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通報”之環節,分成了兩個部分,一個是“莊神父曰”,一個是對案發現場的描述。
因為嚴重懷疑莊湯尼對案情做了隱瞞甚至曲改,因此,不厭其煩,一切案發之前因、過程,皆冠之以“據莊神父云”——言下之意,這只是莊某人的一面之詞,未必就是此案的真像啊!
對案發現場的描述,則盡力客觀,無所隱晦,包括:
墻上的八個血寫的大字:“扶清滅洋,殺盡洋夷”;地上的皇宮侍衛奎光的腰牌;以及,阿歷桑德羅神父重傷之后,由北而南,掙扎著挨過大半個南堂,最終倒伏在“圣母山”的圣母像腳下。
緊接著阿歷桑德羅的事由,冒出了一段日后被各國外交界許為“神來之筆”、甚至奉為經典的話:
“對于阿歷桑德羅神父、文通譯和王雜役之不幸遭遇,我們深感悲痛!同時,亦不由發出衷心贊嘆:若非對上主抱有最虔誠的信仰和依戀,阿歷桑德羅神父如何能夠以超愈常人之毅力,強忍劇痛,終而投入圣母之懷抱?”
看到這兒,不止一位讀者,不由自主的劃了一個十字,“哈利路亞!”
關卓凡原先擔心,此案的某些細節——特別是阿歷桑德羅的死狀,將火上澆油的刺激相關人等的神經。
看,阿歷桑德羅被抹了脖子之后,一時不得便死,撞撞跌跌的往回跑,從北到南,鮮血淋漓,灑了一路,連蔡爾佳都說,“瞅著挺瘆人的”。
而其倒伏之地,正正在“圣母山”圣母像之下,鮮血汨汨,侵染了圣母像的雙腳和裙擺——
雪白的漢白玉圣母像,倒伏的神父,強烈的紅白“撞色”,這副“好有畫面感”甚至“好有象征意味”的景象,叫“相關人等”看見了,怎不觸目驚心?
驚而悲、悲而怒——這都是順理成章的。
進一步——怒而斷交乃至興兵,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然而,一經錢尚書的“神來之筆”,阿歷桑德羅的慘死,立即“升華”到了“虔誠”、“信仰”、“依戀”、“毅力”、“懷抱”的層面,“驚而悲”則有,“悲而怒”則無——變成了“悲而贊嘆”乃至“悲而歡喜”了!
歡喜贊嘆,此之謂也!
哈利路亞!
“悲而怒”既無,“怒而啥啥”的,自然就更加木有啦。
對于阿神父的“虔誠”、“信仰”、“依戀”、“毅力”,有讀者甚至開出了更大的腦洞:
照阿神父的傷勢以及莊神父的描述,中刀之后,阿神父應該立時斃命才對,然而,阿神父居然行動自如,不見圣母不咽氣兒,介個——
哎,介個簡直就是“神跡”啊!
對于第一個發現了阿神父的“虔誠”、“信仰”、“依戀”、“毅力”,并發出“歡喜贊嘆”,進而并“曲筆”點出“神跡”的人,讀者們立即生出了“同理心”——外交照會不是以個人名義發出,則這個“同理心”的對象,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中國政府了。
有了這個“同理心”打底,再往下看,感覺就不一樣了——中國政府好像變成了“自己人”,不論說什么,聽起來,都更順耳、更容易接受了。
好吧,繼續往下看。
“中國政府正在辦洋務、行新政,敞開國門,交通萬國,此萬國所深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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