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鳴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他的體內正在不斷發生巨變。
那個漩渦越來越大,首先吸收的是那些游離的星芒。那些全部都是由各種各樣的神紋結構組成的。它們中的一部分相互配對組合,形成了神紋筆畫,剩下的則游離在旁邊,飄搖不定。
現在,這些星芒首先被卷了進去,與漩渦融為一體。
接著融入的是那些已經成形的神紋筆畫。它們重新被分解成細微結構,撲入了漩渦深處。
再接下來是各種成形的神紋。十二基礎神紋、次級神紋、衍生神紋……常鳴所掌握的一切,無不爭先恐后地混入了漩渦。
這些完成之后,常鳴的靈魂結構崩塌,現在他的體內再沒有了所謂靈魂結構的存在,剩下的只有一個七彩的漩渦,緩慢而有力地旋轉著,極為堅定,不可阻止。
靈魂結構本來就包括了記憶、感情、思想……所有的一切。
從現在開始,他的記憶不斷向前追溯。
機關階梯、帕絲緹、神域、人神之戰……他的記憶回到了進入天穹大陸的那一刻,甚至連當時的心情他也能記得清清楚楚。
惶恐、驚喜、振奮、期望……
當時的心情與現在的混合在了一起,他一邊感受著那時候的自己,一邊又有些忐忑。
下一步,就應該是回去地球了嗎?
果然,地球時的回憶漸次出現,一點也不模糊,只顯得無比的刻骨銘心。
工作。大學,曾經的女友,中學……時光不斷向前,他終于再次見到了那個身影,忍不住低喃出聲:“爺爺……”
他感到自己變得無比之小。像一個真正的孩子一樣,抬著頭,孺慕地望著自己的爺爺。
而現在這個成年后的自己,則站在幼小的自己身后,滿懷感慨地看著他。
現在看起來,爺爺比記憶中矮小多了。也年老多了。但小時候的自己完全不覺得。那時候在他的心目中,爺爺就是無比高大,總是精神奕奕,滿懷慈愛地引領著自己的道路。
常鳴微笑了起來。
時光定格在自己兩歲的時候。
那時候,他的父母工作繁忙。把他完全托付給了爺爺。他對此無知無覺,爸爸媽媽不在,他也不會想念。反正他的世界里,只有爺爺一個人。
那時候爺爺就開始教他拿捏工具,也不管他是不是連路都走得半穩不穩。周圍的人都在說爺爺這是揠苗助長,但一老一少都一點兒也不在乎。小小的常鳴依賴地看著爺爺,含糊不清地說:“我喜歡,我要學!”
那就是常鳴啟蒙的開始。
成年的常鳴感慨地看著這一切。突然抬起了頭。
他看見了海叔。
換了現在的他的話,一眼就能看出海叔的不對。他跟周圍的人的差別實在太大了。
但那時候,別說常鳴年紀還小。就算是他爺爺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畢竟當時環境閉塞,海叔說他是一個外鄉人,大家也就這么承認了。
海叔在地球總共只呆了半年的時間,大部分時候都在跟常鳴的爺爺交流。
地球工業和天穹大陸機關術有著極大的不同,兩人在這樣的交流中都獲益良多。正是因為因此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海叔最后才會在臨走時把那把扳手送給了常鳴的爺爺。
那把熟悉的扳手閃著銀亮的光芒。常鳴目光沉沉。
無疑,這是兩人友情的象征。但同時,它也是宇宙元神利于至高的力量送過來的。改變那個“結果”的希望……
時間只是在這里暫停了一下,就繼續往前流動。
常鳴越變越小,最后變成了一個嬰兒,縮在了媽媽的懷抱里。
接下來,他重新“享受”了一次娘胎里的感覺,直到最后,他終于回歸混沌。
回歸混沌的那一刻,時間與記憶同時恢復成了原先的流向,瘋狂地向前狂涌而去。它們的流逝非常迅猛,瞬間被卷進漩渦,與其它所有的一切混在一起。
接下來,機關工廠、星神甲……與常鳴緊密相連的所有一切也全部被分解,包括機關工廠外面的那一條長長的時空河流,也一起被卷了進去。
漩渦越來越大,轉速越來越快。常鳴的意識與它融合,根本分不清彼此。現在的他,根本忘記了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砰”的一聲,小智被一杖打飛,重重砸在地上。
這時候,他已經不成人形,整個人像個破爛木偶一樣,七零八落。即使如此,他也勉強爬行著,想要回到常鳴身邊,喃喃道:“住手,不準……”
他的聲音極其低微,只能勉強聽見。
朱焰冷笑一聲,看也不看他一眼,又向常鳴的方向邁進了一步。
小智的手指摳在地面上,用盡全身的力氣,挪動得速度連螞蟻都不如。
突然,他停住了動作,拼命轉頭看向常鳴。這一刻,朱焰也睜大了眼睛,滿臉都是震驚與錯愕!
他還沒來得及采取什么動作,破破爛爛的小智突然化成一道光,從地上消失,從常鳴的頭頂投入了他的身體。
此時,常鳴眼中的漩渦已經消失,變成了兩個尖銳的亮點。很難形容它究竟有多亮,但連朱焰也忍不住瞇起了眼睛,心里只有一種感覺——它馬上、隨時就要爆炸了!
最關鍵的是,這一刻,他已經意識到這是什么了!他震驚地叫道:“不可能,只有我,只有我……”
他上前一步,星杖像長矛一樣直刺常鳴的胸口。矛尖點中常鳴的身體,猛地陷了進去。
刺中了?
不,不對!
常鳴的身體以矛尖所在的位置為中心,迅速向內坍縮。他的身體中心好像有一個黑洞,他承受不了這股黑洞的力量,只能被吸得向內消失。
這是什么情況!
下一刻,朱焰的臉色大變。由常鳴內部發出的這股吸力極其強大,險些連他也要一起吸進去。
朱焰深吸一口氣,星杖突然斷裂成十二段,成一個環狀圍繞在他身邊。他的身體內部也開始發光。這團光無比圓融,渾然一體,和諧到讓人想不到有任何東西可以摧毀它。
終于,他抵抗住了這股吸引力,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常鳴的身體完全消失,整個人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圓球,瘋狂地旋轉著。
猛然間,這個圓球向外爆炸!
爆炸時發出了強烈的亮光與轟然的聲響,即使在這創世之淵之畔,即使這個世界被無盡的黑暗所籠罩,也暫時被亮光鋪滿。
創世之淵第一次真正顯形!
從這個角度看上去,它就像個漏斗,上大下小,完全看不見底。它的內部有無數東西在蠕動,有的怪異丑陋,有的卻美好清新。好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與不存在的一切,都是從這里誕生出來的一樣。
那顆圓球在強光中繼續滴溜溜地打轉,突然間,它向著創世之淵直投而去。
朱焰先是一愣,接著大驚,緊緊地追著圓球,一起落入了創世之淵。
圓球一直下沉,在這里,它的強光仿佛被某種粘稠的黑暗裹住,不再像外面那樣能夠照耀四方。但它的光芒仍然照亮了許多東西。
一條長著翅膀的蛇在光線里出現,它蜿蜒流轉,頭頂生角,頜下生須,身下生爪。它的鱗片上閃著青色的光芒,朵朵祥云在足下騰起,顯得優雅而美麗。
它緊緊圍繞著那個圓球,依依不舍一般。突然,它張開嘴,向外一吐。一顆“龍珠”出現在它的面前,珠上云霧裊繞,藍色的表面中間隱約點綴著綠色的大陸。
朱焰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一顆星球,一顆全新的、剛被創造出來的星球!
更多的生物在光芒里出現,伴隨著各種各樣的新世界。
它們有的一閃即逝,有的卻就此固定下來,好像將要一直存在下去一樣。
朱焰冷笑一聲:“有了三元神之力,就開始創世了?我倒要看看,你創造的會是什么樣的世界!”
他的身體周圍也開始發出幽幽光芒,長發在微光中四散飛舞。他雙手橫持星杖,手一揮,一條光帶出現,光帶里有著千種禽鳥,萬種野獸,一起向著對面撲去!
一只金翅鳥從天而降,惡狠狠地伸爪去抓那條由蛇化龍的生物,利喙疾如閃電般啄向它的眼珠。
龍蛇毫不畏懼,轉身揮爪,與金翅鳥的爪子對在了一起。
一條巨大的霹靂從兩爪相接的地方升起,強烈的光芒與聲音震響了創世之淵!
巨響聲中,剛剛生成、還未完全成形的星球一顆接一顆炸裂,化成了飛灰。
與此同時,其它異獸也紛紛撞在了一起,拼命搏殺起來。
朱焰冷然道:“我與世界同生,擔任三元神的時間,連我自己也記不得了。你不過一個小小的人類……也敢跟我較量創世之力!”
一個聲音從那顆圓球內部傳來,轉眼間,圓球在朱焰的面前化形,常鳴重新出現在強光之中。
光線如此之強,他的身影仍然無比清晰,好像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搶去他的存在感一樣。
他的笑意一如即往的和煦:“哦?那不如比比看?”(