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小說
蕭容真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他臉上,他居然一直以為夏如瓔是棄婦?
“你可知道夏如瓔等了這么多年,就等著穆卿將她休黜?你可知為了能活著走出府來見你,連穎香都犧牲了!”
穎香是夏如瓔的貼身丫鬟,之前在刺史府的時候,就常常幫著公子勝傳話給夏如瓔。因此公子勝對穎香并不陌生。
大抵是聽到穎香的死,公子勝的神色再次變了不少。
蕭容以為他已經相信,于是上前揪住他,追問道:“那還等什么?趕緊去救她!她現在落到魏嶸手里,定是會吃得骨頭都不剩的!”
公子勝的神色變得復雜,可最終卻沒有立刻轉身趕去救人,而是咬著牙念道:“她還怕什么?她早已被穆卿破了身,早就不是什么……”
“公子勝!”蕭容怒喝一聲,十指緊拽,幾乎要將他的鶴氅撕破。
“原來你在意的只是這些?你可曾為她想過?她比你更痛!變成這樣的局面,難道你就沒有一丁點責任嗎?”蕭容失聲吼著。
突然間,她為自己感到幸運,因為之前穆卿將她送去給公子勝之后,并沒有這樣對她。
公子勝無神地睜著眼,眸色漸漸清明,似乎真的被罵醒了。
蕭容正欲趁此機會問出夏如瓔與魏嶸的下落,可她還沒開口,公子勝就轉身往回跑。
蕭容只覺眼前白影一晃,他就不見了。
殘破的宮墻上,是五根深深的指洞。風吹過,帶來飄渺的聲音:“鶴仙酒樓。”
蕭容呆愣在原地,雖然她對于公子勝的異術并不陌生,但是這隔空傳音的神奇效果依然令她驚嘆。
不過她很快就從這樣的驚嘆中回過神來,起身向公子勝離去的方向追過去。
鶴仙酒樓她并不陌生,之前為了逃避穆卿,逃避回到大帥府,她在靈欒城內尋尋覓覓。最終尋得的便是鶴仙酒樓。
原因很簡單,那不是永華酒樓,沒有穆卿的眼線。
想著夏如瓔此刻正在鶴仙酒樓中陪著魏嶸,蕭容就心急如焚,可奈何她實在力不從心,無法做到如雪翼和公子勝那般身形如風。
午后的陽光照得整座靈欒城都懶洋洋地,這種時刻,街邊的茶肆個個人滿為患,文人墨客閑來無事,就偏好坐進茶肆中。聽聽小曲兒。喝喝清茶。聊聊東家西家的閑事。
蕭容氣喘吁吁地沖過來,打破了這一片悠然寧靜。
她不停朝四周望,終于瞧見了那不太起眼的大字招牌:鶴仙酒樓。
蕭容闖進鶴仙酒樓中,匆匆往閣樓上跑去。絲毫不理會小廝的阻攔和叫囂。
蕭容在心底期盼著,期盼待會見到的畫面是公子勝已經將夏如瓔完好無恙地救了出來。
腦海中似乎浮現出夏如瓔溫婉的笑臉,她依舊那么美,那么溫柔,好似這一切的悲運都不該落在她的身上。
蕭容不敢做任何停留,見了廂房就踢門,卻始終未見夏如瓔。
她越來越慌,眼前的景物也開始晃來晃去,她左顧右盼地找尋著。入目是小廝怒氣沖沖的臉,耳邊是被踢門而受驚尖叫的呼聲。
蕭容忽然覺得這一切開始變得不真實,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青衫羅裙的女子,踏著細碎的步子朝她走過來,對她盈盈一笑。
那是她初見夏如瓔時的模樣。
蕭容討厭腦海里出現的這些畫面。因為這似乎在預示著某種不詳。
突然間,走廊盡頭處發出一聲巨響,將小廝和其他人都嚇懵了。蕭容心中一抖,推開攔在跟前的小廝,向那邊沖過去。
撞開廂房的門,里面已經一片狼藉。
被掀翻的方木桌,傾灑一地的飯菜酒水。蕭容眼神掃過去,看清倒在地上的龐然大物,他雙眼圓瞪,口中流著黑血,已經死了。
他的死相實在是猙獰,以至于蕭容緩了一刻,才認出他就是魏嶸。
這屋子里只剩下魏嶸,那夏如瓔就是已經被救回去了?
蕭容心里頓時松了下來。
可一聲痛呼將她的安心全都打碎,她猛地回首望向聲音的來處。
廂房內立著一扇美人圖紋的木雕屏風,聲音就是從屏風后傳出來的。
蕭容望過去,突然覺得雙腳有千斤重,挪不開步子。她顫抖著伸出手,輕扶住屏風,往里走去。
蕭容從未見過公子勝這樣的背影,他半跪在地上,身形佝僂。
蕭容移著步子繞到他面前,看清他懷中的人。
夏如瓔粉面紅唇,發髻上的珠釵晶亮得分外奪目,可即便是如此濃艷的妝容,也掩不住夏如瓔骨子里透出來的清麗,更加掩蓋不住她此刻的憔悴。
公子勝的臉色也有些蒼白,急匆匆地喂她吃下了兩顆藥丸,然后繼續為她運氣。
可蕭容分明見到夏如瓔臉上的血色匆匆褪去,連紅艷的胭脂也無可奈何。
“蕭……容。”她見到蕭容,緩緩伸出手來。
蕭容這才發現,她雙手上沾滿了殷紅的血。
蕭容嗆聲蹲下來,顫抖著握住夏如瓔伸出來的手。
“不會有事的,夏姐姐,你不會有事的!”蕭容一面說著,一面瞪向閉眼運氣的公子勝,“到底怎么樣?到底怎么回事?”
公子勝緊閉著眼,眉心緊擰,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冷汗。
他沒有回答,開口的是夏如瓔。
“蕭容,我毒死了魏嶸。沒有了魏嶸,魏荷語就……就沒那么囂張了。”她說著,卻已經很吃力。
蕭容望過去,這才發現這些血跡的來源。
夏如瓔的肩頭處似乎被什么利器刺穿了,血溢出來,浸濕了紅得妖嬈的沙羅襦裙。
蕭容已經能想象當時的場面,夏如瓔在酒中下了毒,哄騙魏嶸喝下以后,就開始要挾他出兵攻打阜國。怒極的魏嶸順手操起尖刀,向夏如瓔刺過來,然后逼她交出解藥。
可是事實卻遠比蕭容想的更殘忍。
公子勝無奈地收住了內力,夏如瓔隨即噴出一口黑血。染污了公子勝那潔白的鶴氅。
蕭容驚呼一聲,這才知道,為了不讓魏嶸起疑,夏如瓔也喝下了毒酒。
“蕭容,我殺死魏嶸,也有一半是為了你。我實在對不住你……”她吃力地說著,嘴角的血像極了帶毒的朱砂。
“夏姐姐,你說什么呢?”蕭容泣不成聲,“我說過,我不會恨你。一點都不會。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可是……你怎么這么傻?”
蕭容以為夏如瓔所謂的對不住。是指之前在相府的那一耳光。可夏如瓔卻搖了搖頭。
“其實以前。我一直都知道魏荷語假孕。是我用黃體丸助她做出小產假象,我害了你……害得你險些在膳房中被刺客殺死……”
她越說越吃力,卻還是不肯停止,“我以前不敢告訴你。可是我心里一直惦記著,我表面上和你是姐妹,其實卻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害了你……”
她說出這句,一大滴淚滑下來,滑過看似妖嬈的妝容。
“還說那些做什么?怕我怨恨你,怕我怪你嗎?那你所以趕快好起來,否則我一定會恨你一輩子的!”蕭容哭著想伸手去為她抹淚,卻被另一只手搶了先。
公子勝的神情一直沉沉地。好似在壓抑著什么,令人看不出喜怒。只見他伸出手來,緩慢而強勢地撇開了蕭容,獨自將夏如瓔摟住。
“如瓔,你會沒事的。”他凝視著懷中漸漸失去血色的夏如瓔。吃力地淺笑著,聲音沙啞。
蕭容雖然被霸道地推到一邊去,卻并不惱怒。看著公子勝這般模樣,她心底為夏如瓔而高興著。
夏如瓔也笑了,她努力地想笑得很溫暖,卻無奈地變成了凄然。
“樊勝,你終于肯喚我的名字了。”她溫柔地說著,眼底卻浸滿了淚水。
“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他嗓音哽咽,而后又重復道,“為什么?”
夏如瓔的眼角不斷地溢出淚,剛一開口,話未說出,又涌出一口黑血。
蕭容驚忙上前,“怎么回事?怎么血還是黑的!”
公子勝也慌了,伸出手撫著她冰涼的臉,口中卻依舊問著:“為什么你不告訴我,為什么?”
夏如瓔慘然笑了笑,淚水漫濕了臉,“我說了,可你不信。因為你不肯原諒我。”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公子勝的雙肩開始抽搐起來,聲音也變成了嗚咽,“我忘不了你,這么多年了,我還是忘不了你……我折磨你,都是因為怨你拋棄我……”
看著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公子勝,蕭容無力地坐倒在一旁。她從未想過,公子勝居然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
夏如瓔的臉越來越蒼白,雙眼也似乎快要睜不開來。公子勝更慌了,使出力想要將她摟起來,口中念道:“我會救你的,我要救你!”
可夏如瓔卻繼續淌著黑血。
公子勝只得暫時放下她,再次拿出藥丸,顫抖著喂進她的嘴里。
可這一切都沒有用,夏如瓔氣息越來越弱,黑血也一直止不住地流出來。
“為什么?不可能的,師父不會騙我的!為什么解不了毒?為什么!”他徹底慌了,聲音都拔高了好幾倍。
蕭容也愣住了,夏如瓔的毒必然是公子勝給的,他為何也無能為力?
夏如瓔無力地搖搖頭,示意公子勝不要再白費心機,“樊勝,我這一生對不起許多人,爹娘,穎香,蕭容……可是我最對不住的,還是你……”
公子勝哭紅了臉,使勁對著夏如瓔搖頭,似乎想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夏如瓔越說越吃力,眼中的淚水一直不停,她伸出手揪住公子勝的衣領,氣若游絲地嗆聲道:“樊勝,我……我有了你的骨肉……”
蕭容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