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軍打進城來了,官軍打進城來了。”李同良他們一邊大喊著,一邊亂糟糟地沖向北門。
此刻城上殺聲陣陣,城外戰鼓隆隆,除了那些俘虜外,連秦牧那一千七百人馬也全部加入了攻城戰。
上千人馬架著云梯向城頭猛沖,余者以弓箭對城門兩側進行漫射,壓制兩翼的叛軍前來支援,一蓬蓬的箭雨如漫天的飛蝗遮住了城頭,打在磚石上叮叮作響。同時對北門城樓附近的叛軍進行不斷的點射,一個個叛軍中箭倒下,有的直接摔落城下,如同下餃子似的,城上城下滿是尸體,鋪了一層又一層,鮮血把城頭染得一片猩紅,令人怵目驚心,
李同良帶著三百多人沖到北門時,正是城上戰斗最激烈的時候,喊殺聲,慘叫聲,交織成巨大的聲浪,一浪一浪地向四方擴散。
他們這股人馬的到來,讓城上的叛軍為之一滯,‘官兵打來了,快逃啊,南門被官兵攻破了,官兵殺進城來了,快逃啊。’城中大火蔓延,濃煙彌漫,若只是城中有亂民或少許奸細作亂,城上的叛軍還能支撐一陣,一聽說南門被攻破,加上李同良這股人馬亂糟糟的沖來,確實象是潰兵,頓時成了壓垮城上叛軍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片嘩然之后,城墻上的叛軍頓作鳥獸散,不管是兵還是將,都再沒有堅守的勇氣,一個個扔下武器,亡命地逃下城頭,就象巨大的洪流,四處傾泄,以至于李同良他們被沖得七零不落,硬是擠不進甕城。
李同良趁亂點燃一竄煙花,紅色的煙花在白天雖然不及在夜晚那么耀眼。但也足以讓城外的人看到,等城頭的叛軍逃得差不多,李同良他們才有機會沖進城門洞,七手八腳地打開城門。
戰爭總是充滿了變數,按秦牧的計劃,是讓李同良等人混進城后,在城中的水井下瀉藥,等城里的叛軍‘一瀉千里’后,再里應外合拿下袁州城。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秦牧也沒料到袁州城里亂成這樣子。能讓混進城的人馬輕易鉆到空子。好在李同良一伙足夠機靈,沒有死守秦牧的計劃,能根據實際情況作出了正確的調整。
袁州北門就這么敞開了,雖然之前的攻城戰也打得很慘烈,一千三百名俘虜在短短兩個時辰內傷亡了八百人,城頭的叛軍也傷亡了六七百人,但這與‘秦軍’沒有多大關系,秦軍自身的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竟然就這么把袁州城拿下來了。
望著潮水般沖進城去的大軍。秦牧頗有些感慨,用俘虜去攻打叛軍,這一招驅狼吞虎的招數以后看來得多多研究,不斷深化才行啊。
而且一千三百個俘虜經過一番慘烈的鏖戰之后。剩下四五百人,這些經過殘酷的戰場淘汰后能活下來的人,只要稍加整訓,同時進行洗腦。不難成為精兵,至少用來與左良玉、張獻忠之流拼命,保證能穩占上風。
潰敗的軍隊跟草原上的綿羊沒多大分別。秦牧手下的人馬就是那群獵殺著羊群的草原狼,密切地配合著,蘇謹率騎兵在城外縱馬馳騁,追擊著從四門逃出的叛軍,劉猛,霍勝等人一沖入袁州城,立即兵分數路,沿著各條街道奮勇追殺。
潰兵實在是太多,沒頭蒼蠅似的滿街亂竄。
“殺啊!”每個秦軍都是意氣風發,邁步狂奔,喊殺聲響徹全城;
每遇到一個街口,就要分兵,追到最后,一條街道也就分到幾十人,卻能把成百上千的潰兵追得哭爹喊娘。
羊就是羊,再多也是羊,在這種大潰敗的情況下,再沒有一個潰兵敢回頭拼命,被追得無路可逃時,便呼啦啦地跪倒一地,抱著腦袋拼命求饒。
秦牧仍站在城外的高坡上,望著濃煙彌漫的袁州城,他此刻的心思已經不在戰事本身,而是開始考慮戰后的事宜了。
司馬安提醒道:“大人,趕緊傳令給劉將軍,讓他們盡快組織俘虜救火,再等下去,袁州城弄不好要被大火給毀了。”
秦牧點點頭,對朱一錦吩咐道:“一錦,快去傳令吧,讓劉猛他們盡快間出隔火帶,防止大火繼續蔓延。”
“是,大人。”
劉猛接到命令后,驅趕兩三千俘虜把大火附近的房子推倒,間隔出數丈寬的隔火帶,到了黃昏時分,大火把袁州城毀了將近四分之一后,終于得到了控制,只剩下余煙裊裊。
一萬叛軍,被俘虜者超過五千人,其余大部分逃出城去了,蘇謹的騎兵太少,不可能全部攔住,叛軍主將高澤也不知所蹤,大概是混在潰兵內逃跑了。
這次奪下袁州,有多少繳獲目前還不能確定,朱一錦帶人正在連夜將財物聚攏起來統計,估計沒有一個晚上是得不出具體數字的。
袁州府衙里燈火通明,劉猛、霍勝等將各有任務,或分守城門,或巡邏街市,府衙里只有秦牧與司馬安對坐燈下。
倆人一邊吃著李式送上來的熱飯,一邊小聲地商議著事情。
“張其在兩萬前鋒一路搶掠所得,都囤積在袁州城中,光是金銀財寶,價值估計就不會少于三百萬兩,大人打算怎么處理這些財物?”
秦牧停下扒飯的動作,用筷子在碗沿上一敲笑道:“我現在窮得跟個叫花子似的,我家巧兒炒菜連鹽都不舍得多放,這嘴巴都淡出鳥來了,你說還能怎么處理?”
能如此輕松拿下袁州城,而且得到如此豐厚的繳獲,秦牧心情自然很舒暢,說起話來不免帶上幾分調侃的味道。
司馬安也是一臉輕松,不過他很快正色地說道:“大人,如此多的糧草財物要拉回贛州,是瞞不住人的,呂大器萬大軍正缺糧草,大人把繳獲都運回贛州了,呂大器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啊。”
“司馬先生不必擔心這個,呂大器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左良玉八萬大軍一路搶掠,他管不了,本官率軍破敵,拿些繳獲在情在理。”
“大人,您剛剛用過驅狼吞虎這一招,萬一呂大器也跟著學,這問題可就不簡單了。”
“等呂大器能扛住張獻忠二十萬大軍再說吧,對了,司馬先生有此顧慮,難不成你認為呂大器與張獻忠這兩虎相爭。呂大器一定能贏?”秦牧饒有興趣地問道。
司馬安灑然一笑,也帶著三分調侃說道:“若只是兩虎相爭,自然難料勝負,不過大人似乎忘了旁邊還蹲著一頭雄獅,有這頭雄獅在,卑下相信張獻忠定然討不了好去。”
“呃.........”秦牧想想還真是,到時自己蹲在萬載,雖說是坐山觀虎斗,但總不能真看著呂大器大敗不管。把江西掉給張獻忠不符合自己的利益,“既然司馬先生把我看成可以左右勝局的雄獅,呂大器這頭紙老虎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大人,可慮的不是呂大器這只紙老虎。而是大義,如何處處占著大義,這是大人今后必須慎重考慮的,當年劉備一無所有。文不足安邦,武不足定國,智計謀略皆不算出眾。最后卻能建立蜀漢三分天下,靠的無非就是一個大義名分;
大人手下如今有多員強將,戰事方面卑下沒什么可擔心的,但大人萬莫因為取得了幾場大勝,便對大義名分等閑視之,還有兩三天呂大器就要到袁州了,與之相處如何把握好尺度,才能處處占住義理,而不至于被世人視為叛逆,這才是關鍵;
再者,適當的展示自己的實力對大人有好處,這樣既可震懾一些人,同時也能吸引一些人前來投奔;但凡事都要有個度,若是鋒芒畢露,讓四鄰側目,惶恐不安,乃至處處提防,暗中作梗,這就得不償失了。”
秦牧認真聽完,起身很鄭重地向司馬安一揖道:“多謝司馬先生金玉良言,本官受教了。”
司馬安連忙起身:“大人折煞卑下了,卑下明日便要回贛州,不免多啰嗦幾句,這些道理大人都懂,卑下只是擔心大人身在局中,迷失自己而已。”
秦牧如此禮遇司馬安,實在是因為司馬安是個難得的人才,要想建立起一片牢固的根據地,光有善戰之將遠遠不夠,必須有文治方面的人才,方能確保民生的發展,地主穩定,進而滿足軍隊的供給。
“這回司馬先生回去之后,贛州大小事務就全托付給司馬先生了,不管如何,必須確保贛州的穩定,楊廷麟之事,司馬先生若不方便出面,就交給田一畝好了,軟禁也好,強囚也罷,在本官返回贛州之前,必須保證時刻有人看守在他左右,一不能讓他再尋短見,二不能讓他與外界有任何聯系,包括我那娘子在內,也要秘密監控,萬不可疏忽。”
“卑下曉得,大人盡管放心,對了,大人說到贛州之事,卑下倒想起一件事來。”
“哦,司馬先生有事不妨直說。”
“大人以會昌知縣的身份,總領贛州事務,眼下還沒什么,但時間久了難免有些不妥,咱們這次全殲張獻忠兩萬精銳前鋒,奪回江右門戶,等于是保住了整個江西。呂大器身兼四省總督,總領江南戰事,若是賞罰不明,豈能服眾?他如今大權在握,封個官什么不成問題,等他到了袁州,大人不妨選個適當的時機,讓他封個官。”
“著啊!”秦牧聽完,不禁昂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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