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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誠意伯府出來，林晚臉上笑容散得干干凈凈，眼里憂愁化都化不開。她問過兩位舅母，又問了外婆身邊幾位嬤嬤，外婆這些天睡得越來越少，飯也吃不下，大夫開了好幾張方子，卻總不見效。要是外婆……林晚心里揪了起來，莫名地覺得渾身發冷，腿也使不上勁兒，腳步凌亂地往二門口馬車走去。
“去慈壽寺。”心神恍惚地爬上馬車坐定了，林晚深吸著氣，朝趕車婆子吩咐道。她這會兒心神不靈，莫名就想同寂悟老和尚說說話。他看得清她來歷……這個世界上或許真有神佛，她得去求求菩薩。
誠意伯府后街，一個四十來歲中年男子從巷子口疾步而出，朝坐狹小酒樓上瞇著眼睛品酒西寧王耳語了幾句。
西寧王睜開眼睛，半晌才哈哈大笑，拍著中年男子肩膀感概道：“小子們都大了，本事也長了。周明那小子居然能發覺你，真是不錯！”
中年男子苦笑一聲，神情中有懷念亦有感慨，輕聲嘆道：“屬下也老了。”
西寧王從椅子上跳起來，斜了中年男子一眼，哼道：“老什么老？還早著呢！”說罷又朝誠意伯府瞥了一眼，臉上興奮跳動，嘿嘿笑了起來，“怎么樣，打聽到那小丫頭行蹤了？爺還沒正正經經見過著兒媳婦，總得先過過眼不是。”
中年男子也跟著笑了起來：“周明那小子也不知得了誰吩咐，嘴巴閉得死緊。看樣子是真心拿林家那位姑娘當主子了。哎，屬下好說歹說，才得了句準話，說是那位姑娘剛吩咐了，要去慈壽寺。”
西寧王眼里閃過一絲精光，將手上酒杯一扔。抓了中年男子胳膊，眨眼間便做了決定：“走，咱們也去慈壽寺！”
林晚慈壽寺下了車，寺里小沙彌們都是機靈人，知道是林家馬車，忙稟報了了空。了空笑呵呵地出來接了人，卻只見林晚一人，臉上便有些詫異，笑道：“小施主今日獨身前來？”
林晚點了點頭，向了空合掌問了好。“小女心里有牽掛。特來上柱香。也有好些時日不曾見過寂悟大師了，不知大師可？”
了空笑得如同彌勒佛，又念了聲阿彌陀佛。點頭應道：“施主請隨小僧來。”林晚忙跟了上去。
進了禪房，屋子里頭卻不止寂悟一人，還有一人同寂悟相對而坐。
林晚詫異地停住了腳步，朝寂悟詢問般望了一眼。寂悟見狀，朝林晚招了招手。面色溫和地喊道：“進來坐吧。”說罷又讓后頭服侍中年僧人重換了茶水，自己動手泡了起來。
林晚遲疑了一瞬，慢慢朝炕前走去，目光自然而然地落那張陌生臉孔上。這么一打量，林晚心里倒吃了一驚，方才看背影。身材魁梧，脊背挺直，她還以為是個青年人。如今看了面容。此人雖雙目炯然有神，臉上皺紋卻是遮不住，竟是個五十開外老爺子了。
見此老爺子正饒有興致地看了過來，林晚回以一笑，福了福身子見禮。這才往前炕幾處站定，安靜地看寂悟泡茶。目光隨著寂悟動作忽上忽下，心也奇跡般平靜了不少。
西寧王按捺住滿心興奮，目光毫不遮掩地打量著林晚，越看越覺得兒子有眼光。這小丫頭長得討喜，難得是人聰明，看樣子又是個性子內斂，如此正好……西寧王越想越滿意，摸著下巴無聲無息地笑了起來，末了又朝寂悟挑了挑眉，眼角眉梢都帶著股興奮。
寂悟瞥了西寧望一眼，默不作聲地繼續泡茶。等茶好了，又替西寧王和林晚分別斟了一杯，指著炕幾靠墻一邊朝林晚吩咐道：“你坐那兒吧。”
林晚點了點頭，也不扭捏，朝西寧王笑著點頭致意，這才自己脫下鞋子坐了進去，手捧著茶杯細細抿了一口。熱茶入口，滿齒留香，林晚瞇著眼睛舒服地呼出一口氣，凝神細聽起兩位老人談話來。
“如何，我這簽可好？”西寧王有意無意地掃了林晚一眼，朝寂悟笑道。
寂悟替林晚添了茶，眸光澄澈，眼里帶了笑意，點頭贊同道：“結果總是好。”
“老和尚你這就不對了，什么叫結果總是好？難道過程就不好了？”西寧王哼了一聲，有些不贊同地瞥了寂悟一眼，郁悶道。
寂悟笑了笑沒言語。
“哎，你怎么沒話說了？”西寧王得意地翹起嘴角，嘿嘿笑道。
兩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林晚聽得心里發笑，恍然覺得這位老爺子年紀大了，人卻像個小孩子，認死理，就這么丁點兒小事非得爭個對錯來。果真是老小老小，越活越小么？卻不料片刻后這老爺子轉而笑瞇瞇地朝自己問了過來：“小丫頭笑什么？”
林晚這才察覺自己有些失神了，略一怔愣，忙放了茶杯，朝西寧王笑道：“聽兩位長輩說得有趣，便失態了，還請您見諒。”
西寧王擺了擺手，連道“無妨”，還要再說時卻被寂悟搶了個先，開口就是趕人話：“時辰不早，你也該回去了。”寂悟這年紀可以當得西寧王老子了，再加上又是個性情隨意方外之人，這說話自然也沒客氣。
西寧王氣得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林晚時又立馬換了和藹笑顏，從袖子里掏出塊玉佩來，笑道：“小丫頭，今日你我有緣，這東西就送給做見面禮吧。”
林晚這回是真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地朝寂悟看過去。寂悟目光柔和，似乎還帶了笑意，卻是半句話也不多說。猶豫了一瞬，見老爺子一臉興奮，目光欣賞中還帶了幾分長輩看小輩慈愛，林晚壓下心中疑惑，笑著接過玉佩，也沒來得及看，忙又道了謝。
西寧王見狀，笑得是開懷，動作矯健地下了榻，朝寂悟得意地哼了一聲，似炫耀一般指了指林晚，這才轉身出了禪房。
林晚看得抿嘴而笑，低了頭細細看起手中玉佩來，這一看，卻大驚失色，差點從炕上跳起來。林晚心里浪花翻騰，忍了又忍，目光復雜看了寂悟一眼，吸了口氣，一字一句地問道：“方才那位，是西寧王？”
“既猜到了，何必再問？”寂悟慢吞吞地回了一句，又替林晚將茶杯滿上了，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心不靜。”
能靜才怪！林晚心里暗罵一聲，想起之前西寧王與寂悟熟絡樣子，皺著眉朝寂悟試探道：“大師可知王爺為何把這東西送我了？”她還沒有眼花，這玉佩跟盧俊昭強塞給她那一塊分明就是一對！林晚眉頭越擰越緊，難不成那死黑臉真回去跟西寧王和王妃提了要娶她事？
眼前驀地閃過西寧王略帶笑意目光，林晚心里咯噔一聲，氣恨地罵了盧俊昭幾遍，轉而朝寂悟鄭重地行了個禮：“還請大師解惑。”
寂悟笑著瞥了林晚一眼，良久才嘆了一聲：“佛渡眾生，萬物有因亦有果。無需多問，須知世間俗話說得好，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老和尚關鍵時刻就知道打太極！林晚煩躁地呼出一口氣，捏了捏手指，到底還是沒再問了。這會兒，她就是問了也沒用。
默了片刻，林晚將那玉佩放手心握了又松，松了又握，隨后無力地蜷起手指，將那玉佩收進了袖中。斂了心神，將目光重移向寂悟，看著老和尚重又泡起了茶，手上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又想起外婆王老夫人，林晚低垂了眼簾，聲音模糊地問道：“人為什么有生老病死呢？”
“有始所以就有終，萬物輪回，方能生生不息”寂悟臉上掛著笑意，手上動作卻沒停。片刻后才重取了杯子斟好茶，遞給林晚，笑道，“就如同杯中茶，總要喝了，才能再滿上。前一杯與后一杯，亦能品出不出滋味，如此，才能時時嘗。”
老去來，萬物都如此。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么。林晚苦笑一聲，心頭酸澀無比。道理誰都懂，可那是自己敬重敬愛至親……
“大師說，人死后會有靈魂嗎？”林晚摩挲著手里茶杯，聲音低落地問道。
“或許有，或許沒有。”寂悟聲音依舊清晰有力，帶著股說禪意味。
林晚“嗖”抬頭，有些氣悶地頂了一句：“你們和尚不是慣常說佛渡眾生？讓世人多做善事，死后方可進入極樂？若沒有靈魂，那世人還供著菩薩干嘛？”
寂悟動作一頓，盯著林晚看了半晌，突然笑出聲來：“你沒聽過一句話么？信則有，不信則無。”
林晚被噎得無話可說，她就知道這些和尚慣會招搖撞騙！這老和尚神神叨叨，就知道打啞謎，關鍵時刻還不是不頂用，說什么大師，神棍還差不多！
“多謝大師好茶！”靜默了半晌，林晚忽地起身下炕朝寂悟行了禮，“今日多有打擾，小女告辭了。”
正要往外走時，卻聽得寂悟突然說了一句：“你且等等。”
牛奶周末得出趟遠門，還是照常，不過這兩天怕是沒有二了。
嗯，如果周日回來得早，周日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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