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前排，一身燕尾服的山本條太郎帶著幾個心腹坐在這里，志得意滿的表情躍然于臉上。冰火!中文..net
開標的前幾天，覺得火候已經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已經不愿在繼續討好下去的山本條太郎向嚴紹開誠布公，而他也終于‘如愿以償’的從嚴紹那里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對事情進展的這么順利，山本條太郎并沒有感到懷疑，要知道這段時間不算請嚴紹去青樓時的花費，光是禮物就送了差不多好幾萬，何況這件事本身對嚴紹也沒多少損害。畢竟他不是直接和嚴紹‘串標’，而是從他那里得到其他洋行標書上的內容后，用比其他洋行更好的條件來獲取項目。從某種角度上講他這么做對嚴紹非但無害，反而有益…
當然這并不是說這筆項目對山本就沒好處了，首先一百五十萬的生意本身就能帶來極大的利益。而贏得項目后獲得的巨大聲譽，也能讓三井洋行和怡和、禮和等洋行的距離更近，而且…
“這次的項目拿下后，相信本土方面也會記住我的能力吧…”想到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得到這個項目，山本只覺得前段時間的苦工都沒有白費。
“山本君，恭喜你了呢…”在山本條太郎身邊的座位坐下，三井武既有些羨慕，也有些嫉妒的道。
嚴紹和山本條太郎‘串標’的事，在上海的諸多洋行中早就流傳開了。作為三菱洋行上海支行的支行長，三井武當然不可能會不知道。
想到這筆價值一百五十萬的項目，就這么落在山本條太郎的手里，三井武就覺得自己快要抑制不住心中的嫉妒了。
注意到三井武的表情，山本條太郎自矜一笑。“三井君莫要放棄希望，在最終結果還沒有出來前一切都很難說呢…”
見山本條太郎說話這么虛偽，三井武心里冷哼了一聲，沒有在多說什么，只是靜靜的等待著唱標人的出現。
就在這個時候，入口處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
山本條太郎和三井武等人回頭一看，正好看到怡和洋行和禮和等洋行的人一起走進來。
看到這一幕，山本條太郎心里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要知道英國、德國和法國等幾個國家是出了名的死敵，連帶著在上海的時候，怡和和禮和等洋行也競爭的非常激烈。如今這些洋行居然走在一起，看上去像是聯合起來似的…
“應該不會吧…”想到這些個洋行聯合起來的可能，山本條太郎皺了皺眉。
會場上，山本條太郎和三井武回頭張望時，哈里森等人卻是看也不看一眼的就從他們身邊走過，直接在另一側的座位上坐下。
見到這一幕，山本條太郎微微皺眉。
他心里很清楚，為了這次的項目，他差不多把參與這次招標的洋行全部得罪了。不過這些他都不在乎，因為洋行想要在上海得到發展，本來就是要從其他洋行嘴里搶食的，至于手段反而不重要。
只要能得到這筆價值一百五十萬的生意，就算得罪的人多了些，總部那邊也只會贊賞他的能力，而不是去責怪什么，對他們來說唯一不能被原諒的就只有無能。
另一邊，盡管表面上似乎并沒有顯露什么，不過細心的人卻能看得出來，哈里森等人的情緒并不像他們表面上那么平靜。
最近一段時間為了挽回局勢，哈里森等人曾經聯名拜訪嚴紹。然而等到見了面后，嚴紹卻始終是顧左右而言他，對他們的真正目的避而不談。就算是哈里森等人極其失禮的把話挑明了，嚴紹也只是在那里推脫著沒有這么回事…
至此，哈里森等人算是徹底失望了，他們這次會來也并不是因為他們抱有什么僥幸心理。他們這次來，僅僅只是想把這場在他們看來極為‘不公正’的招標攪黃而已。
沒錯，攪黃…
在對這次的招標絕望后，哈里森等一些洋行的大班已經決定，在結果公布的時候，全部站出來抗議這次招標的不公行為。為了能夠獲得有利的支持，哈里森甚至親自拜訪了一下英國駐上海總領事館的總領事霍必瀾爵士，其他幾國的洋行也大多如此…
在這些洋行的努力下，幾個國家的總領事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只等開標的結果公布出來，就向日本領事館和江蘇巡撫衙門進行抗議，抗議這種卑鄙且不公正的商業競爭。
本來因為舊大陸的局勢，英、德等國之間一直都是針鋒相對，就算是在上海這種屬于其他國家的城市也是如此。不過這次為了自己國家商人的利益，幾國政府之間卻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是難得的聯合了一次。
或許是感受到了哈里森等人心中的憤怒，整個會場的氣氛就如噴發前的火山口一樣。雖然到處都是竊竊私語聲，卻沒有一個人敢大聲喧嘩。
也就是這個時候，嚴紹終于從幕后走了上來。
當嚴紹和伊萊諾等人走上臺時，會場上響起了一片騷動。
看著一身黑色西服的嚴紹，哈里森的眼里滿是失望。作品好，作者的人品卻未必就好，這點道理哈里森也很清楚，但在他看來嚴紹就算不是一個高尚的人，在人品上也不該如此不堪…
“難道我真的看錯人了嗎…”
接著哈里森似乎是聽到了什么響聲，扭頭一看，就看到一旁的禮和洋行大班在向他示意著什么。
哈里森很清楚，這是禮和洋行的大班告訴他要做好準備的意思。
輕點了一下頭，示意自己明白后哈里森看向臺上的嚴紹，只等他宣布結果就站出來進行抗議。這次招標的得標者不一定要是自己，但絕對不能是三井洋行，這點在諸多洋行里早已達成了共識。
至于揭露這種卑鄙交易會不會影響嚴紹的聲譽？雖說哈里森曾經是嚴紹的書迷，但在他認為嚴紹是一個公私不分的人時，就已經沒有在考慮過他的聲譽…
座位上，看著已經走上臺的嚴紹，山本條太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罕見的激動，只等著嚴紹公開宣布自己的三井洋行得標。不過與此同時，他也開始思索著怎么在合約里搗鬼。
就和曾經說過的一樣，在紡紗方面三井洋行也有很大的利潤。雖說他們這次也打算賣設備給嚴紹，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就愿意看到一個競爭對手冒出來和他們爭奪本來屬于他們的市場份額，所以做些手腳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在質量、數量等方面已經是白紙黑字寫明了的，為了這次的項目，洋行已經得罪了很多同樣，要是在這方面動手腳的話，就連在客戶間的信譽恐怕也會丟失掉，不過…”
“這些有硬性指標的東西不能，那些無法定下時間和質量的卻未必不可以，比如說對工人的培訓等…”
按照嚴紹的要求，投標的洋行需要承擔設備安裝、職工培訓和廠房建設等方面的問題，那么在中標后山本就可以在這上面做手腳，拖延工人培訓的時間，甚至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在工人當中安插屬于三井洋行的人手…
“好好笑吧…”抬頭看到臺上嚴紹朝自己微笑，山本條太郎點頭回應后輕聲道。“很快你就再也笑不出來了…”在歷史上山本條太郎不止是擔任過三井洋行的支行長，也曾經在1927年任滿鐵第10任總裁，推動日本對中國的政治、經濟侵略。只是后來因為張作霖被炸死，田中義一下臺，沒有了后臺的山本條太郎才不得不離開滿鐵。
作為一名標準的軍國主義者，對自己這些天來刻意逢迎一個中國人，山本條太郎早就深感屈辱。如今目的就要達成，想到自己將來可以透過合約中的漏洞來對付嚴紹，山本的心里也跟著升起了一絲快感。
看著山本臉上得意的樣子，哈里森和其他幾個洋行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只要結果一出就立即站出來進行抗議。
一時間，整個會場上的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嚴紹和他手上的那一摞文件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會場上眾人的目光，微微一笑，輕咳了一下后，嚴紹揚聲道。“我宣布…”
“要來了！”山本本能的攥緊了拳頭，只等嚴紹宣布自己得標。
因為太激動的關系，他甚至忘了在宣布得標前，嚴紹至少應該走一下開標、唱標的程序才對。
然而就在山本等著嚴紹宣布自己得標時，嚴紹接下來的話卻像盆冷水一樣潑在他的身上。
“我宣布，取消三井洋行的投標資格…”
“什么！”
聽到嚴紹這么說，整個會場頓時掀起了一片騷動，不少人甚至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而坐在前排的山本條太郎和哈里森等人，則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并沒有理會臺下的騷動，嚴紹繼續開口道。
“在這里，我先說明一下取消三井洋行資格的原因，大約半月前，三井洋行曾涉嫌派人潛入我住處，妄圖獲取一些有關招標的信息，后因被巡視人員發現而導致事情失敗。之后不久三井洋行上海支行長親自登門，妄圖通過拉近關系等方式達到與本人‘串標’的目的…”
“本人雖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絕對不會做出與人‘串標’這種違反商業道德的行為，所以在唱標之前特此宣布取消三井洋行的資格！”說著嚴紹瞥了下下方呆若木雞的山本一眼，微微一笑，笑容中滿是嘲諷...
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沉默后，會場上掀起了一片掌聲。
與此同時，山本條太郎卻是氣急敗壞的從座位上跳起來，到了這個地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被嚴紹給耍了。
不過就在山本準備沖上去找嚴紹算賬的時候，卻看到黃浩等人正抬著先前他送給嚴紹的禮物走上臺去。那價值數萬銀元的禮物裝滿了一整個箱子，弄的黃浩和其他幾個壯小伙子也是廢了半天力氣才把箱子抬了上去。
看到這些，山本條太郎知道自己說什么也沒用了，而且會場內的那些洋行也幾乎都被他先前的行為給得罪了，就算是他的那些同胞也未必會站出來幫他。
“這個混蛋...”咬牙切齒，雖然很想沖上去把嚴紹亂刀砍死，但最后山本卻是一甩衣袖，帶著幾個心腹準備離開這里。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如何消除這件事情的影響，其余的事情卻是一點也顧不上了。
看著狼狽離開的山本一行，通道兩旁不少人都發出了噓聲，幾個從美國來的甚至打起了口哨。面對這些羞辱，山本和山口康介等人的臉都漲成了深紅色，心里更是把嚴紹恨之入骨…
而在臺上，看著山本一行離去的背影，嚴紹覺得自己似乎應該說些什么。只是說些什么好呢，想了半天后嚴紹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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