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店離得不算太遠,兩人沒有開車,秦貽用自行車馱著秦然,往小吃店慢慢騎去。
大街上,除了搞早鍛煉的,就是清潔工,根本就沒幾個行人,更是沒有店子開門。
今天是星期六,往日里早早就擺上的小吃攤,今天也還沒有幾個,一路走來,秦貽又收到秦然一堆帶著哈欠的抱怨。
二中就在小吃店對面,小吃店后面就是林氏才藝學校。離小吃店越近,路上的學生越多,還有送孩子去才藝學校上學的家長,來的這么早,也是帶著孩子在這里吃點早飯,兩人騎著車已不方便,干脆下車步行。
就在秦然說小吃店快到了時,身后有小轎車鳴笛聲,兩人讓開到路邊,一輛白色小轎車越過他倆,在小吃店前面停下,從副駕駛位下來一位高個子年輕男子,走到小吃店門口,朝著小吃店里喊了一句什么,秦貽沒有聽清。
不同于別處大門緊閉的店子,小吃店已經開了門,且不時有學生進出。
秦貽看見,昨天給他送外賣的小伙子從店里出來,高個男子跟他說笑了幾句,二人一起走到車后面,打開車后備箱,先拿出兩個行李箱,而后又從里面往外搬了幾個紙箱。
在兩人搬東西的時候,從司機位又下來一個年輕男子,神色冷峻,打開后排車門,彎腰對里面輕聲說著話,說話的時候,男子盡管仍沒有任何表情,不過臉部線條還是柔和了些。
秦貽正自猜測車上的人是不是他的芳兒,身后又響起小轎車的鳴笛聲,不似先前那個轎車,短促鳴笛只是提醒讓路,這個車子的笛聲。似是要向世界宣告它的存在一樣,笛聲長且囂張,引得來往的學生一通鄙視與謾罵。
無奈。秦貽收回視線,拉著秦然又往邊上讓了讓。那個小轎車卻在他二人跟前停下,接著,一個驚喜的聲音傳進耳朵:“貽哥,終于找到你了。”
秦貽皺眉,秦然訝然:“曉蓉姐,你怎么到這里來了,是找我哥的?”
“是呀。前天沒看見你倆來我的生日宴會,伯父伯母也不知道你倆上哪兒去了,后來我向小飛哥打聽,說是貽哥下鄉了。估計你也跟著走了,我就開車來找你們。哎喲,這里也沒通高速,路可真難走,我開了一天。還走錯了路,這不,現在才找到你倆。”
長篇大論回答完秦然,紀曉蓉又問秦貽:“貽哥,你下鄉只是查戶籍。又不是什么機密的事,怎么也不給家里說一聲,害得伯父伯母擔心。”
秦貽冷眼瞄著坐在車上的紀曉蓉,不耐煩道:“沒必要。”
“那你給我說一聲也行呀,我好轉告他們。”紀曉蓉并不因為他的冷淡而退卻。
這下秦貽連話都懶得答了,轉頭又去看前面,卻只看到一個扎著馬尾巴女孩的背影,女孩在店門口停頓了一下,便隱沒在店門里面。
而當秦貽看清店門上面寫的店名時,將自行車隨便一扔,不顧一切沖了過去。
店門上掛著寫有四個字的牌匾:“彩星吃貨”,這四個字,秦貽太熟悉了,
林芳在異世林府住的小院,名為“彩星院”,這個牌匾前面的“彩星”兩個字,跟小院門上的字一模一樣。而且,“彩星吃貨”這四個字的周圍,還畫著花草,跟異世時林芳喜歡的彩星畫也是如出一轍。無論字還是畫,秦貽確定,這根本就是林芳的手筆。
沖到門口,要邁腳進門,秦貽突然停住,店門內幾步遠處,中間站著個人,正是剛才那個神色冷峻的青年,一雙眼睛如冰刀一樣盯著他。
秦貽能強烈感覺到對方的戒備與敵意,被這樣盯視,他的腦子瞬即冷靜下來,這里不是原來那個自己可為所欲為的世界,自己也不再是那個擁有著皇族血統的上位者,自己只是一個小警察,一個既無權又無錢的小人物。
來到這個世界后,秦貽越來越能體會到林芳在異世時的刻意小心,一個不好,便會被當異類。他原本就是一個冷靜到冰點的人,所以此時他也能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急切,同樣以冰冷的眼神回視對方,嘴巴刻毒道:“你這里歡迎顧客的方式還真是特別!”
對方不接茬,依然盯視著他,秦貽又怎會示弱,在店里吃飯的學生本來嘻嘻哈哈開著玩笑,有的還邊吃邊討論學習上的事,此時也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店里一時安靜下來,有膽小的,已經打算盡快離開。
“呀,秦警官,這么早,您想吃點什么,我這就給你下單。”
秦貽與對方互不想讓,正自僵持間,兩人的中間突然插入昨天那個送外賣的小伙子,笑呵呵跟秦貽打招呼。
然后小伙子又扭過頭小聲道:“孫哥,你這是干什么,這里都是學生,別再被你嚇著了。”
小伙子嘴里的孫哥,正是孫思源,聽了小伙子的話,收回盯視秦貽的眼神,扭頭便出了小吃店的后門。
小伙子又扭過頭來,換上了一副笑臉:“秦警官,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就那副德行,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的錢一樣,呵呵。您想吃點什么,包子、饅頭、餃子、餛飩、米湯、油茶、燒餅、面條、米線、油條、豆漿、湯圓、醪糟、胡辣湯,都是學生們早上吃了飯趕著上學的吃食,還有幾樣涼拌爽口菜,您看有沒有想吃的。”
“喲,這小伙計的嘴皮子還挺利索,就是不知道你報的這些東西,味道怎么樣。”
聽到身后這個討厭的聲音,秦貽冷然開口點道:“一碗餛飩,一碗胡辣湯,兩個饅頭。”
他這里就只點了兩個人飯,餛飩點給秦然,胡辣湯和饅頭是點給他自己,根本就沒算紀曉蓉的份。
“好咧——,一碗餛飩,一碗胡辣湯,兩個饅頭——。”小伙子朝剛才孫思源出去的那個門喊完,又笑呵呵對秦貽道:“您幾位看坐哪兒合適,自己找個位置,我這店里早上差不多都是學生,沒那么多講究,二位請隨意。”
店內的空間挺大,約有一百五十平米左右,擺著大大小小的桌子,有方桌,也有圓桌。邊角都是仔細打磨過的,只是上了一層清漆,木質的本色一點也沒有被掩蓋。
秦然看了一圈,沒有看到有帶靠背的椅子,所有的座位都是方凳或長凳,她有些無奈,一大早就被哥哥拉出來,她還想靠在椅子上打個盹呢。
招呼完秦貽兄妹,小伙子又問一臉尷尬的紀曉蓉:“大姐,您吃點什么。”
“你才是大姐呢,我有那么老嗎,你這伙計會不會說話。”大老遠從省城追到這里,卻被心上人忽視,紀曉蓉心里不是滋味,小伙子這一句大姐,她找到了遷怒對象。
“那我稱呼您什么合適?”小伙子也不惱,反而笑嘻嘻問紀曉蓉。
紀曉蓉譏諷:“你是跑腿的伙計,怎么稱呼顧客,連這點眼力價都沒有,你們老板還真是蠢到家了,雇你這么個傻瓜,生意能好才怪。”
“哼,叫你大姐你不樂意,那要叫你小姐呢,恐怕你也不會太滿意吧,一看你就是大地方來的人,懂得亂七八糟的東西肯定不少,現在這個小姐的稱呼,意思可沒那么簡單。”
旁邊一個吃飯的女生看不過眼,開口就不善。
“那就叫同志唄,這個稱呼可是老傳統了。”另一個女生接話。
“哈哈,得了,你也是老土了,同志可不能亂稱呼的。”一個男生起哄。
“那稱呼什么,閨女?這是爸爸稱呼女兒的。大媽?也不行,大姐她都不樂意,大媽可不更老了。”
“叫美女唄,或者靚女也行,那些大城市都這么稱呼的。”
“呃——?美則美矣,只可惜,哈哈。”
學校規定,凡是上了高三的學生,每半個月只能休息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其他時間都要上課。大冷的天,好容易盼到了周末可以睡個懶覺,卻還得補課,學生們本來心里就不得勁,有氣無處撒,紀曉蓉這是無意中將自己當成了靶子,送給人家奚落。
學生們七嘴八舌在那里起哄,秦貽已拉著秦然,找到靠墻的位置坐下,秦貽還在想剛才那女孩兒是不是林芳,根本連眼神都懶得給紀曉蓉一個,秦然雖滿臉擔憂的看著紀曉蓉,可哥哥摁著她的胳膊,意思很明顯,不讓她管閑事,她猶豫著該不該幫紀曉蓉。
“胡辣湯和饅頭來了,哪位的?”
一個女孩從后門端著個方盤進來,小伙子接過后給秦貽送去,女孩跟過去對秦貽和秦然道:“餛飩還要煮一下,二位請稍等片刻。”
然后女孩笑著對紀曉蓉道:“這位姐姐,我今年十九歲,怎么著也比您小,稱呼您一聲姐姐,您應該不會怪罪吧,您想吃點什么。”
被一群學生奚落,秦貽兄妹也沒有幫她,紀曉蓉心里已是惱羞成怒,又不想當著秦貽的面發飆,這會兒有人給她遞了臺階,紀曉蓉忍著怒起順臺階下:“小妹妹,你這里有三明治嗎?再來杯熱牛奶。”
女孩抱歉得笑道:“呵呵,姐姐,您是喜歡吃西餐吧,對不起,我這里不做這些,不過我可以打電話讓人給您送過來,幾分鐘便到,牛奶要加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