了,她有能力帶著飛升修士,讓他們擺脫九域修士的控制,別說夏青蓮與她還算有故,哪怕是靈武大陸只有一面之緣的修士,張瀟晗都會在他們飛升后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
張瀟晗上前一步,站在夏青蓮的面前:“青蓮,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你,還好吧。”
夏青蓮一聲姐姐,張瀟晗并沒有拒絕,然后又如此親切,真的仿佛夏青蓮就是張瀟晗的妹妹一樣,木槿小寶知道原委,不覺怎么樣,洛家幾人就微微驚訝。
對這樣一個修為低微的飛升修士,他們本來就不放在眼里的,如此,不覺細細打量,便眉頭不由微微一動,夏青蓮的先天爐鼎體質,自然瞞不過洛家幾人。
洛陽錦是最為驚訝的,他剛剛采補了云鳳,并收下了她這個極品爐鼎做侍妾,只覺得憑白就得到了一個先天爐鼎,很是幸運,從云鳳口里知道張瀟晗也是爐鼎體質,細細問過了,卻問不到更詳細的東西,對張瀟晗他是不敢有任何想法,但天意正在將張瀟晗往少主夫人的位置上推,他再不想,有洛家家世做后盾,潛意識里也希望玉成此事。
可跟著,又看到這么一位飛升修士,人如其名,正如一片蓮葉般亭亭玉立,冷漠中帶著倔強,憔悴中帶著高傲,洛陽錦一見,心中忽然升起心疼的感覺。
他是有數十個侍妾,但他卻是憐花惜玉之人,采補歸采補,那些侍妾也懼怕他,但他從來不曾冷落了她們,不曾對她們冷言冷語。
九域的風氣就是如此,他也是那么認為的,身為男修,未來的洛家家主,對女人寒著臉,未免不夠大氣,馭人還要馭心,要讓身邊的女人心甘情愿為他奉獻,才是本事的。
雙重原因,他的心動了。
云鳳主動投懷送抱,何樂不為?葉影的媚術吸引,他也心知肚明,但眼前這位青蓮,卻讓他的心動了,真正生起憐惜之意。
軒轅圣豪也望著夏青蓮,他只覺得夏青蓮身上有種格外吸引他的東西,身體內的元神都興奮地游走著,望著夏青蓮的眼神不由就變得興奮起來。
他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上一次還是感覺到天材地寶的出現時,才如此悸動,他伸出舌頭舔舔嘴唇,忍下心中饑渴的*,眼神卻舍不得離開夏青蓮的脖頸,那里,一條青色的血管在緩緩有力地跳動著,她的鮮血一定是極為美味的。
葉影的眼睛也微微瞇了一下,她心內的感覺和軒轅圣豪一模一樣,極力忍耐著,才沒有對夏青蓮施展媚術,她不敢,知道軒轅圣豪也不敢。
而這中間,火狐才是最驚訝最懊惱的了,她瞧著夏青蓮,也沒有忘記將所有人的眼神都瞧到眼里,軒轅圣豪與葉影的貪婪她自然不放在心上,別說他們兩人了,如果不是有故,她也不介意將夏青蓮做道點心的。
但她注意到了洛陽錦的眼神,作為女修——就算是妖修,她也是善于蠱惑,善于觀察男修內心的妖修,洛陽錦望著夏青蓮的目光,先是驚詫,然后就是憐惜,接著就是心疼,她看在眼里,不止是驚訝,還有懊悔。
要是早知道能遇到夏青蓮,早知道洛陽錦會對夏青蓮動心,那就沒有必要找上葉影了,不過也就是一剎那的懊惱,夏青蓮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洛陽錦,她的全部心神都在張瀟晗的身上。
而這中間平靜的,只有小寶、木槿和藍優三人了,小寶是看到什么也不會驚訝的,木槿,大概除了張瀟晗,也沒有人能讓他放在心上了,在下界,他對夏青蓮就沒有好感,同為爐鼎體質,聽天由命,被人玩弄于掌故之中的夏青蓮,是被他才能夠內心中鄙視的。
爐鼎體質如何?能有玉髓之體的夏青蓮,該為她的體質感到幸運,這樣快速地提升修為,只要她不去想著被男修保護,能有張瀟晗一半的努力,她現在的修為實力不會在張瀟晗之下的。
他是知道張瀟晗有多刻苦,有多么努力在實力提升上,若是說五百余年的時間讓她的修為進階到大乘初期是幸運,是機緣,那么這其中,她成為最優秀的煉丹師、制符師甚至煉器師,那還是幸運與機緣嗎?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正是夏青蓮的寫照,在下界張瀟晗不是沒有幫助過夏青蓮,不是沒有試圖拉她一把,但路都是要自己走的,自己做出了選擇,又與旁人何干。
因此木槿只是淡淡地看一眼夏青蓮,便將注意力都放在了其他人身上,洛家幾人與火狐的懊惱他都看在眼里,卻不動聲色,讓他滿意的是藍優的態度。
藍優先應該是張瀟晗之后和軒轅圣豪葉影同時發現夏青蓮體質的了,可他的眼神里并沒有貪婪,也沒有愛慕,更不曾出現憐惜,他只是微微蹙眉,然后表情就冷淡下去,接著這個人就好像不在藍優的視線內一樣。
夏青蓮正望向張瀟晗,張瀟晗此時的修為在她看來深不可測,雙眼深邃,好像看到她內心里一樣,沒來由的,就有種親切的感覺,仿佛受了極大委屈之后,忽然見到了可以依托的,最親的親人。
“姐姐。”她只叫了一聲姐姐,便再也說不出什么來,似乎千言萬語全化作這一聲姐姐中,她人本來就如她的名字一樣清雅脫俗,如今略帶憔悴,一雙大眼睛內滿是委屈,喚了一聲姐姐后,清純好像重新回到了她的眼睛里,眼睛也好像霧濕了般,她自己不知道這般讓人看著是多么楚楚可憐,讓人心痛。
這一瞬,她的眼里只有張瀟晗親姐的面容,只有張瀟晗一聲問候,全沒有注意到洛陽錦對她的注意,軒轅圣豪和葉影對她的貪婪。
或者她是注意的了,只是見多了貪婪的男修,見多了對她不懷好意的修士,因此,在見到張瀟晗這一刻,聽到張瀟晗的呼喚的時候,本能的,她覺得安心了,從此不會再受到委屈了。
張瀟晗抬手輕輕拍拍夏青蓮的肩膀,她自然知道夏青蓮如此激動的原因,她修習煉神術久了,夏青蓮修為又低,是難以抵抗她自然而然就散發出來的親切的感覺。
“幸好我們又見到了,要是不耽擱你的事情,就先和我們在一起好不好?”張瀟晗沒有替夏青蓮做主,只是詢問,但言辭的親切,任誰都無法拒絕。
夏青蓮點點頭,可面上忽然帶出羞愧來,和張瀟晗初次相見的時候,她是化神后期,而那時張瀟晗才化神初期,可是現在,短短數百年,張瀟晗的修為深不可測,她卻才剛剛飛升,眼神垂下來,她自慚形愧,不敢看著張瀟晗。
張瀟晗笑笑,將手放下來,轉身對洛家幾人道:“見到下界同門,一時高興,失禮了。”這一回頭,洛家幾人的驚詫與軒轅圣豪葉影的貪婪,全都消失不見。
夏青蓮臉上的羞愧很快就收起來,抬起眼睛時,人又恢復了先前的淡漠與冷淡,向幾位陌生的修士拱手以晚輩見禮,接著向木槿和小寶火狐也都施了一禮。
這里洛陽錦修為最低,也就比夏青蓮高上一層,見夏青蓮施禮,便殷切地回了一禮:“這位仙子名喚作青蓮吧,果然人如其名,清雅高貴。”
夏青蓮該是聽多了這般的贊譽之詞,或者這般說話的修士向來都要圖她什么的,因此只是冷淡的回禮,就站在張瀟晗身邊略后一步,一副只憑張瀟晗做主的模樣。
洛陽錦一句贊譽,沒有得到回應,人略微有些尷尬,張瀟晗就笑著道:“我的妹妹,自然是承得洛道友夸獎的,還要感謝幾位道友,若非我們幾次巧遇,說不定這次就錯過了妹妹,來日方長,就此別過。”
拱手拉過夏青蓮,重新踏入傳送陣。
微微的眩暈過后,重新站在維希城內,近一個月來的事情,讓張瀟晗感慨頗深,姊旖的出逃、小寶封印的解脫、凰之魂凰之翼的祭煉、荒域隱藏的妖修出現,還有夏青蓮的飛升,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感覺到,她的預感,與小寶所言的事情,很快就會發生。
她經歷得太多太多了,在她還是修仙界最低等的修士的時候,就一次次面臨生死,生死對她而言,早就不在意了。
曾經的她,清冷深沉,而隨著修為實力的提高,越來越感到孤獨,對未來彷徨,她知道她變了,只有在危險與死亡接近的時候,她才會是曾經的張瀟晗,頤指氣使的張老板,而一旦遠離危險,即便周圍是她熟悉的修士,可托付性命的朋友,她也覺得孤獨。
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和這些并肩戰斗過的朋友相處,他們越了解她,她就越不知道怎么做回她自己,她是張老板,可同時她也是張瀟晗。
她隨心所欲,知道不論她怎么說怎么做,木槿小寶都不會介意的,可越是這樣,內心中越是無法排遣的孤獨。
有一刻,她甚至希望她的預感早早就發生,這樣,她就可以在血與火的洗禮中,重新做回她張瀟晗。
誰也不曾知道她內心的孤獨,她小心地隱藏起來她,而在見到夏青蓮的這一刻,她突然發現,還有一個人如她一樣孤獨,還有一個人把她當做她的依靠。
她知道夏青蓮曾經是如何生活的,也猜想得到她如何飛升的,也猜想得到她乘坐傳送陣的目的,更能想到她是用什么換來的乘坐傳送陣的資本。
相見的突然帶來的激動漸漸平息,她的心內只有一個想法,只愿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