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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險象環生的經歷,給李香君的震動很大,以前也曾聽過很多中原戰亂的消息,但那時更象是在聽一個遙遠的傳說,這次經歷才讓她真正明白了什么是亂世。
驀然回首,往rì秦淮河畔的風花雪月,紙醉金迷,只有兩句詩可以形容: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
她雖是弱女子,卻有一顆俠心,再也不愿回到秦淮那個紙醉金迷的地方,奔赴會昌的心情越發迫切了。
此刻的她,仿佛沉淪在了苦海里,秦牧已不僅僅是才貌讓她傾心,而且已經被她當成通往理想世界、美好生活的唯一途徑。
若說當初離開金陵城是一時沖動的話,那么現在,就再沒有什么能動搖她的決心了。
許掌柜重新清點了一下,貨物損失了不少,這還是其次,關鍵是隨行的人員,死傷已近半,可謂是哀鴻遍野。
許掌柜只得帶下令退回東至縣,從東至縣還有一條道經景德鎮往贛州。但這條到贛州的路山多路險,空車行走還勉強可以,他們車上裝滿了貨物,走起來會十分困難。而且路上也不平靜。
江西山多地窄人稠,有明一代本來匪患就比較嚴重,這些年更不用說,山匪多如牛毛,如今商隊護衛已經損失大半,如何走得?
許掌柜一行進退維谷,在東至縣呆了好幾天,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好在幾天之后,九江方向傳來了一個好消息,左良玉迫于朝廷的壓力,準備沿江而上攻打盤踞武昌的張獻忠了。
聽到這個消息,許掌柜喜不自勝,決定在東至縣再等等,等左良玉大軍離開后,依舊走九江經南昌回贛州。
這樣的世道,李香君主仆不敢單獨行動,也只得一起在東至縣等著。
秦牧不負眾望,終于成功招撫馬永貞。
據說他是挾大勝之威,復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還放了三個臭屁,才讓馬永貞服軟,老實接受招安的。
那三個臭屁的具體內容是什么,等閑人等不得而知,只隱隱猜到不同凡響就是了。反正馬永貞被這三個臭屁一熏,立即俯首甘為孺子牛,接受了會昌千戶所千戶一職。
且不說秦牧順利招撫歸來,受到怎樣的盛情款待,他早已無心在贛州多呆,霍勝不負所托,把會昌給拿下了,現在他只想盡快往自己的地盤,好好經營自己那一畝三分田。
會昌是個好地方啊!處于廣東、廣西、福建、江西四省交匯之處,武夷山南麓,是個“一飛飛天上,巨翼遮江南”的好地方。而按俺們太祖的說法那則是:這邊風景獨好。
而且,如今的會昌,除了他這個知縣外,縣丞、主簿、縣尉,甚至是小吏都跑光了,很好,非常好,今后會昌縣衙就改名叫“一言堂”了!
招撫回來的當天,他就吩咐巧兒收拾行禮,準備前往會昌,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就幾套衣服,秦大知縣可謂是兩袖清風啊!
楊廷麟哪里可能就這么放他走,匆匆趕到秦牧住的東側寢院。
“秦賢倒啊,信豐的繳獲總計有多少?老夫也好適當的安排些人手去轉運過來,贛州城中還有幾萬嗷嗷待哺的難民,被流寇禍及的幾個州縣的百姓也急需賑濟,至少得讓百姓們有口活命糧,才能支撐得過去啊。”
“信豐具體繳獲多少錢糧,當時急于回援贛州,小侄也未及詳細清點,楊叔盡快派人過去,全部運回入庫就是,會昌現在究竟是個什么情況,小侄還不得而知,想必會昌的百姓也急需賑濟,楊叔別忘了給小侄也撥些錢糧就是了。”
秦牧讓霍勝運走的,主要是一部分值錢的金銀財寶,剩下的大部分繳獲,他沒有全部私吞的意思,他可不想立即扯旗造反。
而且贛州各州縣的百姓也確實急需賑濟,若不能讓附近各州縣的百姓活下去,把生產發展起來,就算自己把會昌弄得象天堂一樣,一縣之地而已,將來又能支撐起多大的發展?
“這還用你說嗎,老夫添為贛州知府,對治下州縣百姓自會一視同仁。”
秦牧無意識地摸著自己下顎的那顆chūn青豆,好,最近肝火有點旺,這顆豆豆為宣誓他青chūn尚在,頑強不屈地堅守著他顎下的方寸之地。
楊廷麟見他為一顆豆豆糾結不語,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瞪了他一眼說道:“叛亂是平定了,但我贛州仍是舉步維艱,百廢待舉,光是如何安撫這數縣的災民,讓他們有信心堅持過眼前的難關,不至于再鋌而走險,落草為寇,這就是個大問題,光是靠贛州之力賑濟遠遠不夠;
可如今朝廷同樣不好過,指望朝廷撥來錢糧只怕是不行了,本官失職,致使贛州遭此大亂,也無顏在這個時候再向朝廷伸手要錢糧啊!如今只有靠咱們群策群力,想方設法渡此難關了,楊賢侄有何安民之策,還請盡數道來才是。”
秦牧暗自一笑,什么無顏向朝廷伸手要錢糧,楊廷麟分明是知道伸手也要不到,崇禎都典臉去權貴之家乞討了,也沒討到幾個仔,李自成和張獻忠已相繼稱王,已成虎踞龍盤之態,崇禎哪里還有能力顧及贛南這窮山惡水!
“楊叔所慮極是,光靠贛州自身,眼前確實很難讓全部難民吃得飽穿得暖,為免他們再鋌而走險,除了向朝廷申請減免稅賦外,眼下最主要的是解決糧食問題,小侄的意思是大力推廣番薯種植,番薯適應能力強,山頭坡地,房前屋后都可能栽種,生長周期短,產量高,收獲一次能頂半年糧,只要大量種植,贛州百姓很快就能解決餓肚子的問題。”
“推廣番薯種植,這一點老夫也想到了,只是即便番薯生長周期短些,可最少也得要兩個月才有收成,眼前這兩個月怎么辦才是最令人頭疼的問題;
贛州礦產不少,老夫已經上報朝廷,請朝廷允許租押部分礦山,以籌錢向周邊各省買糧,此計朝廷批不批還難說,就算批下來,只怕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不瞞秦賢侄,老夫為此rì夜憂思,終覺遠水難救近火,真是愁煞老夫也。”
秦牧沉吟了一下,徐徐說道:“除了給受災的難民一個希望外,小侄也沒別的辦法可想。”
“希望?什么希望?”
“土地。”
“土地?”
“不錯,土地對老百姓來說,無疑就是最大的希望!有了希望,rì子過得再艱難,老百姓往往也能撐過去,而不至于鋌而走險落草為寇;
我華夏百姓生存的韌性是無與倫比的,幾千年來,遭受了無數沉重的苦難,卻能一次次的重新站立起來,靠的就是這種韌性。咱們現在只要給百姓一個希望,小侄相信,他們就一定能撐過去,一定能。”
秦牧的語氣堅定無比,中華民族能一次次的復興,這已經是歷史一再見證了的事情,作為這個民族的一員,秦牧為此而自豪。
雖然這個民族也存在著這樣那樣的不足,但它能屹立在世界之巔幾千年,一次次從巨大的艱難中重新站立起來,從一片片廢墟中重建起來,這一點從來沒有哪個民族做到過,作為這個民族的一員,有什么理由不為之自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