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通額頭青筋跳了又跳,雙眼死死盯著妻子,沉聲道:“說話,焦氏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文氏不敢看丈夫的眼睛,嘴唇動了動又閉上了。王文靖輕蔑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干笑道:“母親不說話是什么意思呢?莫非真是焦氏失心瘋胡亂攀咬冤枉了您?好在大長公主府派來下毒的人已經被我的人扣下了,兒子索性將他往大理寺一丟,讓官府的人審訊他,說不定能還母親一個清白呢。”
“你……不可,大長公主咱們可得罪不起!”文氏臉色大變,再也忍不住尖聲大叫起來。王文靖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咱們大錦以法治國,萬歲爺又是個明君,謀害他人性命證據確鑿我不信皇上會包庇大長公主。”“老爺,千萬不要讓文靖將人送到大理寺,千萬不要讓人知道這件事!”文氏撲通一聲跪在了丈夫跟前,痛哭流涕,“我錯了,我錯了,老爺你原諒我吧!”
“你,焦氏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想拆散文靖夫婦,真的伙同大長公主想害死兒媳婦!你怎么變得這樣……”王明通且驚且怒說不下去了,猛然癱在椅子上,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喘氣,嘴唇青紫神情痛苦。糟糕,不會是心臟病發作了吧。姚舜英趕緊沖王文靖使了個眼色。王文靖沖過去一邊幫自家老子順著氣,一邊打著哭腔道:“爹,您沒事吧?”姚舜英則倒了杯茶遞過去。
文氏哭著搶上來去推王文靖,自己去幫丈夫順氣,嘴里嚷道:“老爺,老爺你怎樣!文靖你個逆子,你要氣死你老子了。”王文靖喘息了一通然后緩緩坐直,嫌惡地推開妻子,伸手接過茶杯喝了兩口。臉色慢慢好轉。看著一臉擔心侍奉在自己身邊的兒子媳婦,低聲道:“你們放心,父親沒事。唉。家門不幸,居然出了你們母親這樣糊涂透頂的東西。你們兩個受委屈了。”
王明通說完又看著文氏,澀聲道:“你腦子有病,病得不輕,得治,從今往后就呆在這晴嵐院里養病哪兒也不準去。”文氏顫聲道:“老爺這是要幽禁我?”王明通嘆了口氣:“你勾結外人陷害自家人,幽禁只是輕的。唉,你我夫妻二三十年。在西北苦寒之地共同苦熬那么多年,我何曾忍心這般待你。可你犯下的過錯不可饒恕,我……還是先這樣吧,等大哥回來聽他怎么處置你。”
“不。老爺你不能這樣待我。姚氏出自鄉野毫無教養根本配不上文靖,咱們家有這樣一個兒媳婦根本就是全京城高門貴戶的笑柄!溫晴郡主美貌高貴又對咱們文靖一往情深,他們兩個才是良配。我一心一意為國公府為文靖打算,我何錯之有!我一開始并不想害死姚氏,只想趕走她別讓她擋了郡主嫁給文靖的路。誰知道這村婦這般手腕高超,居然讓文靖對她死心塌地。我也是沒法子啊老爺!咱們歷盡苦難,如今好不容易骨肉團聚重享富貴,你卻為了這么個下賤的村婦要幽禁我!老爺,姚氏就是個攪家精!當初在田家鬧得田家雞飛狗跳家宅不寧。今日在國公府又害得咱們夫妻離心母子反目!你卻百般庇護于她,老爺你可不要上當啊!”
姚舜英看著這個尖聲大叫涕泗橫流風度全無的貴婦人,禁不住渾身發冷。村婦怎么樣,村婦就不是人?害死一條人命這樣大的事情在文氏嘴里是如此地輕描淡寫。明明是她處心積慮地對付自己,卻能理直氣壯地將臟水全潑到自己身上。這樣的毒婦不徹底制伏她,自己睡覺都難得踏實。
姚舜英想到這里,趕緊再次沖王明通跪下咚咚咚連連磕著響頭,眼淚汪汪地道:“公公,二夫人沒有說錯,我姚舜英只是一個村婦,可我并不認為地位低賤就該被人如此輕賤,貴門媳婦我一介村婦實在是當不下去了,今日自請和離。所有錢財一概不要,只求帶著樂儀離開。樂儀有我這樣一個低賤的村婦母親,高貴的二夫人大概也瞧她不起。與其讓她留在京都遭人白眼,不如跟我回鄉下做個快樂的村姑。”
姚舜英額頭瞬間紅了一大片,王明通急得手忙腳亂又不好親自去扶,只好沖王文靖嚷道:“三郎你是個傻子不成,你媳婦懷著身子,這樣折騰自己你也不知道扶她起來!”
王文靖凄然道:“文靖無能,護不住自己的妻兒。當初咱們一家三口在啟汶鄉下日子雖然清貧可是何等快活,老天爺為什么要讓你們找到我呢?我若是不帶著妻女來京城該多好啊。爹,您放我一家三口回鄉下吧。您老就當文靖當年已死,您沒有我這個兒子好不好。反正昌國公府門第高貴,宗親里頭多的是人來當你們的兒子,你們不愁沒人養老送終。”
“文靖我兒,你居然說出這番話來,真是痛煞我也!你是爹的親骨肉你不給爹養老送終卻讓別人來頂替你的位置,父子親情在你眼里竟是一錢不值說撂開便撂開,你,你讓爹情何以堪。還有你伯父,你眼下可是你大伯的兒子了。他這般喜歡你,你這番話若是傳到他的耳朵里你讓他如何想!”王明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雙眼大睜看著王文靖,痛心疾首說不出話來。
王文靖直挺挺地沖王明通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含淚道:“請恕兒子不孝,兒子也是進退兩難。兒子固然是爹和伯父的兒子,可也是英娘的丈夫,是她腹中孩兒的父親。可憐英娘懷著身子卻不敢聲張,成日里膽戰心驚生怕被人下了毒一尸兩命。今日之事若不是她那表兄警醒看出端倪,此刻兒子與英娘已然陰陽兩隔。我的孩兒尚未來到人世便隨他苦命的娘葬身懸崖。”
一旁的文氏忍不住呵斥道:“文靖你真是太讓娘失望了。姚氏這女人滿腹心機,早不說自己有了身孕偏偏在這時候說出,擺明就是想對付你娘。這樣的女人有什么好,溫晴郡主比她好一千倍一萬倍,你為什么就不肯休掉她!”
“住口,你這個蠢貨!兒子都叫你逼成這樣了你還在胡說八道。你說你好歹也是侯府小姐,怎么就變得這么陰狠歹毒了!”王文靖一邊喝止妻子一邊溫聲對兒子媳婦說道:“你娘不光糊涂還黑了心肝,爹知道你們兩個受了天大的委屈。你們放心,如今爹回來了,往后這家中的中饋全交由你們兩個打理,你娘一絲邊都不讓沾,她再也不能生事陷害兒媳婦了。”
姚舜英苦笑著搖頭:“多謝您老替舜英撐腰,可是這府里上上下下哪個下人不聽二夫人的,還有周媽媽婆媳那可都是她那一邊的人。說老實話住在這樣的地方舜英成日里提心吊膽惶恐不安,也是舜英長于鄉野身子健旺,不然恐怕腹中孩兒早已不保。您老還是大發慈悲放我離開吧。”
王明通一掌拍在黃花梨木方幾上,斷然道:“兒媳不要害怕,從今日起我叫人封了晴嵐院,文氏和周氏焦氏三個不準出院門半步。府中的下人參與知情的該毒啞的毒啞該發賣的發賣,但凡你們覺得不好的一概趕出去咱們重新再買。”
“老爺不要,你不能這么狠心!”文氏這才覺得大事不妙,趕緊撲過來求情。王明通嫌惡地一把推開妻子,對王文靖姚舜英道:“咱們去你伯父的院子去說話,省得看著這幾個厭物心煩。文靖你讓秦二帶人來封了院子,除了送飯院門不準打開,如何處置她三人等你伯父來了由他最終決定。”
“姑爺姑爺,您饒了我們姑娘吧,都是我婆媳不好。是我們不該在姑娘跟前說姚氏的壞話,您要罰就罰我吧,您饒了我們姑娘!芍藥給您磕頭了!”周氏不要命地沖王明通磕頭,痛哭流涕。王明通冷哼了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說完揚長而去。“姑爺,姑爺您別走!姑娘你求求姑爺啊,姑娘!”姚舜英目的達到,和丈夫對視一眼,緊跟在王明通身后大步走出房門。
“焦氏你這個殺千刀的,老娘打死你這個出賣主子的東西!你說你怎么能什么都告訴二老爺啊,這下夫人被你害死了。完了,全完了。國公爺回來不定會怎么處置咱們幾個!打死你打死你,都怪你!”“你知道什么,那伙人比地獄的惡鬼還可怕,海哥兒落在他們手里,我不說你的長孫就沒命了……”
姚舜英快要走出晴嵐院了,還聽到屋里吵罵之聲。吵吧打吧,你們也有今日!咎由自取,活該!
事情牽涉到大長公主,王明通不得不小心謹慎。全王家相比較而言王明通住的蒼松院較為安全可靠,那些下人都是王明達自己精挑細選的人。三個人讓秦二守著院門,然后商量怎么對付大長公主。王文靖覺得證據確鑿,王明通可以直接去皇上跟前告狀。
姚舜英則認為畢竟事關皇家體面,皇上就算訓斥了大長公主心里也不舒服。不如自己尋個機會巧妙地將這些事告訴大公主,由她去跟皇上說。畢竟大長公主曾經在大公主府上陷害自己,手臂伸得太長。無論是誰聽到別人在自家地盤上,指使自家的下人做見不得光的事情心里都不舒服。
王明通左右為難,猶豫良久還是決定等王明達回來定奪,橫豎不出一個月昌國公就該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