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周宴卿到下河村的時候,不可避免地遇上了岳仲堯。
當然,如果岳仲堯不來,他也是要去找他的。
而岳仲堯,自他來后,也總是尋著各種借口到喬明瑾家附近打轉。或是直接來家尋女兒這樣那樣,總有各種理由。
周宴卿今天高興,對上岳仲堯的冷臉,也覺得無限歡喜。
“我娘同意了。你準備和離書吧。”
周宴卿臉上得意非常。
岳仲堯乍一聽到此信,初初不敢置信。
待看他臉上不像有假,耳朵里便嗡嗡叫喚了起來。
旁的竟是什么都聽不到了。
周宴卿瞧見他這般模樣,倒是有些不忍。
清了兩下嗓子,道:“你莫說我逼你,你和瑾娘緣份已盡。若你真心為她好,就放手吧。以后我會好好待她的。琬兒,她跟著我們總比跟著你好。”
岳仲堯耳朵里嗡嗡響,聽得不甚清楚。心上卻猶如有人慢慢拿鈍刀一刀一刀地劃拉。
岳仲堯嘴巴輕啟,低喃:“不可能,不可能……”
腳下如灌鉛一般,轉身就往外走。
周宴卿沒聽真切,追了兩步:“你說什么?別忘了當初你說好的!”
岳仲堯像被人定住一般,又踉踉蹌蹌地邁出了門檻。
周宴卿愣愣地看著他消失,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逼迫的意味。
只是成全了他,誰又來成全我呢?
甩了甩頭,找喬明瑾去了。
當天周宴卿在下河村盤桓很久。直到石頭三催四請,這才登車走了。
也許這是去西南前最后一次見面了,再相見就要到兩三個月之后了。
周宴卿看著在車子外面送他的喬明瑾,往她臉上貪看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看都看不夠。
喬明瑾瞧不得他的傻樣,直催他走。
周宴卿傾身過來,在她的耳邊悄聲說道:“好好在家繡嫁衣。我很快就回來了。”
喬明瑾臉上紅云浮了上來。
周宴卿愛憐地伸出手,想在那粉nèn白皙上摸上一摸。
喬明瑾眼光往邊上掃了掃,羞赧道:“快走吧。”
“就沒有話與我說的?”周宴卿嗔怪道。
喬明瑾抬頭看了他一眼,才小聲道:“路上當心些。往北走天涼了,多帶些厚衣。”
周宴卿嘴角翹了起來,揚起好看的弧度,朝喬明瑾歡喜地直點頭。
馬車緩緩馳動,周宴卿掀著車簾,看見那人婷身玉立,若崖上那朵幽蘭,靜靜地站在那里,一直望著他……
多年以后,這一幕都不曾忘記。
當天晚上,在正院,周宴卿陪著周老太太吃完飯,照例留下來陪老太太聊天說笑。
“卿兒,可都吩咐下去了?”
周宴卿點頭:“明天還要在城里交待一番。”
周宴卿說完扭頭看向老太太:“娘,能不能把兒的婚事先定下來,兒再走?”
周老太太兩手緊攥了攥。
“可是不能等了?”
老太太戲謔道。
這才去了一天不到,就改變主意了?果真是好手段。
周宴卿笑嘻嘻道:“也不是。就是等兒回來再請媒,到兒成親,這也太趕了些。什么事都來不及呢。”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笑道:“咱家是什么人家?旁人辦不了的事,對咱家來說,是什么問題?要人有人,要錢也不少。還怕辦不了一樁婚事嗎?現成的人手。再說咱家也有布鋪喜鋪,什么不是現成的?再說,成親畢竟是兩家的大事,你不在,總歸不好。有些場合還需你出面,咱可不能短了禮數。讓對方心生芥蒂。”
周宴卿想了想,覺得自個娘說的很有道理。
忙點頭道:“還是娘想得周到。那,還是等兒從都城回來再辦?”
老太太松了一口氣。
拍著他的手道:“合該這樣。卿兒放心,為娘先幫你把媒人請好,把東西都準備好,只等你回來咱就辦起來。再有,你那院子也要找人修葺一番,你不在正好,正好把院子騰出來,好生打理一番。等你回來正好給你成親用。”
周宴卿聽了很是歡喜。連連點頭。
“娘,那院子可得好好修一修。多找些花匠把園子也重新歸整一遍,多種些花草。四時花草都要,每一季都要能看到花開。她一定會很開心。”
老太太咬了咬牙。
片刻后又扭頭看向他,笑著說道:“都依你。全都依你。娘一定把你那院子弄得妥妥當當的,事情也幫你先安排好,只等你一回來就洞房。”
周宴卿臉上燒了起來。面上帶著羞澀:“娘……”
老太太看著他,臉上帶了一絲復雜。
當天晚上,周宴卿又把石頭指使得團團轉,聽風院里當夜燈火不熄。
隔天周宴卿又在城里忙活了一天,把青川城里周家名下的產業鋪子都看了一遍,掌柜管事的也都見了一遍,帳本也略翻了翻,又作了一番交待。
下半晌,又特意把周管事叫過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把雅藝作坊和喬明瑾都托了給他。
當天晚上,在正院吃過飯,周宴卿本想向老太太再爭取一天時間,往下河村再去一趟的。
要分離這么久,當真有些不舍。
若是可能,都想把人帶了同去。
想到成親后,便可以起臥同步,又心生歡喜起來。
怎奈還未等他開口,老太太就說已是讓人把他的東西都收拾好了,連人帶馬車都配好了,隨伺人員都安排妥當了。
周宴卿只好作罷。
早一天去也好。事情早些辦完,也好早些回來。只要想到能早些把人娶回來,心里便脹得滿滿的。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周宴卿就帶了三四十個護衛家丁,十好幾輛車走了。
正院里,老太太瞇著眼坐在榻上,頭也未抬,對身邊伺侯的林媽媽說道:“走了?”
“走了。老太太既然起了,怎的不送送六爺?”
老太太睜開泛著紅絲的眼睛,徐徐說道:“我見不得那孩子一臉歡喜和期盼的眼神……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卿兒以后會不會怨我?”
林媽媽在心里暗嘆了一聲,只面上不顯。
看著老太太說道:“老太太總歸是為六爺好的。”
老太太長長嘆了一口氣,道:“這孩子蹉跎了這么些年,我也是想他開心的。只是……將來周家興家還是要靠他和老大,而卿兒做事又比老大要大方老練,將來說不得一家子都要指望著他。我如何能讓他娶那樣的一個人……還不得讓人看笑話。”
林媽媽嘆了一口氣,老太太最是看重門第出身。雖是疼六爺,但也不會為了他改了自己的初衷。
只是六爺也是她看著長大的,便總想著為六爺多說一兩句好話。
“那不如等六爺成了親,再把人納進來?總不好讓六爺空歡喜一場。難得他有一個喜歡的人。”
老太太聽了并不接話。
良久才搖頭道:“我是他娘,我最是了解他。這么多年,他才看中這么一個人,若是把人娶進來了,將來妻妾不分,嫡庶不分,那是亂家根本。我不能容忍這樣的事發生。”
林媽媽擰著眉說道:“那六爺……只怕六爺會對老太太有怨言,將來母子有了嫌隙……”
老太太哼道:“我是他娘,他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還能為了別的女人,連孝道都不要了?”
頓了頓又道:“最好是遠遠打發了去。”
林媽媽心里一驚,忙道:“這,這如何打發了去?她一家子都在這呢。”
老太太擰著眉恨恨地磨了磨牙,這女子若是留在此處,將來卿兒總有機會見到。每見一面,就有可能對她這個娘不待見一次。
只是要打發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太太抬手在大腿上又敲了起來。
良久又道:“那女子不是還沒和離嗎?聽說她那婆婆是個勢力只認錢的?那女子從卿兒這里也爭了不少銀子,只怕好東西都收籠了不少,若是她婆婆知道了,那家子會放過她?”
老太太說著便笑了起來,道:“她那兩個妯娌也都是不省心的。鄉下地方哪里見過什么好東西?只怕巴不得把人拘在家里,好好替她們養家養兒女呢。只要她和離不成,還怕跟卿兒攪在一起嗎?若她要鬧,我正好設了局把她爹和她弟弟的功名去了,看她還有什么倚仗!”
林媽媽聽著老太太的笑聲,莫明地抖了兩抖。
老太太是個說到做到的人。這些年在她的身邊,還看不清嗎?
那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老太爺雖然生了幾個庶子庶女,但哪一個姨娘能活下來享福的?
反正周家有錢,養著便養著了,又不花老太太自己的錢。外面誰不說老太太是個難得的賢良人?對庶子庶女一視同仁,若如親生。
連老太爺臨死的時候,都淚流滿面地拉著老太太的手說是很高興能娶到她。當著老太太的面,把大半的家業分給三個嫡子,幾個庶子得的還不到三個嫡子的一個零頭。
老太太成了周家全族的典范,連族長都說娶妻當如老太太。
老太太留下幾個庶子,不過是多添一雙筷子的事。可是又能指使他們為自己的三個嫡子所用,讓他們替自己的三個兒子忙活……
林媽媽想到此,臉上便帶著幾分敬畏出來。
老太太笑過一陣,又對著林媽媽吩咐了一番,做了一些安排。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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