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辰禮就只能先欠著了。”段梓易說得風淡云輕,心里卻不知有多惱,秋兒今日生辰還是早上聽柏瑜說起念安今日會請假在家才知道的,這一時半會的他上哪找禮物去。
身上倒也有些東西,可那些東西他就是真送了秋兒又哪里會接,再者他也舍不得讓秋兒背個私相授受的名聲。
“你特意過來說上一句就是有心了,其他的不必費心,多謝。”
夏含秋心情好,看向段梓易的眼神帶著柔柔暖意,他雖然看不到,但是感知敏銳,心里更加遺憾此時他只能隱隱看個模糊人影。
段柏瑜卻看得分明,這樣溫柔的眼神,看著更像娘了!
鬼使神差的,段柏瑜取下自己脖頸間的玉鎖走到夏含秋面前不由分說的塞到她手里,不等她推拒馬上又跑回原位坐下,眼神躲閃著說話都有些磕巴,“這是,這是我的生辰禮,請秋,秋姐姐收下。”
伏瑩瑩是識貨之人,看著這玉瑣片不由皺起了眉,天下玉石無數,受追捧的十數種里最為珍貴的是為碧凝玉,這種玉石極為稀少,向來有價無市。
她爹貴為一城之主,以伏家數代貴族的底蘊,她也不過在庫房里見過一個碧凝玉扳指,而這個小少年舀出來的玉鎖片看著很像是碧凝玉……
看來她還是低估了這兩人的身份。
除非是上都的世家貴族,不然沒有這樣的家底。
夏含秋雖然不識得碧凝玉,憑手感也知道這不是差東西,更何況還是從人家脖子上取下來的,不說他們之間沒有送這貴重物品的交情,就是有,她也不能要。
這樣的玉鎖片,一般都是家里長輩在他出生時所備,給妻子或者傳給兒孫尚有可能,給她……她有什么理由收下?
不等她說什么,面前多出一只手將她手中的玉鎖舀走,念兒清脆的聲音響起,“柏瑜,這禮太貴重,我姐姐不能要。”
“我沒有別的意思,念安,我就是,就是……秋姐姐和我娘親很像,所以……”
原來如此,怪不得總覺得這孩子看她的次數多了些,眼神也有些不同,夏含秋接過話來,“這玉瑣是你母親給你的嗎?”
“不是,我們兄弟出生都會得到一個這個,旁人的不能用。”段柏瑜想起了在宮中的那些日子,他娘也曾受寵過,只是皇宮那個地方,從來就見不得美好,不管是人還是物。
“既是你爹給的就更不能送人了。”
“我爹娘都不在了。”段柏瑜垂了眉眼,臉色平靜渀佛在說別人的事,“娘身體不好,每每看她喝藥的時候我便想,若是娘能等我長大,我一定會做最孝順的兒子,把世上最好的東西給她,讓她再不用為任何事操心,她會畫畫,會撫琴,她只要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了,可是,她到底還是沒有等到。”
“我和你母親很像?”
“長得不像,感覺像。”尤其是溫溫軟軟笑著的時候,只是娘不管何時都是溫柔的,這人卻不會,她更多時候是淡淡的,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和念兒一樣都是失了怙恃,夏含秋頓時起了憐心,語調都柔和下來,“很高興我能給你母親親的感覺,但是這禮我不能要,不如這樣,以后待你方便了,你再給我補一份生辰禮如何?不過要先說好,貴重的東西不行。”
段柏瑜也知道自己做得莽撞了,眼角余光瞧到皇叔失了笑容的臉,心里開始打鼓,默默的將玉鎖接了過來給自己戴上。
段梓易恨不得狠狠給這小子一下,碧凝玉是好得的?就算秋兒不知道它的稀有,她身邊還坐了個城主千金,難不成她也不知?
若是身份上漏了底,讓秋兒本就還不甚信任他的時候再讓她知道他的名字都是假的,怕是以后不管他說什么秋兒都不會再信他!
但是看這小子將對秋兒的感覺拎清了,他又有些放下心來,叔侄為個女人反目什么的,他也不希望發生,秋兒最是討厭麻煩,要是還要讓她面對這些,肯定會跑得遠遠的一輩子不見他。
這么一算,他都不知自己究竟是該高興好還是生氣好。
中午在廳堂擺了兩桌,男女各一桌,中間用屏風隔開。
伏瑩瑩起哄,以茶代酒一起喝了一杯。
夏含秋一直都是笑著的,有人陪伴,這個生辰她過得很開心。
飯后,夏含秋挽著瑩瑩回了房,“說吧,想和我說什么。”
伏瑩瑩隨意坐下,“看出來了?”
“你今天看我的眼神格外不一樣,我想了好一會也沒想明白這不一樣從哪里來。”
如月上了茶,體貼的退了出去。
伏瑩瑩端著茶盞也不喝,“這個鄭公子,什么身份?”
“沒問。”
“你連人底子都不知道就敢將人留下來?你小舅知道嗎?”
夏含秋靠著她坐下來,安撫似的用茶盞碰了碰她的,“他是我救下來的,一開始我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好的尋來了書香齋,當時還問我姓什么,知道我姓夏后才不再那么戒備,后來一想,他應該是知道小舅在這里,沖著小舅來的,哪想到小舅已經回山了。”
淺淺喝了一口茶,夏含秋又道:“他的身份我雖然沒有深追過,但也知道不會差,可若是有人都快死在你面前了,你救是不救?救了可能會引來麻煩,可不救,這一輩子我都會良心不安,一輩子沒個安穩覺睡,我只能選擇救人,我相信他確實是和我小舅相熟之人,有些事,只有小舅知道,時間上也合得上。”
“你信他?”
“算不上,你就別擔心了,他若要對我不利早動手了,哪會都快兩個月了都沒點動靜。”
伏瑩瑩掐了她腰上癢癢肉一把,夏含秋差點將手里的茶盞丟出去,“都快兩個月了居然也沒和我透個音,膽子大了啊。”
“你忙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了,不想讓你再為我的事操心。”不愿再說這事,夏含秋轉開話題,“瑩瑩,外祖家一直被人監視著,他們擔心會將人引到會亭來,本來我外祖母還要親自過來一趟的,現在也不敢輕舉妄動,雖然該走的禮節都走過了,但到底是簡單了些,你多體諒,別怪夏家輕忽你,他們也是為了我和念兒。”
“和我說這些,我是那無事挑事的人嗎?”被打趣的多了,現在說起自己的親事伏瑩瑩臉皮也厚了,自自然然的道:“放心,我爹娘也知道這樣對我們雙方都好,不會在這上面挑理的,你再給夏家去信就把我們家的態度說上一說,別讓他們誤會了,以后總歸是要相處的,我再是城主千金也不能和婆婆妯娌有隙,天天家宅不寧的日子不好過。”
“我小舅一定是前生積了福德才能娶到你為妻。”夏含秋和她碰了碰杯,“我會轉述的。”
話說兩頭。
段梓易一回屋就吩咐道:“花月,你先出去。”
花月瞟了低著頭的小公子一
眼,福身離開,并體貼的帶上門。
聽得腳步聲走遠,屋子周圍再無人了,段梓易才沉聲道:“柏瑜,我以為你不是個沖動的人。”
段柏瑜羞紅了臉,“皇叔,侄兒知錯。”
他是真的知錯了,一冷靜下來就知道自己做得有多沒腦子,玉瑣片是宮中制式,每個玉瑣片的背面都有一個不明顯的段字,段是國姓,剛才但凡他們看得仔細一些可能都看出來了,好在那兩人都不是貪心之人……
看他如此,段梓易心頭的火反倒發不出來,沉默了一會,話題突兀的轉開,“柏瑜,你有沒有想過以后。”
“以后?只要三皇叔不放過我們,我能想到的便是逃亡。”
“沒想過報仇?”
段柏瑜輕輕搖頭,“沒有,那個位子從來便是有本事的人才能坐得穩。”
“你覺得你三皇叔有本事坐穩?”
“在侄兒眼里,四皇叔您才能坐得穩,皇叔您想去爭嗎?”
“為什么你想的是我去爭,而不是你自己?”
段柏瑜被這一句話弄慒了,他?讓他去爭?“皇叔,您讓我用什么去爭?無人無錢無勢,身體看著也不好,那郭念安比我小上差不多兩歲看著也比我要強,誰會信我服我?”
“只要你有本事,人錢勢都會有,你的身體也沒有你想像中的差,只是在那個地方你困了太久,讓你失了信心。”
段梓易換了個坐礀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繼續道:“我會讓葛慕給你調理身體,你再隨念安一起習武,不用你變得多厲害,強身健體就行,我封地有人有錢,這個不用你操心,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用心學,教什么你學什么,沒得選擇,當然,如果你不愿意去爭,愿意成全了三皇兄那就當我沒說。”
在那個地方長大的人,所見所聞皆涉及天下,這樣一番話砸下來,段柏瑜怎可能不心動。
若是真有那一日,他一定給他娘最大的尊榮!
可是,“皇叔,明明您非常容易就能做到的事,為何不做?為何……要扶我上位?”
“柏瑜,有些話我只說一次,你要牢牢記著,不管以后你成事與否這些話都算數。”
“是,皇叔您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