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玨同沈琴、沈寶都在九如居等著沈瑞的消息。
等沈瑞回來,聽到徐氏已經應允,幾個人都有些雀躍。
沈瑞看了看窗臺上沙漏,道:“大家是不是忘了下午還有課?三叔那里可還沒請假,這回總不能還讓我上去頂缸吧?”
沈琴拍著胸脯道:“走,咱們去那邊,我同三叔說去”
三老爺那里,舍不得離不開妻子,等到了時間,戀戀不舍地去了學堂。
三太太見狀,心里甜絲絲的,又有些不安,將婢子都打發下去,獨留下郭媽媽道:“媽媽,是不是我錯了?”
郭媽媽見她心事重重的模樣,忙道:“太太這又是想到哪里去了?有了雙身子就是如此,容易胡思亂想,太太且想好的。”
三太太看著前院的方向,好半響方道:“若是我當年堅持給老爺納妾,或許老爺膝下早有兒女……媽媽也瞧見了,老爺是盼著自己親骨肉的……”
當年的事情,郭媽媽都是盡知。
三太太嫁過來后,三年無妊,愧疚難安,曾主動提及給三老爺納良妾繁衍血脈,大太太卻是沒點頭。
大太太使人請了太醫,瞞著三老爺,悄悄給三太太看過,確認她身子骨利利索索,并無宮寒難孕之癥,這才勸住了三太太。
因這不孕癥許是在三老爺身上,三太太從此就閉口不提提兒女之事。
時隔這么多年,她想起當年的事,就有些拿不準:“或許是我兒女福薄,才耽擱了老爺這么多年……”
“我的好太太,可不敢這樣想。老天爺有眼,您與三老爺都是好人,好人有好報,這都是上天的福祉……太太莫要想這些不開心的,仔細小少爺在肚子里也跟著惱了,還是想著歡喜的,讓小少爺也跟著歡喜歡喜……”郭媽媽連聲安撫道。
三太太聞言,卻是又添了心事:“闔家都盼著,要是生下哥兒還好,要是生下姐兒來,老爺不高興可怎好?”
郭媽媽只有耐著性子勸道:“誰說老爺不稀罕閨女?老爺這些年疼玉娘子也不亞于大哥呢……”
三太太被她的話轉移了注意力,念叨道:“自打瑞哥、玨哥他們幾個在前院跟著老爺學習,玉姐倒是不好過來了……”
前院課堂,沈琴按捺住性子,聽三老爺講完一小節課,便一下子躥了過去:“三叔,三嬸那里如何?給侄兒們講書,會不會耽擱三叔去陪三嬸?”
三老爺白了他一眼:“好好走道都十幾的人,沒個穩重樣即知道三叔我是舍了你們三嬸出來的,你聽課就用功些。說吧,到底什么事?讓你跟著了尾巴似的坐不住”
沈琴“嘿嘿”兩聲道:“三叔,這不是昨日大伯娘本要帶了瑞哥出城祭掃么……后來三嬸不舒服,大伯娘就沒出門,安排瑞哥明日出城……我們幾個族兄弟想著,那位既是瑞哥的長輩,也是我們的長輩,總不能讓瑞哥一個人出去祭掃,就想要跟三叔告兩日假,陪著瑞哥一起過去。”
三老爺開始還笑著聽著,到了最后,面上卻帶了幾分鄭重。
“是了,后日就是三月二十五,孫太爺生祭。你大伯娘這回不去?”三老爺看著沈瑞道。
沈瑞道:“伯娘說不去了,她在家里給外祖上香……”
說到這里,沈瑞心力越發覺得怪異。
大老爺夫婦受二房三太爺遺命,照看孫太爺的墳塋地,勉強還說得過去;可家里還供奉孫太爺的靈位不成?要是如此,怎么沒有叫沈瑞這個外孫去靈位前見禮的意思?
三老爺卻是習以為常模樣,點頭道:“我也當去老爺子跟前敬一炷香……”說到這里,就有些猶豫:“要不明日我帶你出城?”
沈瑞聞言,嚇了一跳,忙擺手道:“不用不用,三嬸如今正是需要人陪著的時候,三叔您還是在家里陪三嬸就好……”
三老爺卻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真心感激孫太爺。
對于幼年之事,他隱隱約約也記得些。
孫太爺的年紀比自家老爹大十來歲,那個時候已經是年過花甲,卻是真心疼愛自家兄弟幾個。對于他的這個最小的侄子,更是常抱到膝上。
還有跟在大太太身后的孫敏,三老爺也記得。畢竟孫敏離開的時候,他已經五、六歲,記事的年紀。
等到孫太爺去世時,三老爺已經十來歲,跟著大哥、大嫂一起給孫太爺守靈。因這個,他還小病了一場。
當時只曉得孫家太爺曾對自家太爺有過救命之恩,也隱隱約約地曉得自家二哥、二嫂被攆出去的原因,只是沒想到孫家對沈家二房的照拂并不隨著孫太爺的故去而終止,自己這條小命也是靠著孫家的銀子來撐著的。
三老爺心中除了感激,就只剩下羞愧。
孫太爺待他們同子侄,可他們并沒有視孫太爺唯一的骨血為姊妹。若不是大太太提起,三老爺早就忘了孫敏是哪一個。
想到這里,三老爺看向沈瑞的目光越發柔和:“行了,這回我不隨你們去就是……等你二伯回來,正式大祭時,我再去孫太爺墓前磕頭……”
話收到這里,三老爺也忘了他們“先斬后奏”之事,只囑咐道:“你們幾個小子出門,可不許淘氣……要是讓人操心的話,以后的旬假就不要想了……
沈瑞等人都是老老實實地應了。
一夜無話,等到次日,沈瑞、沈玨等人到大太太告別,由周媽媽領著到前院時,卻是不由驚呆了。
除了五輛馬車之外,前面還有沈宅二管家關福與十三、四個牽馬男仆。
而跟著四子過去服侍的,除了周媽媽與另外三位媽媽之外,還有四個十三、四的婢子。
再加上沈家四子與各自的長隨、小廝,這一行人就是三十多人。
沈琴、沈寶見狀,覺得太勞師動眾,不免遲疑,都目視沈瑞,等著他拿主
沈瑞卻什么也沒有說,跟關福見了禮,就按照周媽媽的安排,同沈玨上了其中一輛馬車。
沈玨反應過來不對頭來:“這出去祭掃又不是見不得人事,前兩天大嬸子為何用進香做幌子?”
沈瑞搖搖頭:“誰曉得,昨兒我想問來著,不過瞧著大伯娘沒有要說的意思,就沒開口……”
沈玨撩開窗簾,看了看后邊一車祭品,不解道:“之前需打幌子,如今怎么就不需了?”
沈瑞依舊搖頭:“我也想不到,要不玨哥幫我想想……”
其實盡管徐氏沒有說,可沈瑞從她的行跡中也猜測出來些。
徐氏此舉,定是要瞞著沈宅里的哪個,前幾日才打算用進香做幌子帶沈瑞出城。
沈宅如今就五位長輩在,大老爺不用說,與徐氏夫妻一體;三老爺、三太太向來不管外頭事,對沈瑞只有友善親近;就剩下一個,壓根就不用猜了。
那一位是與孫家有仇呢,還是與孫氏有仇呢?
沈瑞摸著下巴正尋思著,沈玨已經訝然道:“難道是為了瞞著二嬸子不成
顯然,他也想到此處了。
“二嬸子年紀與源大嬸子相仿,不會閨中小姊妹翻臉,早年有什么恩怨吧?”沈玨生出八卦之心。
“多大的恩怨?要記三十年?”沈瑞皺眉道。
他不喜歡這種遮遮掩掩的感覺,要是徐氏、大老爺覺得他的存在會引起二太太的強烈反應,影響家和萬事興,就不該強接了他進京。
沈玨在旁搖頭晃腦道:“天下大仇,摸過去奪妻之恨、殺父之仇……二嬸子看著嬌氣得很,源大嬸子又是良善人,讓這兩人拿刀子那是笑話……那剩下的,兩個女子也無妻可奪……”
說到這里,沈玨一下子愣住。
接下來那句,說出來就不恭敬了。
并非沒有這種可能,二老爺的年歲只比孫氏年長一歲。
沈瑞在旁,也傻眼了。
這幾個月,他都在琢磨孫家與沈家除了恩,還可能會有什么怨,卻從沒有往聯姻上想。
畢竟二房三太爺當年已經做到大九卿之位,孫家只是商賈之家。即便與二房關系再好,兩家門第差的也太遠,在世人眼中是門不當戶不對。
可是想想三太爺行事,就不是顧及世俗眼光的,自己思路反而被條條框框束縛了。
如此一來,孫氏遠嫁,又絕口不提二房,似乎也就說得通了。
徐氏還不曉得,她之前一個進香的借口,就使得沈瑞、沈玨兩個猜測到多年前的往事上,而且還猜了個**不離十。
她正吩咐人將前院的事情瞞著二房那頭。
聽說二太太昨日去了三房,又送了人參、燕窩等,徐氏并不覺得奇怪。
或許二太太早年曾傲過,可為人婦多年,滿身傲氣也收斂的差不多。
能主動到她這里請罪,又去何家給何太太賠不是,不管二太太是真心實意,還是做給二老爺看,畢竟肯做了。
同三老爺、三太太那里,二太太雖從沒有訴之與口,可這些年因嫡庶之別,對于三房向來疏離。
三老爺雖記在嫡母名下,可能瞞得住旁人,卻瞞不住三老太太的娘家喬家
如今,二太太肯主動交好三房,徐氏只有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