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鈺看蕭蕭師妹難得肯聽他說話,便笑了一笑,道:“這位石先生極有運道,他年紀和我差不多大,已經是金丹后期,若不是怪病纏身,肯定會得傳戴化神的衣缽。全文字閱讀”
說到這里,他故作神秘壓低了聲音,頗有幾分自得地道:“我臨去躚云宗之前,他找了我去,叫我幫他一個小忙。師妹你不知道,當年他還沒拜入戴化神門下的時候,修為也不過練氣七層,那時候師兄是練氣六層,我們還因為一時的口角打了一架來著,這就叫作不打不相識。”
紅箋看著張鈺這模樣,心情突然變得復雜起來。
她想起年少時的張鈺或同她悄聲說“方師妹竟是今天的水靈根第一么,小小年紀真了不起”,或拍著胸脯許諾“放心,有我在,沒人敢欺負方崢”,時間的洪流不知不覺間就殺死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張鈺見她眼神怪異,不由心里發毛,忍不住問:“怎么了,你不相信?”
紅箋迅速恢復過來,嗤笑了一聲:“是你和我哥的那種不打不相識嗎?”
張鈺一張臉頓時變成了茄子色。
但過了一會兒,他又覺著對方大約只是習慣使然,并不是有意嘲諷他,因為紅箋揭完了他的傷疤便沒事人一樣拜托了他一件事。“師兄幫完了忙不需要去跟人家交待一下嗎?去的時候你帶上我吧,我悄悄看看我哥的這位小師叔是什么樣子。”
張鈺聞言有些冒汗,連忙道:“石先生病著,只怕不大方便吧。他也沒叫了我去,等他身體好一些再說吧。”
開玩笑,這姑奶奶口沒遮攔我行我素,將人得罪干凈了還不自知,張鈺哪敢帶她出去惹事。
可他不帶,卻阻止不了紅箋往外跑。三五天一過。紅箋安頓下來,終于將魔掌伸向了費承吉的地盤之外。
第一個倒霉的是個叫施詠的筑基后期。
施詠的師父葉正心是費承吉的師弟,洞府距離桂華園比較近,紅箋出去溜達很容易就遇上了那邊的人。
沖突發生不能完全怪紅箋有意挑事,施詠也有很大的責任。
費承吉去了一趟躚云宗,半路上收了個水靈根女弟子,這些事經過幾天工夫已經在香積峰傳開了,施詠聽說張鈺竟有機會進到躚云宗的宗門秘境心里頗有微辭,他覺著張鈺修為不如自己,宗門這么安排完全就是因為師祖偏心費師伯那邊所致。故而還未見到紅箋,便已先入為主有了偏見。
等離遠見到一個陌生女修,又是這種奇怪的打扮,施詠立時意識到對方是誰,精神為之一振。
他沒有貿然上去打招呼,而是回去喊了師兄師弟們快出來看費師伯新收的美女徒弟。
水靈根啊,那必須是美人兒。
施詠的幾個師兄年紀大修為高,性情沉穩,不愿跟著湊熱鬧。施詠也不敢強求,最后拖了兩個年輕的師弟來。那兩人不明白他的用意,還當是真的看美人兒,興沖沖跟了來。結果自然是……嚇了一跳。
論修為,眼下紅箋比他們都高,論神識和真元的強大,紅箋更是叫他們拍馬也追不上。紅箋早早就發現了探頭探腦的施詠,不過是未予理睬罷了,此時聽見三個人悄悄議論。皺了皺眉。
自己扮作的這個蕭蕭只是衣著舉止怪異些,全未妨礙到他們,這幾個宗門的男弟子便在背后大肆談論,絲毫不顧忌被她這正主聽到,丁點不見大宗門弟子的氣度涵養。
紅箋只是離開了二十余年,丹崖宗的風氣竟已墮落如斯,怎不叫人心痛。
她心忖:“既然你們如此不成器,我便代宗門歷代祖師出手好好教訓你們一番,回頭幡然醒悟之日,不用謝我!”
施詠還在擠眉弄眼地竊笑:“我剛才一見,還當是哪個地方的花魁跑來了咱們香積峰,你們說費師伯從哪里找來的這么一位?”
他身旁的一位師弟張了張口,還未等接上話去,便覺眼前一花,香風襲面,剛才還在遠處的“花魁”已經到了眼前。好快!
筑基期還沒有縮地成寸瞬間挪移的本事,紅箋沒有動用法器,使的乃是盧雁長所授輕功“八步趕蟾”,看在施詠等人眼中自然覺著十分出乎意料。
紅箋正臉對著施詠,似笑非笑地道:“這位師兄,什么是‘花魁’?你認識的哪個‘花魁’長得與我很像?”
她身上的香氣甜膩膩的,熏得人頭昏。
施詠覺著自己這邊人多勢眾,并不覺著這個花大姐能把自己如何,挑了挑眉毛,說出來的話十分不客氣:“‘花魁’就是那些專門伺候男人哄男人開心的玩意兒,你既然叫我一聲師兄,我就代費師伯好好教教你,回去自己照照鏡子,看看穿成一副什么鬼模樣,還有臉問!”
施詠訓斥完了頓覺心情舒暢,誰讓對方送上來自取其辱,反正他這口惡氣算是出來了。
哪知道他此念剛起,對面女修那張白得像鬼一樣的臉便貼近了上來,血腥紅唇湊到他耳朵邊,離得這么近,說話的聲音卻一點兒都不低:“師兄真有見識啊,就不知那些‘花魁’是不是也會這樣對你?”
隨著這句有些陰森的話語響起來,強大的氣息撲面而至,施詠駭然發覺他竟陷入了全面的被壓制,身體不能動了,不但是他,這壓制竟是同時針對的他們師兄弟三人,對方不過是個筑基圓滿,怎么可能有這么強橫的實力?
這時候根本不允許施詠還胡思亂想,紅箋輕而易舉制住他之后,沒有使用任何功法,只是催動水真元包裹住拳頭,重重一拳落在他臉上。
施詠痛哼了一聲鼻血長流,這還不算,更叫施詠覺著羞憤欲死的是這一拳擊中了他的淚腺,眼淚無法控制,登時便涌了出來,真是這輩子都沒這么丟人過。
對方打了一拳之后大約是發覺他不經打,轉而一拳拳不停落在他胸腹間,將他打得像個蝦米一樣痛苦地彎下了腰。
紅箋一邊打,一邊含著笑問他:“說話呀,告訴我,她們到底會不會?”口氣輕松異常,閉上眼睛聽就像是在撒嬌一樣。
施詠兩個師弟目瞪口呆望著這一幕,齊齊打了個冷顫。
施詠開始的罵聲被直接打了回去,他運不起法力相抗,腦袋里卻十分清醒,自己真把這女子得罪狠了,她臉上雖然帶著笑,眼睛中卻閃爍著厭惡和冷漠,拳頭一下比一下重,她是真的想就這么將自己打死!
紅箋拳頭又至,施詠筑基期的身體也經受不住,忍不住大叫了一聲:“不會,她們不會!”“哇”的一大口鮮血嘔了出來。
紅箋收了拳頭,揚起臉來沖他笑道:“這才對嘛,那師兄下次不會再認錯了吧。”說了這話,她不待施詠回答,嘴角翹起,轉身施施然扭著不盈一握的柳腰揚長而去。
施詠吃了如此大一個虧自然要去跟師父告狀,所以只不大會兒的工夫費承吉就知道了。
費承吉自收了這徒弟就知道會有這天,不過蕭光渡的妹子能如此輕松便揍了施詠,他還是有些意外,人不可貌相,看來這還是個貨真價實的筑基圓滿。
按她的脾氣,管教多半是要適得其反,但要放任下去,這丫頭禍肯定會越闖越大。
費承吉捻斷了數根胡須,最后還是將童黛喚了來。
費承吉分派給了童黛一個任務,叫她隨時陪在師妹身邊,看住她,不叫她惹事生非。這個活兒若是叫張鈺去做終究是男女有別,不怎么合適。
童黛很無奈,但師父交待下來了只得硬著頭皮應下,好在蕭蕭師妹雖然難伺候,和自己也沒有什么共同語言,卻并不是全不講理,她每次想做什么,童黛表示要一起,也不見她拒絕。
這樣的時間稍微一長,童黛也摸到點師妹的脾氣,你只要對她那些奇怪的嗜好打扮統統視若不見,順著她哄著她,她也能體會到你的好,進而投桃報李。
真說起來這樣的師妹可比那些表里不一口蜜腹劍的同門強多了。
而且和蕭蕭出去還有一樣好處,童黛發覺自從蕭蕭胖揍了施詠之后,不但葉師叔那些弟子見到她們就像避瘟神一樣遠遠躲開,就連其他的師伯、師叔門下也是避之唯恐不及,這對一貫謹慎小心的童黛而言實在是個新鮮的體驗,頗有跟著揚眉吐氣之感。
這一天紅箋又要出去,童黛知道她閑不住,早早過來等著。
兩個人自香積峰一前一后下來,過一線天時紅箋十分自然牽起了童黛的手,過了很久童黛才發現。
她不由有些怔然,自己從什么時候起,對蕭蕭不再有絲毫的抵觸了呢?甚至在她這里,真的感受到了一種做師姐的感覺?
而蕭蕭似乎察覺了她的心思,側過臉來沖她親切地笑笑,說出來的話卻將她嚇了個半死:“師姐,咱們這就溜去赤輪峰,你悄悄把你的那位水靈根師兄指給我瞧一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