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鄧氏的管束,李海哥仨看著什么都入店瞧瞧,一路新奇。就只是入店瞧瞧,這天也引出事了。
鄧舉人家回李權家的路上,有一家“喜迎來”大酒店。店主有位五歲的獨子來喜福,平日欺負家里傭人的孩子,因著身份在那里,家里也沒有人敢吱聲。而這也導致了沒有孩子愿意與他玩。那天他在店鋪前,看見李海哥仨在門口前瞻后望了一下,然后嘻笑走開,來喜福便走過去喝道:“干什么的?為什么在我家東張西望的?”李海哥仨看了他一眼,不理他徑自離開。如此三天后,來喜福哪受過這樣的憋氣,對著李海就一拳打過去。李海哪里受過這個,哥仨不是忍氣吞聲的人,四人很快就打了起來。來喜福勝在高大,李海這邊勝在機敏、人多,一時竟打得難分高下。等酒店里的人跑出來將倆孩子分開時,幾個孩子已經準備一起跳格子了。趕來的大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見小主子找到人玩就是好事。就這樣,李海哥仨結交了第一個朋友。
來喜福每日就在店門口等李海經過,然后跟著李海哥仨回家玩,吃飯時才自己回家。鄧氏并不知道來喜福是“喜迎來”的小東家,李海只說是在路上認識的。平日家里做了好吃的,鄧氏都算上來喜福的一份,來喜福就更愛往李海處轉了。
濱濱初次見到來喜福時驚了一下,就來喜福圓墩墩的樣子,她還以為是滾進來的。有了李思雪的前車之鑒,李海現在是不讓其他小朋友抱濱濱的。
來喜福很奇怪為什么李海愿意帶著這個小妹妹玩,如果家人讓他帶妹妹,他可是會哭鬧不休的。而半天相處下來,來喜福終于明白為什么李海哥仨愿意帶著這小妹妹了。這小女娃可愛、干凈,沒有臭味。而且懂事,不吵不鬧。還會遞帕子給哥哥們,是個討人歡喜的可人。
而這就讓他對家里那些妹妹更不喜了。這里的妹妹不是滿臉淚水就是身有惡臭(拉耙耙)。還會哭鬧,哪里有這位妹妹的好。這也引得來喜福對濱濱極為疼愛。
三月下旬,李諸終于從考場出來了。
李諸從考場出來時,看見每家都有人在考場門口接人,而自己就獨家寡人,一陣失落。心想,雖然家里人都認為是試考,怎么說也離家那么久,難道沒人來接自己。
李諸不是太感性的人,感慨了下便獨自回李權處,轉個街角便看見在擋風處,鄧氏帶著李海哥仨,抱著濱濱站在那里,李諸忙高興的跑過去問道:“怎么來了?”李海哥仨都高興的叫道:“爹爹”鄧氏笑道:“想你了,來看看。”李諸聽后心里一暖,接過濱濱親了一口,笑道:“濱濱,可想爹爹了?”濱濱被這溫情感動,叫聲“爹”。
李諸聽后樂道:“哎,這閨女會說話了。”鄧氏及李海哥仨聽后也很高興,都樂呵呵的笑。鄧氏嗔怪道:“這孩子也不叫叫娘,枉我疼她。”李諸得意的笑得更大聲了。幾十年后,在李諸老得認不清人時,還是記得自家閨女的一聲爹。記得出考場的瞬間。那時侯,他也就只聽自家閨女的話。就這,讓濱濱更盡心服侍李諸。
考秀才也是現場改卷公布分數的。是否考中則需要回家等通知,因為這需要全國進行計算,平均分以上的就中,平均分以下的則落榜。
路上,鄧氏小心翼翼的問李諸的分數,李諸說:“不好也不壞,三場下來,我的平均分是八十五,我身邊有幾個人都是這個分數。”鄧氏沒有考過,也沒有底,道:“等會問問大哥,心里也有個數。”李諸點點頭。
鄧氏與李諸說了這些天家里的事,說了李思恩、李思彬、李思林、李思木上學的事,及李海感冒的事,事無具細,一點一點述說。李諸一邊聽著一邊點頭,當聽到女店主答應的事后,笑著道:“那家是個好心的人。”
鄧氏點點頭。鄧氏道:“我聽那女店主說,如果這次他們家的那位中了秀才,就不做這買賣了,這進貨都是搭好的線,鋪子的租子還未到期,她這幾天有點犯愁。我看她心里都不舍得的。”李海聽后點點頭,看了看鄧氏,問道:“娘子想接過來?”鄧氏聽后愣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笑道:“這是沒影的事,還不知道她那位考得怎么樣哪?”李諸笑著應下,“這也是。”
李諸一家說說笑笑回李權處。李權及李慕今日準備了一桌子的席面,李慕笑著說李諸吃了兩個月的饅頭,要補補。李諸聽后尷尬的笑道:“是誰給我準備了大魚大肉的,這幾天過的真是老爺的生活,都沒怎么受累。”李權及李慕看見李諸沒有像普通考生一樣瘦下來反而還胖了,笑道:“喲,你小子不賴喲!”李諸笑道:“這考一半睡一半吃一半,真沒怎么辛勞的。比往日還悠閑。”
李慕聽后便加緊吃飯,嘀咕道:“早知道就不準備這些了,快吃,吃完還要到鋪子幫忙。”李諸一看家人的動作,哭笑不得,也坐下來吃飯。李諸本想幫著喂飯給李海哥仨,看見李海哥仨都能自己照顧自己了,心下一陣失落,心想,這一場試考下來,家人都快不認得了,如果考多幾場,家里都快物變人非了。這也更堅定他只考秀才,不考舉人的決心。
吃過中飯,李諸一家到鄧舉人家報分數及告辭。鄧舉人聽了李諸的分數后驚訝了一陣,鄧材軒更是呆住了。鄧舉人問鄧材軒:“你班上的人平均考了多少分?”鄧材軒嘆口氣道:“七十吧。”鄧舉人聽后高興的道:“那么說諸這次很可能一考中的。”鄧材軒也高興的應道:“是這樣。”李諸及鄧氏聽后都沒有那么樂觀,鄧氏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哥,你們班上一般中多少個秀才的?”鄧材軒聽到自家妹妹這樣問,氣著說:“你這是在懷疑你哥我的教學能力。你忘了,你哥我教學的時候比自家看書的時間還多。”李諸及鄧氏對看一眼,沒再說什么。
鄧舉人及鄧材軒都很為李諸高興,鄧舉人連說了三個好。心想,敏兒的日子可出頭了。鄧夫人在旁邊聽了樂得掉淚,司徒云也高興。鄧舉人一家都覺得李諸這是肯定中了,便開始招呼準備禮節上的東西。
鄧氏看自家人有點高興過火了,一臉尷尬,向鄧夫人提了要回村的事。鄧舉人一聽,就冷靜下來了,鄧舉人小心的說:“敏兒,要不你把李海哥仨留下,讓姥爺姥姥幫你帶著。李諸身子好了,如果沒中這秀才,你們家不是要種田了?肯定忙,不如讓我們幫著帶孩子,也不好老是麻煩你大伯爺及大伯。”
李諸一聽,急忙搖頭,鄧氏也不高興的應道:“爹,農家人哪個不是帶著孩子下田的,李海哥仨那么小,怎么能離開我們。”鄧舉人知道自己的提議不對,可又不甘心,道:“孩子下田就沒辦法識字了,這不是誤人子弟?”鄧氏這會兒被自家爹爹氣著了,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李諸知道鄧舉人家對自己有成見,不敢說話,但也著急。李諸推了推李海,李海人小鬼大,說:“我要與爹娘一起。”李濤李波看哥哥嚷嚷,孩子心性,也跟著嚷嚷。
鄧舉人見鄧氏不出聲,心里不快,哼哼的坐回房。
鄧夫人看后哭笑不得,不好意思的對李諸道:“諸,你岳父就是這性子,你別往心里去。他就是喜歡這孩子,想留在身邊自己帶著。可孩子哪有不在父母身邊的理,別管他,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李諸面色尷尬,鄧氏一臉不愉,見自家爹爹回房了也提出回家了。鄧材軒想緩和氣氛,笑著道:“敏兒,你這應該高興,你瞧多少人想送孩子給爹親自教導爹都不同意,這還是他主動提出的。”鄧氏一聽,火了,道:“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教,我就不信我教不好了。”鄧材軒看鄧氏一臉火氣的樣子,尷尬的笑笑,沒再說話。司徒云知道這小姑脾氣溫和,很少發火,看來不論什么時候,孩子都是做母親的逆鱗。
李諸一家離開鄧舉人,又與木師傅閑聊了一陣,才回李權家收拾東西,他們想連夜趕回家。李權攔著沒讓,李權笑道:“諸,你是不是覺得沒考中,沒臉見大家,回家避風頭,我告訴你,沒這個需要,大家都知道你考不上,不需要避。你要回家不急這會兒,在你哥我這住倆天,說說話再回去。”
李諸一家心想離家那么多天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樣了,聽了李權的話又不好反駁,只得再留一晚。
第二日,李諸再次提出離開,李權見李諸什么都準備好了,便以托李諸送東西給李洪深夫婦拖了一天。李海還記得來喜福這個朋友,他要回家了,特地跑去跟來喜福說了,答應下次來給他帶只兔子。來喜福高興的應下了。
第三日,沒有其他借口的李權及李慕,搬了老些東西上李諸的牛車。除了米糧、肉、魚外,還遞了包東西給李諸,李慕道:“這是我們倆兄弟給爹娘的孝敬,你幫我們帶給爹娘,平日我們給爹娘都不收,諸,你的話比我們倆親兒子的管用,你幫我們遞上。”李諸想了想,便同意了。李權、李慕看后都松了口氣。
送行這日,來喜福也來了,帶了三套紙墨,遞給李海道:“這些是我爹買給我的,我不喜歡,都送你了。我讓他再給我買新的。你記得帶只兔子給我。”
李海不肯收,來喜福一塞,轉身就跑開了。
鄧氏看著,笑道:“海兒,你是不是答應了這小哥什么。”李海說了兔子的事,李諸聽后點點頭道:“答應的事一定要做的,記得下次來帶上。”李海點點頭,抱著紙墨沒有說什么。
終于回家了,李海哥仨都很高興,李海抱著濱濱,李波抱著小狗,一路咯咯的笑。李濤看了看自己,李濤拉著鄧氏的衣服,扁著嘴巴,不說話。鄧氏問道:“怎么了?”李濤指指濱濱,指指狗狗,鄧氏費了好大力,才知道原來這孩子在糾結自己沒有東西抱,鄧氏笑了笑,想了想,道:“濤兒回家可以抱小羊玩啊?”李濤聽后眉眼都笑開了。
一路晃蕩,濱濱一會兒就睡著了。待濱濱睜眼時,已經回到家了,鄧氏正在做飯,哥哥們正在練字,李諸在抱著濱濱睡覺,濱濱看著爹爹的睡顏,心想,看來這試并不是像爹說的一樣輕松。
晚飯時分,李老爺子及李嬤嬤,李漁一家也過來了。李漁問了問李諸的分數,李漁也不知道李諸考得如何,安慰了幾句沒再說話。
李老爺子及李嬤嬤反應很大,李老爺子聽后煙桿子掉下地,李嬤嬤則是撞到木樁子。李老爺子高興的問道:“你是說八十五嗎?這個不錯,比當年稻兒那會高了十多分。”李嬤嬤聽后不屑的撇嘴道:“哼,這次的內容容易,當然考得高分。也不是什么,用得著顯擺?還不是呢,就這熊樣,如果中了,是不是就中風了,樂瘋了。”
李諸一家聽后面色黑沉,李老爺子怒吼道:“你少說幾句不行?你疼稻,你不去給他端屎盆子?回家什么也不做,吃吃喝喝,還在哪說三道四。明天起,你就去種菜。還有養幾只雞。”李嬤嬤一聽就不樂意了“養雞?我養雞?你兒子那幾百只雞,還要我養雞,你也不怕出去別人打你的臉。”
李老爺子氣樂了,道:“諸養雞是他家的事,什么時候分家的孩子還要負責幫爹娘養雞了?這說出去才是打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