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王,我家王爺命你午時之前攻下隨州城,否則軍法從事,哼!”
一個白甲兵昂然地走進吳三桂的大帳,用滿語大喝著,態度傲慢之極,仿佛他叫的不是平西王,而是平西狗。
按清軍慣例,每個牛錄中10人為白擺牙喇,40人為紅擺牙喇,50人為黑營。后來皇太極時期,紅擺牙喇被取消了,但白擺牙喇依舊保留。
白擺牙喇也就是白甲兵。著水銀甲,殺人如麻,可以說都是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勇猛之人,才有可能成為白甲兵;
他們是清軍精銳中的精銳,往往作為八旗各高級將領及各牛錄章京的親兵。
和碩英親王阿濟格本是個剽悍傲慢,粗魯少謀的人,他手下的親兵就更不用說了。
未等吳三桂作答,那白甲兵冷哼一聲后,便已轉身離開。
“他娘的.......”望著白甲兵遠去的背影,副將馮鵬忍不住怒罵了一聲。
吳三桂摘下頭上的紅頂花翎帽,下意識地摸了摸光溜溜的腦袋,作為一個漢人,他至今還不習慣滿人這種丑陋的發式。
此時的滿人發式,并不是只剃前額的陰陽頭;
而是整個腦袋四周全部剃光,只在頭頂留一束銅錢大小的頭發,編成老鼠尾巴似的辮子,這就是所謂的“金錢鼠尾”。
吳三桂摸了摸頭頂的“老鼠尾巴”,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正待開口,參將郭云龍憤憤不平地說道:“將軍。咱們手下的兄弟猛攻了大半夜,歇下才一個多時辰,又讓咱們攻城,兄弟們怎么吃得消?”
“阿濟格根本沒把咱們當人看,從京師追擊李賊開始,一直讓咱們沖在最前面,四萬兄弟,如今折損將近一半。滿人根本是想借機削弱咱們,再這么下去,咱們的人馬恐怕就要打光了。”另一個參將胡守亮也憤然道。
“住口!”吳三桂沉喝一聲,“李賊與有和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我與李賊不共戴天,不誅李賊我吳三桂誓不為人。爾等不必多言,須知禍從口出,大家趕緊去準備吧,午時之前,拿下隨州,不得有誤。”
隨州城上。硝煙彌漫,血滿城垣,連日來的鏖戰,大順軍五千人馬已經傷亡近半,但為了給李自成爭取轉移的時間。田見秀還是咬緊牙關死撐著。
隨著一陣又一陣的鼓聲,城下的紅衣大炮再次轟鳴起來。巨大的彈丸呼嘯而來,狠狠地砸在城樓上,早已不堪蹂躪的望樓嘩啦一聲,被轟垮下來,碎瓦飛濺,塵土飛揚。
吳三桂兩萬多關寧軍又吶喊著猛撲上來,仿佛洪水一般,要將隨州城淹沒。
城北的山坡上,阿濟格站在自己的大帳前瞭望著城頭的大戰,這次他給吳三桂下死命令,要趁機削弱吳三桂還是其次,他是真的急了。
他與多爾袞、多鐸雖然是親兄弟,但多爾袞與多鐸年紀相仿,一起長大,彼此親近得多。
而他比多爾袞和多鐸大了七歲,彼此之間還有些矛盾,皇太極在位的時候找借口廢除了他的正白旗旗主,現在他支持多爾袞攝政,多爾袞卻一直賴著不把正白旗還他。
他表面上雖然沒有和多爾袞鬧僵,但私底下總是不爽,多爾袞也知道這些,于是明里暗里總在找機會打壓他。
他和多鐸分兩路進攻關中,多鐸先攻破潼關,而他卻被高一功擋在了榆林,多鐸搶先一步破關進入西安,這首功已經被多鐸搶去了。
隨后多鐸揮師橫掃河南,所向披靡,占中原,下兩淮,兵鋒直指揚州,還迫降了劉澤清、劉良佐等明將,得降兵二三十萬,燕京明令褒獎多鐸功勞,賜嵌珠佩刀、金鞓帶。
與多鐸相比,阿濟格雖然把李自成追得象喪家之犬一般,但沒有在太耀眼的功勞,李自成主力還在,從關中到襄陽到隨州,所占之城也是屈指可數。
出于種種考慮,阿濟格無法再拖下去了,必須盡快打開局面,爭取更大的戰功,看到在吳三桂猛烈攻擊下,隨州城防已搖搖欲墜,阿濟格對身邊的甲喇章京吉托下令道:“你帶三千人馬,助吳三桂一臂之力,盡快破城。”
“喳!”吉托大應一聲,立即去點兵。
在吳三桂猛攻之下,城上的大順軍本已是強弩之末,再加上吉托率三千剽悍的韃子,如狼似虎般殺上來,頓時險象環生,田見秀也被流矢射中左臂,血流不止。
兇狠的韃子攻上城頭的越來越多,大順軍一個個被斬死,田見秀知道守不住了,當即下令棄城。
同時引暴了埋在甕城下的炸藥,轟!一聲驚天巨響,濃煙滾滾沖起,二三十個正沖入甕城準備打開城門放大軍入城的韃子被炸得拋上半空,四肢齊斷,五臟亂飛。
雖然整個甕城崩塌下來掩住了城門,一難以再打開,吳軍中的將士包括吳三桂的副將馮鵬還是暗叫爽快。
吳軍拼死拼活,眼看就要破城了,韃子才上來撿便宜,還爭著去開城門搶頭功,炸死了活該。
拿下隨州城后,性格粗暴,心急如火的阿濟格當即下令疾追南下,同時派出大量精騎打探消息。
追到安陸時又遇到大順軍在此阻擊,這回阿濟格不含糊,很少投入攻城戰的清蒙精銳一擁而上,猛攻安陸,半天便告破城。
這時傳來消息,李自成已經逃往黃州。
吳三桂主動請纓道:“王爺,黃州境內就是大別山,一但讓李賊退入大別山,要剿滅他恐怕更麻煩,末將愿率所部為前鋒,追擊李賊。”
“平西王忠勇可嘉,好,你快追。”
“喳!”
阿濟格當然不會讓吳三桂單獨行動,他派出一個名叫阿圖的滿將帶著四千清軍跟著吳三桂,一同追擊李自成。
山之南,水之北,謂之陽。
漢陽城本因位漢水之北,龜山之南而得名,但成化年間一場特大洪水,使漢水改道,實際上漢陽現在已經是位于漢水之南了。
雄心勃勃的阿濟格率領著幾萬大軍殺到江北時,發現漢口別說人,連米也沒留下一粒。要攻漢陽隔著漢水,要攻武昌隔著長江。
江面上,六艘四百料福船,一百多艘唬船、沙船、鷹船嚴陣以待,黑色的秦字大旗被江風吹得獵獵作響。
阿濟格派人四處尋找舟楫,一無所獲,于是下令歸降的綠營兵伐竹木造船筏,忙得熱火朝天,大有不拿下武昌便不罷休之勢。
秦牧接報,不敢掉以輕心,下令偵哨日夜偵察清軍動靜,舟楫嚴防江面,這是對清軍的第一仗,必須打好。
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這是大明百姓的共識,大明連最精銳的遼東軍也不是滿清韃子的對手,崇禎年間,韃子更是頻頻叩關,如入無人之境。大明軍民對韃子的恐懼感早已根植在心里,秦牧手下的將士也不例外。
如今在秦牧苦訓之下,秦軍戰力不差,士氣也很高,但如果這一仗打不好,很難保證秦軍不象其他明軍一樣,對韃子產生恐懼癥。
一但形成這種恐懼癥,對秦軍來說將是巨大的災難,到時恐怕十來個韃子就能把自己上千人馬追得滿地跑。
在后世抗戰期間,許多中國人也正是對日本鬼子患上了恐懼癥,以至于三五個鬼子進村,就能讓數千村民俯首帖耳,不敢有絲毫違抗。
所以,這首戰必須打出士氣、打出信心來。只有這樣,面對傳說得象兇神惡煞般的韃子,今后秦軍士卒才敢沖上去拼命。
盡管秦牧作了嚴密防備,但阿濟格也不是傻子,他打造船楫是一回事,卻沒指望直接憑這些小船過河。
是夜,阿濟格派出多股人馬自漢水上游渡河,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讓秦軍防不勝防。
最后,吉托率領的五千滿蒙精銳和五千綠營兵,于上游的鴨嘴灘成功渡過漢水,天亮之時,一萬大軍朝漢陽殺奔而來。
漢陽,一場血戰即將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