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琦將書房里的人全部送走,又和自家的兄弟們說了一會話,才回了錦墨居的正廳。
看到鄒晨正在看禮單,走上前去一把將她手里的禮單搶過,“不許看,你累了一天還不去休息?”
鄒晨就笑,“好呀,那你來看。”說著把禮單讓給了他。
陳琦看著滿桌擺放著整整齊齊的紅色禮單,暈了一下,隨手拿起一份禮單,只見上面寫著華商會十三行,故作鎮靜道:“十三行是什么?難道是王獻之所書《洛神賦》真跡?”
“噗哧”一聲,鄒晨笑出聲來,“你連十三行都不知道是什么,你怎么看?”
陳琦紅著臉將禮單丟下,喃喃道:“為夫……學的是經濟學問,詩詞大道,豈會懂這十三行為何物?”旁邊劉成和紀武他們強忍著笑不敢抬頭。
“這十三行呀,就是華商會里的副會長,一開始是十個人,后來慢慢的變成了十三人,是兗國公主和各位相公的手下。其實原本潞國公已經沒有了副會長的股份,但是后來兗國公主又和其他幾位相公商議,一人擠出一點股份送給了潞國公。為了避嫌,所以才叫十三行。”鄒晨忍了笑,細細的向他解釋何為十三行。
“那這華商會豈不是權力非常大?商會所到之處,官無人敢阻攔?”陳琦聽完解釋后,若有所思的說道。
鄒晨點點頭,“其實有利有弊,華商會權力大,現在幾乎上已經控制了往歐羅巴而去的航道一大半的航線,就連官府組織的官方貿易也需要看華商會的臉色。有競爭就有降價。百姓們得的實惠就會更多。而且華商會強大了,就會帶動沿海那一片的貿易和經濟發展,這樣許多工坊、船塢、碼頭上的工人就各自有了生存的活計。工人們有了活計,可以養家糊口,對國家的依賴感和幸福感就會更多。”
“百姓們滿足,自然不會想著造反什么的……而最大的好處則在于,朝廷中的官員人人都在華商中有股份,這實際就是一個小朝廷。官員們有了利潤就會維護大宋朝的穩定,如果國家動亂或者改朝換代,那么他們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飛灰,所以為了國家的穩定,為了他們的利潤,華商會的十三行會拼死保住大宋朝。弊處在于。如果華商會過于強大,而朝廷過于軟弱,那么將來他們極有可能操縱朝廷。到時皇帝的皇位將會變成一個象征和擺設。”
陳琦聽得目眩神迷,竟是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華商會,會有這么大的能量,便讓鄒晨多給他講講華商會的趣聞。
正說著話,卻聽到院子里傳來嘈雜聲,不一會,敬哥狼狽不堪的滾進來回話,“有個人自稱叫仇四海,闖到了咱們的院子里,小郎君。您看怎么辦才好?”
“四海叔?”鄒晨猛的站了起來,風五娘和仇九才吃過酒回家。怎么又把仇四海派過來了?
仇四海進了正廳,大大咧咧的說道:“我要和探花郎和探花娘子說話,無關的人都出去。”
鄒晨盈盈笑道,“這是我的管家和帳房,有什么大事我不背著他們,四海叔有事只管說吧。”
鄒晨話雖如此說。段帳房和紀武還是帶著幾個女使施了禮下去了。二人又將房間的門輕輕掩好,站在了檐廊下。
仇四海看到屋子里只剩下劉成和杜昭,撇撇嘴,低聲道:“我剛剛從京里押了一批貨物回來,路上被兗國公主的人截了下來,他們交給我一封信,讓我帶回去給南……我家主母。”說著,便把一封信放到了桌子上。
又接著道:“我回家去見了九哥,九哥和主母看了信,讓我立刻過來,片刻也不能耽誤。九哥說了,探花娘子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使喚仇家的人。”
鄒晨將信打開,只看了一眼,便被驚的臉色煞白,手里的信紙飄飄蕩蕩的落在了地上。
陳琦將信紙從地上撿了起來,瞟了一眼,立刻跳了起來,“什么?生個男的?”
“是呀,是個男的。”鄒晨將頭扭過來,機械的說道。這個世界真的被她改變了嗎?
杜昭站在鄒晨身后,偷偷瞄了一眼,和他們倆人表情不同,她的臉上浮現出一層喜色卻又隱隱有些擔憂。
洛陽,潞國公家廟前,一間小小的草廬中。
文彥博手持一封書信,陷入了長久的沉思中。
“父親,此事您看如何是好?”六子文及甫上前一步問道。
文家子嗣興旺,嫡庶共有七個兒子,又有三個女兒,在孩子大量夭折的宋代,文彥博深為自豪。而令他更加欣慰的則是,這七個兒子個個懂事知法,從來沒有給他惹過什么麻煩。象別的相公家,總會有那么一兩個不肖的子弟,文家卻是一路歌舞升平,兄友弟恭。
文恭祖乃嫡長子,看到六弟上前問,露出關切的神情。
文彥博看向六個兒子,長出一口氣,“及甫,你可知,若是咱們文家出手,此后便是刀光劍影,身陷奪嫡之戰!為父,須得為文家上千口考慮。此事……此事再議……”
“父親,”文恭祖叉手道,“您認為我們躲得了嗎?自從張才人偷偷的將人藏在宮中開始,咱們家便參與了這次奪嫡。”
“唉,”文彥博自然不能去罵張才人,便只能長嘆一口氣。
“恭祖,這五郎是你的女婿,你看這事怎么辦才好?”文彥博將球踢給了大兒子。
文及甫看到父親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去問大哥,著急的說道:“父親,大哥和五郎是翁婿,您還用問他的意見?再說,認為我們逃得了嗎?說不定人家已經布置好就等著張開袋子口等著我們往死里鉆了。”
“是呀,父親!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不博便是死……”除了文恭祖,其他幾名兒子都焦急的看著文彥博。
“父親怎么說。兒便怎么做!”文恭祖叉著手,恭恭敬敬的等著文彥博說話。
東京城,文府門口。
丁啟一路狂奔,從馬上跳下,一陣風似的沖進了文府后門。后門的小廝急忙接過韁繩,將馬牽走。
早有人在后門處等他,見到他之后,一言不發將他領到了惜抱庭中。文貽慶身著重孝。跪坐在草席之上,往陰陽盆里一張張的添紙。
丁啟止住腳步,整了整衣冠,進去后先施了禮,然后孝子還禮,又燒了紙錢。文貽慶才點點頭。引了他去內室。
“家中正在守孝,無有茶水,丁兄包涵一二。”文貽慶親手給丁啟斟了一碗白開水。
丁啟差點被驚的跳了起來。這文家他又不是沒來過,基本上隔幾天就要過來轉轉,有時是送蔬菜,有時是送一些稀奇的玩意兒,直到文家開始守孝,閉門不出,他才算少來了些,可是哪一次也沒有象現在這樣,由一個嫡次子給他斟茶啊?
他哆哆嗦嗦的站起來,從文貽慶的手中將茶碗接過。總覺得今天透著點邪氣。文家啥時對鄒家這樣客氣了?
文貽慶咳嗽了一聲,開口說道:“丁兄。你常在京城中走動,可曾聽到近來京城地面上有什么傳言沒有?”
“傳言?有關哪方面的?”丁啟眨了眨眼睛,歪著頭思考。
“宮中的。”文貽慶低聲說道。
丁啟疑惑的看著文貽慶,鄒家和王大內侍交好,大郎和三郎回來的時候,還給王大內侍留了一個金礦。所以王大內侍如果有什么消息,只要是能賣的,就全賣給丁啟了。這事,文家的人也知道啊。
可是,最近宮里沒有什么事情啊。要說有事,也是有一件事,就是皇太子最近狂性大發舉動失常,經常在宮里號呼狂奔,大喊有人要殺我,動不動就大罵身邊的內侍。因為這個,仁宗曾責備了皇太子妃高氏和其他的嬪妃,讓她們要用心服侍皇太子。
丁啟實在想不起來宮里還有其他的消息了。
“唉,”文貽慶長嘆一聲,對丁啟說了一番話。
七月末的一彎殘月高高掛在天然居的院子中,院子里,不停的有人來來回回的走動,仆婦小廝挨個往天然居的正堂里送茶水。天然居外,仇四海帶來的小混混機警的站在門邊巡邏。
這時,便可以看出天然居這一段被鄒晨整治的不錯,仆婦們只是彎腰低頭端送茶水,然后便是站在院子里聽從招喚,沒有一個交頭接耳議論的。
鄒家的人剛剛回到家,卻被敬哥給請了回去。陳宗長聽到這個消息,錯愕的抬起頭,思忖了良久吩咐陳忠派人前去打探消息。
到底是什么樣的消息,讓鄒家的人去而復返,悄悄地走了天然居的小門沒向他通報呢?
“小晨,到底是啥事?我們剛剛到家,怎么又把我們請回來了?”鄒正業坐在錦墨居正廳里,疑惑的問道。
鄒晨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到家里的人都到齊,便說道,“阿爹,這事還是讓你女婿說吧。”
陳琦咳嗽了一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低沉著聲音說道:“我們剛剛,接到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對鄒家對文家乃至對我們陳家都是非常重要的……”
他停頓了一會,又說道:“四海叔在回京的路上被人塞了一封信,這封信上,只有廖廖幾句,可是意思卻只有一個。那就是鄒家的三姑娘,鄒三姐,幾日前在張才人的宮中悄悄誕下龍子……”
“你說啥?”鄒正義蹭的跳起來,“我閨女生了一個小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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