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要上樹)
花羅縣幾任縣長沒有啃下來的社會治安,就這樣輕松被瓦解。自從知道用眼快,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追不到最快更新了具體負責的地方派出所也許有諸多不便的原因,人手不夠,經費不夠,線索不夠……總之,一直無法有效打黑,有許許多多的客觀原因,但說到底,還是利益原因!
上頭空喊打黑,對地方派出所領導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做做表面功夫,秀秀錦繡山河,唱唱和諧社會,然后打完收工,一切如常,問原因,他們會有諸多借口,會回答,事情非常困難。但,一旦觸動他們利益,當他們得知如果不能打好黑,就有人打他們的黑,那么一切借口就不再是借口,一切困難不再是困難,再難辦的事,再難啃的骨頭,他們也能圓滿完成。
劉羽想起一則寓言。
有一對夫妻,丈夫喜歡在外面鬼混,三天兩頭外出,不是晚歸就是徹夜不歸。妻子很傷心,也很生氣,說,晚上十一點之前必須回來,否則關上門,別想回來!丈夫當時點頭答應,好好,但一切如常,丈夫照樣在外面花天酒地,晚上索性不回家了。
妻子很難過,一個朋友給他支招,妻子照做,一天,對丈夫說,從今天開始,晚上十一點之前必須回來,否則,晚上門會一直開著,如果你不擔心有小偷順走我們的財務,或者歹徒糟蹋我、傷害我,你盡可以不回來。于是,從此以后,丈夫十一點之前,必定回來。
這則寓言講述了這樣一個道理。再多的規范、規定,觸及不到利益。便失去了動力,要讓人擁有行動的動力,你得掐住他最在乎的利益。
這次打黑很好的詮釋了這則道理,為了不被劉縣長惦記上,摘掉官帽子,地方派出所的領導前所未有的認真,辦完了曾經幾年辦不完的事。
“看樣子,景松那邊也快下手了吧。王江南要栽了。”劉羽伸了伸懶腰,從門縫瞥了外間的韓水星一眼,這廝正在指導一個女文員相關操作,指導就指導,這廝的眼神卻盡望人家領口看,雖說隱晦,劉羽卻注意得清楚。
這人。用得順手,卻不順心。
“韓主任,幫我叫輛車。”劉羽話。
韓水星一個激靈,連忙從女文員的乳.溝深處醒來,哈著腰去辦,不多時便安排妥當。
劉羽下去時。韓水星安排了三輛車,中間就是縣長的坐騎奧迪a4,前后各一輛大眾,搭載相關人員。
這么大排場,劉羽稍稍有些抵觸。想想如今身份便釋然,無言的坐進a4。有專人司機開車。
“老大,上哪?”韓水星額頭冒汗,劉羽莫名其妙突然組織車輛,到底干嘛一字未說,他縱然有溜須拍馬的技能,也無法揣摩到用意。
“去下面鄉鎮看看,先去……三溝鎮。”劉羽淡淡道,某些人,晾了我這么多天,你們也該被晾涼了。
確定劉羽的目的,韓水星就輕松多了,立即組織一班隨行人員,劉羽車隊先出,韓水星還把縣電視臺也組織過去,追上了劉羽的車,既然是縣長到地方檢查工作,電視臺怎么能少得了?否則,劉縣長對基層百姓的關愛,不辭辛勞的形象,豈不是淹沒了?
就在劉羽走了一個小時,章雨來了,甚至他都沒讓人先打聽一下劉羽是否有活動安排,親自來了,不然,如何體現出他本人親自來的價值?
“劉縣長有空嗎?”章雨進門,沖接待文員問道。
“縣長去下面鄉鎮了。”文員認真說道。
章雨一愣,哦了一聲,若有所思的離去。
當天下午五點多時,林正這位快退休的老家伙也來了,得知劉羽去鄉里,也是一怔,笑了聲:“縣長還挺忙,明天我再來。”
劉羽此前來了個把星期,沒見一個人匯報工作,今天他不在半天,卻是有兩個副縣來找。辦公室文秘們,那敏感的嗅覺告訴他們,劉縣長要抖起來了。
事實上,年輕的劉縣長在去過三溝鎮以后,覺得要抖起來,需要很大勇氣,尤其身為花羅縣長。
三溝鎮的情況,劉羽了解了些,去年鎮政府財政收入2o萬,不止如此,還有3oo萬的欠債。欠債主要來源是四年前,三溝鎮修路,縣政府撥款了一部分,其余靠三溝鎮自籌,承包的公司不知深淺,又沒政府關系,接了工程之后,四年只要到了1o萬塊錢的欠債,去年的時候,這個公司資金斷裂,倒閉了。
公司委屈,三溝鎮也委屈,我一年財政收入2o萬,四年也才8o萬,給你1o萬已經非常了不得。不過,無論如何說,三溝鎮不按照合同付款,就屬于違反合同,理論上可以在官司上打贏,但可惜,那是理論,實際上,我大人民政府,是絕逼不會出錯的,法院對此有充分的支持。
而且,三溝鎮的政府人員,已經有1o個月沒有領導全額工資了,從去年開始,所有人員的工資只7o,剩下3o作為年終,可今年都過了一半,那3o的錢還是沒動靜。他們一月工資才兩千多,只能領7o,日子過得相當不容易,只能夠保證正常的生活需求罷了,當然,這一點還是劉羽上廁所時,跟一位小年青問的,鎮政府自然是不會讓這種事被縣長知道。
三溝鎮的企業,說得出來的,大概就是一個紡織廠,生產毛巾,銷往全縣和周邊縣區,五年前投資5oo萬建的,如今效益越來越差,鎮政府都比廠長著急,那2o萬的稅收里,有5萬就是紡織廠的。
這些還是劉羽在鎮政府了解到的紙面數據,真實財務狀況如何。還要打個問號,當然。真實的財務狀況只有更壞,沒有最壞。
隨后,在鎮政府的陪同下,劉羽隨即走訪了兩個村,稍稍讓劉羽欣慰的是,三溝村的土地資源和水資源都不錯,農業較為平穩。縣與區的一個重要區別在于,區是城區配套服務。重在工業,縣則是以農業人口為主,一個縣立足的根本,先就在于農業。
還好,總算給我留了點底子,雖說爛攤子一大堆,可倒好不是那種壞到沒救的地兒。劉羽總算有聊可欣慰之處。
回來的路上,劉羽道:“除了城關鎮和三溝鎮,其余的四個鄉鎮,找找資料給我,我要提前了解......明天繼續,車隊準備好。”
第二天。劉羽又下鄉了,韓雨和林正又來了一次,下午時,周璇也來過,微感意外。她是得知劉羽昨天下過鄉才特意趕到今天的,不成想劉羽又下鄉了。
第三天。陶林佳也來過,劉羽依舊不在。
他們回過味了,劉縣長是在給臉色看吶,此前被他們冷落了那么久,現在輪到他們冷落了。偏偏的,他們還不能不來,實在是劉縣長出人意表的狠,才來一個星期就從外地調兵打黑,或者說打王江南。畢竟石軍是劉縣長送進去的,王江南是石軍的保護傘,劉縣長這么干,妥妥是要打他啊。
當然,這只是推測,他們只是由此擔心,覺得有必要緩和一下新縣長的關系,下馬威是下馬威,結仇是結仇,兩檔子事,含糊不得。
然而,當第四天時,他們的推測變成了事實。
縣公安局召開了一次打黑專項活動布會,總結了最近半月以來花羅縣打黑的成果。布會沒什么可驚奇的,如此一場好大的活動,若不聲不響結束,反倒顯得奇怪。他們驚奇的是,主持會議的是常務副局長,王江南此時已經不知所蹤。
隨后,一番打聽才知道,就在昨天,市公安督查辦通知王江南過去談話,一夜過去,人沒有再回來。明眼人都知道,王江南,回不來了!
劉縣長把王江南戳下去的說法,越來越被確信,畢竟是縣里的圈子,他們的眼界還沒到市級的高度,有這種認知再正常不過。
此事已經確定,劉縣長的兇名,狠狠震懾了一把花羅官場。
大家都知道,花羅來了個不得了的縣長,剛來第一天,花羅太上皇石軍被劉縣長逼得自,半月后,石軍的保護傘王江南被新縣長打掉,新縣長的魄力,乎預料。
所以,韓雨幾個人,真急了。這一敲打,未免太重。
因此,當劉羽奔波了四天,終于視察完下面四個鄉鎮,晚上在屋子里休息時,韓雨來拜訪他了。
“劉縣長還沒休息呢。”韓雨未語先笑,敲門道。
劉羽略略一笑:“進來說吧。”
晾了四天也差不多了,是時候部署工作了。
另外四個鄉鎮的情況也很糟糕啊,除了一個鄉鎮有1oo萬的財政收入,并且沒有欠債以外,其余的三個鄉鎮普遍有高額外債,最高的達5oo萬!而他們的財政收入普遍較低,最高的不過5o萬,最低的甚至沒有收入,全靠縣政府的撥款。
所以,從全縣情況來看,花羅的經濟相當令人堪憂。
連續四年,花羅的財政收入僅僅增長了1o,分攤在四年,增長率不過3,可以說,花羅這幾年的經濟沒有任何明顯的增長。
縣級政府的財政收入,主要分為非稅和稅費來實現。
就稅費來講,縣域的稅收主要來自兩部分,一部分是工商業,一部分是農業。
工商業來說,縣域缺乏適合大型企業生存的空間,而中小企業的縣域也漸漸無法滿足越來越激烈的競爭,這些中小企業展受到限制,稅費貢獻減小,而9o年代的改制熱潮,使得縣級政府基本將縣域企業的聯系切斷,縣政府喪失了一部分重要的非稅收入,而縣域內,很少出現國家級乃至省級的國企,即便有,縣政府也很少有機會參與到稅收分享。
農業來說,農業稅費總體結構短期內很難變化,畢竟農業生產者不會突然爆。或者生產力不會突然提高,農業稅費缺乏潛力。幾年甚至十年稅費也不見得能增長多少。
在稅費收入普遍萎靡的情況下,非稅收入比例就大大提高了。
行政性收費、罰沒收入以及其他收入,成為拉動財政收入增長的主體,這也是經常有報道縣級地域亂收費現象嚴重的原因之一,實在是縣政府缺乏財政收入,只能在非稅收入上下功夫。
不僅僅是花羅,許多縣都面臨這個情況,稅不夠。費來湊。
只是花羅的財政赤字比較嚴重,五個鄉鎮,只有一個鄉鎮能保持收支平衡,其余都出現赤字。而縣政府,若非國家每年的高額財政補貼,也早已陷入赤字當中。
花羅縣的經濟,到了非治不可的時候。至少就劉羽看來是如此。
請章雨坐下,給他沖了杯茶:“怎么有空過來?”
章雨呵呵笑著說:“最近有些事急需你簽字,找不到你人,只能冒昧拜訪了。”
“工作上的事兒啊?嗯……說吧。”劉羽沉吟道。
章雨張嘴就道:“一個要緊的事就是,有幾筆縣政府的欠債期到了,這需要你簽字同意。”
微微思索了一會。劉羽搖頭:“前幾任留下的欠債,需要重新審核,先把這事辦好再說,是我們的賬,我們保證會償還。”劉羽以前所在的單位還好。沒有財政權,所以上任一個地方。幾乎從來不用為欠債擔心,因為債務都轉移到有財政權的上級了,但是在縣級,劉羽卻不得不這么做。
現在擁有主體財政權的行政區行政腦,不負責任的太多了!
在位時,不顧一切的舉債,不管用什么方法,忽悠也好,欺騙也好,坑也好,只要能借到錢,不要命的借,借來了錢大力搞城建,把城建做得漂漂亮亮,他撈夠了足夠好處,拍拍屁股走人,后面的債務丟下不管,留給后任解決。這是一個惡性循環,目前組織提拔考核中,還沒有對這一塊有明確要求,一旦要求,那就是束縛了地方行政腦積極性,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可不約束,一些行政腦又瞎搞,越是沒錢,越是喜歡亂來,然后丟下一地的爛攤子跑路。
花羅的情況,劉羽覺得恐怕十有就是這么回事。
聞言,章雨沒有覺得意外,每一任新腦對上一任簽下的屁股債都不認可,這是常識。
“好,我會著人審核債務,第二件事是新辦公大樓,具體規劃從前年就開始了,目前地質勘測,設計圖已經出來了,就差動工。”
劉羽眉尖一挑,他剛來時還覺得花羅縣政府低調,媽的,這是抬舉上任了?那廝哪是低調?是來不及建新大樓!幸好他被打下去得早,這錢才沒被吃掉。
“這事你把詳細規劃拿我看看,先了解下。”劉羽道,花羅窮得靠省里和中央施舍了,還特么有錢蓋房子?有這功夫,我展一下工商業,提高一下農業生產,不比你建一棟大樓強百倍?
章雨眼珠微微一轉:“好,那我明天拿來給你過目,新大樓的建設,是經過上頭同意,也是許多同志都建議的。”
“嗯,我先了解情況再說。”劉羽重復一遍,心里暗笑,花的不是你們錢,你們當然同意建設,若是向“同志”征集這筆錢,恐怕“同志們”就有意見了,咱們簡樸作風都去哪了?形象工程有意義嗎?咱們不帶這么勞民傷財的?其實,不過是傷到他們的財罷了。
章雨微微皺眉,心知劉羽對這事怕是有幾分意見,正愁苦呢,驀地又有人敲門。
有人來了,章雨只得走了,隨著劉羽站起來:“那我先走了。”
劉羽點個頭,順道開門,門外站著陶林佳,與出門的章雨不咸不淡的點個下巴,算是打招呼,這倆人還是同一鎮的,就此來看,似乎關系比較淺嘛。
直到陶林佳來,想起章雨、陶林佳和王江南的復雜關系,劉羽方才意識到一個問題,或許,章雨今天來的目的,并非債務和新大樓的事。章雨跟王江南可是一直都過不去啊,如今王江南一去不回,是生是死,最著急的怕是章雨了,他今天來,其實很可能是來打聽王江南的下場,只是來不及罷了。
“進來吧。”劉羽轉個身,桌子上稍微收拾了下,重新沖了杯茶。
陶林佳當過兵,說話就顯得更直白:“劉縣長,我是來匯報工作的,有幾件事需要你批示。”
“說。”劉羽頷道。
陶林佳說道:“就一件事,是明長鎮的鋁鍋公司,資金缺乏,希望政府能幫助貸款。”
一個鋁鍋公司資金鏈斷裂,找政府幫忙貸款?這事聽著新鮮,在花羅卻說得通,鋁鍋縣是投資三千萬興建的公司,生產鋁制鍋和電水壺,在去年以前效益很好,是全縣的創稅大戶,不過去年以后,據說是銷售渠道出了點問題,造成資金緊張,現在都求到政府頭上要貸款,可見資金恐怕已經相當緊張了,當然,不排除鋁鍋未雨綢繆,先貸著款再說,或者明明不缺錢,借這次危機要貸款,民企貸款艱難,但凡能要錢的方式,如何稀奇都不為怪。
“哦?要怎么幫?”劉羽道。
“希望我們政府做擔保,或者減免一些本季度稅費。”陶林佳道。
劉羽沉吟了一會,微微搖頭:“治標不治本,明天……后天吧,后天下午讓對方負責人來一趟。”鋁鍋是創稅大戶,他親自見見也不為過。擔保貸款,或者免稅,這些法子肯定不行,他們能要第一次,就能要第二次,只要他們還處于“資金緊張”階段,就能重復這么干了,縣政府不能陷入被動,他要弄清楚癥結,對癥下藥。
“好,我這就去安排。”陶林佳說道,聊了一陣,他就起身告辭,劉羽把他送到門口。
臨走時,陶林佳又道:“章副縣長剛才說過新大樓的事吧?希望劉縣長要好好考慮,很多同志都不同意,浪費資金,據說,投標該項目的公司里,有一個是章副縣長外甥,同志們對此很有意見。”
“嗯,知道了。”劉羽面無表情道,陶林佳點頭離去。
嘿,一個新大樓的建設,又涉及到多少利益爭奪呢?劉羽不會天真的以為,陶林佳真就替政府的資金著想,他分管的工商業,可是資金大缺口,他分管的工作需要的錢,比別人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