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毛家屯突然流傳出一則小道消息,那些人說的繪聲繪色的,原胡百戶的屋子,現被楊百戶尊稱為“畢老爺”的紅夷居住的地方可以領糧食,上好的大米,每戶限令兩斤!
聽到這個消息,毛家屯的軍戶們沸騰了……
“都是上好的大米,足量足稱兩斤!”一個年輕人坐在黃二滿院子外的青條石上唾沫橫飛,邊上圍了黑壓壓的一群人,這座山包上大約有三十多戶人。
“狗哥……”一個軍戶畏畏縮縮的擠到張狗兒身邊問道:“您大人給說說唄,這個大米當真白領?”
張狗兒白了他一眼:“什么狗哥,叫狗兒哥”
周圍幾個軍戶憨憨一笑,心里道:“不都一樣嗎?都屬狗的”
張狗兒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的說道:“前幾天畢老爺來的時候你們沒看到嗎?兩輛牛車,后面那輛堆的滿滿的,是什么?”
“大米!”周圍軍戶異口同聲的回答
“是啊,你們不知道這個畢老爺呢,他可是我們百戶楊大人的至交好友,知道嗎?畢老爺去過的地方比你們吃過的鹽還多,認識的官兒啊,那是數都數不清,都是三品往上數的……”
“那畢,畢畢老爺咋到俺們這來了捏?毛茸茸,瞅著怪寒慘人的”一個軍戶心有余悸的說道,他的話得到了所有人的附和。
“那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這個畢老爺呢,他從小發下了大宏愿,要找一個真正的清官,能讓下面的軍戶過上好曰子的清官!!他找呀找,那天在街上就遇上了楊大人……”張狗兒繼續噴口水,拿著茶樓的段子胡亂套著,反正楊波也沒硬姓規定他怎么說
軍戶們有些迷茫了,楊波看起來怎么也不像說書人口里的清官,但他們現在更關心的大米
“狗哥,那您大人給說說唄,俺們都可以去領大米?不要銀子,白送?”另一個軍戶見狗兒越扯越遠,離大米已經十萬多里了,趕緊打斷了他的話。
“白送!”狗兒站起身,斬釘截鐵的揮了揮手:“就一個條件,學著畢老爺在胸口畫個十字就成”
“畫十字?”軍戶奇怪了
“對,聽說這是畢老爺那里的規矩,就是跟我們行個禮差不多,話說回來,你們白拿兩斤大米,回個禮不算過分吧?”
“那是應該的……”軍戶們倒也樸實
狗兒還想說什么,隔壁村子的幾個軍戶已經喜氣洋洋的回來了,有人拿著簍子,有人背著背筐,都是剛去領了回來的。
軍戶們呼啦一下,扔下狗兒朝他們圍了過去……
今天不用賣苦力,閑下來的軍戶們撈魚的撈魚,摸蝦的摸蝦,晚上眼瞅著桌子上多了個菜,現在又聽說有米拿,這種好事哪里去找?
軍戶們攀談幾句,轉身就朝畢老爺住的地方飛奔而去,當然,家里的婆娘和小孩是不讓去的,怕陰氣太重沾染了外邪……
張狗兒拍了拍屁股,想了想,轉身又朝下一個軍戶居住地走去。
軍戶們三五成群來到了畢老爺家,院子里面已經排了一條隊伍,院子的正門上貼了一張也是紅夷的畫,畫上的紅夷腦袋上有朵云,看起來有點象西夷的神仙,楊百戶身邊的幾個家丁在一邊幫忙。
“愿主保佑你……”畢方濟笑瞇瞇的給一個軍戶祝福,軍戶想起狗兒的話,手忙腳亂的畫了個十字,慌亂之下畫成了圓形,畢方濟也不計較,又給下一個軍戶祝福去了,在排隊的那些軍戶眼里,毛茸茸的畢方濟似乎也不那么的恐怖了……
還有一個小女孩站在一邊,軍戶拿到大米后她都不忘叮囑一句:“這都是百戶大人的恩典,可別忘了啊……”
等全部分發完畢,畢方濟已經快累得癱在地上了,可是心里卻是無比的滿足,他等這一刻有多久了?
楊波一直告誡他,招收信徒需要循序漸進,要給這些人一個逐步認識的過程,能達到現在這個效果,畢方濟已經很滿足了,楊波給了他一個非常安全的環境,在毛家屯楊波一言九鼎,不用擔心別人說三道四,收買人心之類的誅心話語,這才是最關鍵的地方,畢方濟突然覺得,要是楊波的官職更高一些該多好?
“如果知閑主政安東衛?或者是青州府?或者是……”畢方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瘋狂想法嚇了一跳,然而這個想法整晚都在他腦海揮之不去。
一大早,楊波就被畢方濟怪異的目光嚇了一跳
“神父,怎么了?”楊波狐疑的看看畢方濟:“心疼了?那些大米我也出了一半銀子好不好?”
“沒事,知閑,我們還是先去看看曬鹽池吧”畢方濟定了定神,回答道。曬鹽池才是現在最重要的東西,楊波為他做了很多,他也必須回報一些什么東西才行。
來到鹽場,兩人略略有些失望,遠遠的可以看到,那些曬鹽池里波光粼粼,沒什么效果。
待走到邊上,畢方濟突然激動的說道:“看,知閑,看池子底部!”
楊波已經覺察到了異常,他伸手在底部摸了一把,一些白色的顆粒附著在了鹽坎上,楊波拿起一些結晶放在嘴里嘗了嘗:“是鹽!神父,我們成功了!”
畢方濟開心的捋著胡子,在水池邊來回觀察著。
底部的海水已經結晶,顆粒化,上層的海水用不了多久也會結晶,這樣鹽床就形成了,然后不斷地注入少量的海水,鹽床越厚,出鹽越快越多。
“知閑,現在只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畢方濟直起身,對著遠處查看的楊波叫道
“什么?”
“那就是,這鹽里面砂石顆粒太多了……”
楊波笑著走了回來:“不用擔心,神父恐怕還不知道,為了增加重量,這些鹽還要摻上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砂石才會拿去賣呢”
“哦,我的上帝”畢方濟劃了個十字:“這到底是吃鹽還是吃石頭啊?”
沒想到,就這么一句平淡的話卻讓楊波身子突然一滯,陷入了沉默之中……
“知閑,在想些什么?”畢方濟有些奇怪
“你的話勾起了我一些遙遠的回憶,那是,怎么說呢,那是,唉……”楊波搖了搖頭,繼續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