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朵半瞇著眼睛側躺在床上,看著屋頂青色的瓦片發呆。
有些地方瓦片已經松動,有了縫隙,屋頂上的木制房梁和椽子顏色泛黑,年代應該已經很久了吧。
一簾之隔的外間,有刻意壓低的說話聲傳來。
聲音雖小,但譚朵還是聽得很清楚。
“他爹,你再去和娘說一聲,讓她別逼咱送七朵離開,我……我舍不得呀。要是再逼下去,我擔心七朵沒被送走,倒先丟了性命啊。”婦人低聲啜泣著說道。
“唉!”男人長嘆一口氣,說道,“我也舍不得,七朵是咱最小的女兒,雖不會說話,可我們一直最疼的就是她。只是眼下娘的病越來越重,藥吃了不少,總不見好,她……她不一定會聽我們的啊。”
男人的聲音十分無奈,既舍不得女兒,又擔心說服不了母親。
婦人大概怒了,聲音拔高了兩分,“我不管,你這做爹的,若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了,還是不是男人?難道你不怕被人笑話嗎?”
“明秀,你先別生氣,我……我這不也正在想辦法嗎?咱們再好好想想啊,別急。”男人趕緊軟聲安慰著。
“我能不急嘛,七朵可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不心疼,我心疼。七朵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婦人怒氣難平,啜泣聲又大了些。
“明秀,你小點兒聲,別吵醒了七朵。唉,七朵是你的女兒,可也是我的女兒啊,我要是不心疼,還不早就應了娘他們,我們再想辦法啊。”男人低聲勸著。
婦人的哭聲壓抑了些,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譚朵聽了男人和女人的對話,鼻子酸澀,眼眶一紅,眼淚悄然從眼角滑落。
她來到這個陌生的時空已經五天了。
這兒是成朝三十五年,是歷史上并不存在的架空朝代。
前世,生于農村的她在那個大都市毫無背景,為了生存,什么樣的苦活累活都干過。
一直兢兢業業,付出了比別人多幾倍的辛苦,終于升職做了經理。
她十分開心,想著升職后可以多賺錢,到時就買套房子,將爸媽接過來一起住,讓他們不用再那樣辛苦。
可是樂極生悲,這個念頭還沒想完,她只覺得腳下一空,掉入一個沒了蓋子的窨井。
還沒等她呼救,就暈了過去。
當譚朵再次醒來時,就已經躺在了這張硬板床上,抬眸看到的是灰白色的帳頂,扭頭便能看到黛青色的瓦頂和黑色的房梁。
她也由譚朵變成了年方十一歲的農家小蘿莉譚七朵,躲在山芋窖中缺氧而窒息。
譚家祖上是地主,家境殷實富裕,聽說出了位絕世美人姑太太,上門求娶之人絡繹不絕,后來嫁了江南宜城一韓姓公侯之家。
為了姑太太能風光出嫁,譚家傾其所有,為姑太太備下了十里紅妝,轟動一時。
譚家原本指著這位姑太太入了侯門后,能扶持娘家,誰料到姑太太的公公犯了事兒,一夜之間,侯府破落了,譚家與姑太太家失去了聯系。
而譚家也走了下坡路,到了譚七朵爺爺譚秉貴這一代,家中只剩下這片祖屋和五十畝薄田了。
爺爺奶奶共育有五子三女,老四、老五和小女兒未婚,其他已成家添孫。
譚七朵父親譚德金今年四十歲,排行老大,母親徐明秀,今年三十三歲,當年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美人兒。
方才說話的男人與婦人就是譚德金與徐氏。
七朵家有姐弟四人,大姐譚二霞,十六歲,二姐譚六桔,十二歲。
弟弟譚信楓,九歲,在譚家男孫中行六,自幼體弱多病,生得瘦弱。
七朵為何會躲進山芋窖,說起來,都是奶奶與二叔譚德銀鬧得。
去年冬天開始,奶奶就忽然身體不適,肚子脹痛,并漸漸膨大,請了不少郎中來瞧,均未起效。
好一時歹一時,如此反復折磨,奶奶受盡了痛苦,便不再信醫,讓自稱精通周易之術的二叔替她算了一卦。
二叔算卦后說是七朵的八字與奶奶不合,同時還相克弟弟譚信楓。
要想弟弟和奶奶身體無恙,得讓七朵離家人百里之遙,這樣她的命格就不會影響家人。
奶奶十分贊成這個建議,反正家里孫子孫女兒多,不在乎少了這一個,只要自己的身體能好就行。
七朵偷聽到了這個消息,十分害怕被送走,就偷偷躲進了山芋窖里,想躲過這一劫。
誰料到卻丟了性命!
想著前世今生,譚朵十分委屈,悄悄抹了抹眼淚,胸口依然悶得很。
前世辛苦努力工作,還沒來得及報答爸媽的養育和培養之恩,就這樣離開了那個花花世界。
爸媽白發人送黑發人,應該十分傷心難過吧。
她十分恨那口奪了性命的窨井,恨那偷了井蓋的小偷,同時也惱自己的大意,要是走路時小心些,興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她長嘆一口氣,將心底深處那口濁氣吐出。
恨也恨過,惱也惱過,一切皆成定局,剛穿來時,甚至想過撞墻再穿回去,可惜沒能成功。
事已至此,只有面對眼前吧。
起碼老天對自己不算太刻薄,還給了重活的機會,只希望弟弟妹妹們能照顧好爸媽,讓他們早日走出喪女的陰影。
她抬起左手,看著掌心那有著七片花瓣的梅花胎印時,有些苦澀的笑了。
這梅花胎記是不是普通的胎記,而是空間和異能的開啟鑰匙。
令譚朵沒想到的是,自己不但魂穿來此,竟然將空間也同時帶了過來,上天待自己的確不薄,該好好珍惜!
前世的她生下來就有這樣一個胎印,當時只覺得好看,并沒其他的異常。
直到半年前,走路時不小心被石頭絆了下,手掌撐地時出了血。
出血的位置正好是那朵梅花,當時也沒在意。
等傷好后,譚朵開啟了空間,自己無法進入空間,但可以見到空間有一汪清澈的泉水。
泉水清洌甘甜,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這泉水的用處遠遠超出她的想像。
且并非僅僅如此,左手還另有奇異的異能……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譚朵回憶的思緒,凝神去注意外面的動靜。
“大哥大嫂,開門呀。”木門被人擂得咚咚響,傳來男子焦急的呼喊聲。
屋內的譚德金夫婦心一抖,互相看了一眼,譚德金去開門。
“五弟,怎么了?”譚德金問五弟譚德佑。
“娘的病又犯了,痛得滿地打滾,大哥你趕緊去看看吧。”譚德佑上前拉著譚德金說道。
譚德金眉一皺,“走。”
徐氏的心又揪了起來,看著譚德金的背影,愁著臉進了內室看了看譚七朵。
譚七朵忙閉上眼睛裝睡,徐氏溫柔的撫了撫她的臉,輕嘆一口氣,抹了抹眼角,替她將被子掖好,也推門出去。
徐氏擔心到時其他人再提送走七朵的事兒,譚德金一人應付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