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如同蟄伏的兇獸,收起了利爪,但靜默流轉的陰森氣息,還是讓人忍不住瑟縮膽寒。無孔不入的夜風吹得籠在紗罩內的燭火忽明忽滅,搖搖欲墜的火光仿若下一刻便會湮滅,墮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沈卿睜開眼,看著那書冊縫隙間透射出的微光,這是哪里?抬手撫了撫額角,她撐著地板坐起身來,手下觸到一灘粘膩的液體,抬手欲看之時,大門毫無預兆地被人推開了,隨即傳來一陣陣驚呼。
“陳姨娘!”
“啊——殺人了!”
沈卿一驚,回頭看去,忍不住喉頭翻滾。
一個赤身露體的女人正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仰躺著的身體還保持著羞人的姿勢,臉上還保留著死前最后一瞬間的表情,圓睜的美目流露出難以置信,顯然是沒料想到歡愉一刻后會迎來死神降臨,而結束她生命的是胸口插著的一柄黑漆漆的匕首。
憧憧火光閃動,匕柄上纏繞的黑色紋路飲盡鮮血后舒展變換了形態,仿若朵朵盛放的蔓珠華沙,在一片血光中黑色的花瓣發出妖異的紅芒,散發著殘艷凄絕之美。
黃泉。
出鞘飲血,彼岸花開。
沈卿垂首,眸中劃過一抹厲色,白皙纖細的手指慢慢地握成了拳頭。
“我的好卿卿,要學會忍耐,娘走了,你一定要活下去,十五歲前不能離開沈家……”
猶記得那個溫婉美麗的女人死前拉著她的手,一直念叨的那句話。
沈家庶子十五歲便可分府單過,而作為女兒到了這個年紀,大多都會作為聯姻對象被犧牲掉。自娘帶她回了沈家,就一直當做男兒養,她問母親為何,母親摸著她的臉輕聲道,你不該是養在籠中邀寵獻媚的鳥兒……娘走后,她依舊裝傻充愣在沈家小心翼翼地生活,雖然不知娘親用意為何,但為了娘親最后的遺愿,她還是留下了,只等著十五歲生日后離開沈家。
黃泉,是娘親留給自己的唯一遺物,如今倒成了她“殺人”的證據。原以為只要自己不爭不搶不出頭,成年后便可平平安安離開,誰承想會中了今日之局?看樣子,這府里還是有人不想放過自己。
紫衫掠過,金絲碧玉線勾勒出的六朵云在火光映照下發出璀璨光華,如此奢侈華麗的男裝闔府上下只有一人喜好。
戲謔之聲飄進了沈卿的耳中,“嘖嘖,七弟,你還真是有種,染指了爹的女人,竟然還下狠手。”
沈卿斂去了所有情緒,抬眸望著沈玨,眼中滿是驚懼,急急辯解道:“殺人?不,我沒有。”
沈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斜睨著沈卿,“呵呵,有什么樣的娘,就有什么樣的兒子,竟會做出這等悖倫茍且之事……”
雙眸淬寒,若目光能殺人,這湛湛冷光早已化作一柄柄鋼刀刺穿了沈玨的心臟。
沈玨心上一顫,身子輕晃了一下,“你,你……”
“不,我沒有!”一瞬間沈卿恢復了膽小怯懦的模樣,快得沈玨都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
沈卿顫巍巍地伸手拽住沈玨的衣擺,“六哥,定是有人要陷害我!”
血紅的巴掌印在那華貴的紫色長衫上,弄污了一大片華貴祥云。
“砰——”,沈卿滾了兩三滾撞到了書柜上。
“你竟然敢弄臟我的衣裳!”
“呸——”不遠處的沈卿吐了口鮮血,雙手撐著地面想要坐起身,不想右手手腕上傳來一陣劇痛,身子又滑了下去。
沈玨惱怒,漂亮的娃娃臉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三步并兩步走過去,抬腳在沈卿身上連踢了十幾下,“妓/女生的果然下賤,腌臜貨!”
沈卿忍痛抱著頭蜷縮起身子,任由沈玨放肆,無人看見的黑眸里冷凝若冰。
沈玨踢累了,氣急敗壞地呼喝道:“來人,把沈卿綁了,押去刑房!本少今日一定要將你這污點從沈家徹底抹去!”
沈卿一凜,大喊道:“嫡系子弟犯錯由家主開宗祠處置,并沒有押到刑房審訊的先例。”
沈卿的話讓沈玨大為光火,作勢又要動手,“反正只要不打死你,一切都好說。來人,一起動手!”
“出了什么事?”一聲高喝打斷了所有人的動作。
“你是誰?”
“沈瑜。”
白衫墨篁,清雅飄逸,如幽夜中一束皎潔月光,破云而出。
五哥回來了?
沈卿松開手望向來人,喉嚨里發出一聲細碎的呼喚:“五哥……”
沈瑜看著那個倒在地上滿身血污已經看不清本來面容的少年,疑惑道:“你是……?”
“我是小七。”
“小七?!”沈瑜驚訝出聲,修長的劍眉蹙起,“你們誰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是誰傷了七少爺?”
眾人不語,目光都聚向沈玨。
沈玨滿臉堆笑,親切地喚道:“五哥,你幾時回來的?”
“剛到,跟爹說了會話,正要回西院。”沈瑜面色依舊,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一絲情緒。
“爹也回來了?”沈玨蹙眉,爹一回來這事恐怕會有些麻煩。為了個賤妾,爹斷不會要了這小賤種的命的。自己豈不是白忙活了?
沈瑜點點頭,“老六,這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五哥,七弟奸/殺了陳姨娘,我正要帶他去刑房。既然爹回來了,我先去爹那里,你們幾個帶七少爺去刑房。”
沈卿急急辯解,“不,五哥,我沒有。”
“慢著!”沈瑜掃過地上的尸體,目光掠過匕首微微一頓,“發生這么大的事,還是送到爹那里處置吧!”
“爹剛回來,還是讓他老人家歇一晚。先將七弟押入刑房,等明日再行處置。”沈玨不愿放過大好機會,一旦入了刑房,再有個什么閃失,過了今晚這孽種就不會存在這世上。
“我看還是送到爹那里去吧!爹是家主,六弟還是不要越權的好,免得傳出去讓爹聽到,你少不得要挨一頓責罰。”沈瑜說著掃了眼沈玨,冰寒的目光讓沈玨心里一打突,“弟弟聽五哥的吩咐就是了。”
“那就走吧!”
沈瑜說完,自顧自往清寧居走去。
望著沈瑜的背影,沈玨心頭冒火,暗罵沈瑜多事,一個庶子整日里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樣,不就是走了狗屎運得了國師他老人家青眼,八年未歸,一回來就是教訓自己,呸!
回頭狠狠瞪了眼倒在地上的沈卿,沈玨招呼了兩個家丁將人架起來,隨著沈瑜去了沈家家主沈延年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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